“商人全是一群逐利的苍蝇，”好在约翰没有再继续考察我，而是更加详细地继续解释，“如果那些行商们知道罗克塔尔城有大规模建设，还是连第三大商会都调动起来运送材料的高档次建设，他们会怎么想？——很简单，‘我也去试试，说不定也能分到一杯羹呢’。毕竟大宗材料商会可以承担，但细小的零碎材料的采买，就不能完全依赖商会了。”
“零碎材料？”我还不是很明白，“你是说钉子之类的？”
“不仅仅是钉子，”约翰例举道，“绳子，滑轮——甚至用来装砂石的布袋都会产生需求，再加上工匠们的饮食，娱乐用的酒，烧制玻璃需要的辅料——只要是工地上能用到的，都会有商机。越是高规格的建筑，拥有的商机就越多——估计到时候还会有行商来推销名人画作，工艺烛台呢。”
“难怪你说要新建个高规格的领主宅邸——这个宅邸都是诱饵啊！”
说到诱饵，不由地联想到自己现在的诱饵身份，不觉微微皱了下眉。
“这个还不算，”好在约翰并没有察觉我的小心思，继续展望，“粗略估算建造你的官邸需要两年——这两年的时间，南方塔耶克的石料，矿石商路会转道从你的罗克塔尔城经过，北方的食物，奢侈品行商也会到你这里来碰碰运气，你这里又提供了远比农业城镇米鲁更为舒适的旅店和更为稳妥的仓库，再加上建造官邸会用到大量的工匠——行商整备车辆的问题也能得到解决。之后就等这些行商们养成习惯，自然商路就转向你的罗克塔尔城了。”
“那两年后呢？”我提出疑问，“两年后官邸建成了，需求不就小了吗？那时候还发展得起来吗？我觉得两年后年收入最多也就达到米鲁的水平——可我们之前投资的钱一定不少吧？能回本么？而且……两年后也不需要那么多工匠，辞退的话，商车整备又怎么办？”
“问得好！”约翰轻拍了下手表示赞赏，“最关键的就是两年后罗克塔尔城的发展——这点我准备参照凯西尔城的模式。”
“凯西尔城？”听到这里我更加皱眉头了，“学那个巴尔库夫大叔？建造竞技场？！——这东西耗资可比一个领主官邸大多了，而且……从哪里找那么多角斗士？”
“竞技场没必要，”约翰摇摇头，“我是说参考，并不是照抄——雷斯你觉得凯西尔城保持贸易繁荣的原因是什么？仅仅是因为有个竞技场？”
“呃……竞技大会？”
“没错，竞技大会——利用竞技大会吸引游客产生住宿、饮食、娱乐需求，再吸引商人前往。我们将要参照的，就是这个模式。”
“哦……也就是说……我们也要定期举办能吸引外来人参与的活动？”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有想好举办什么活动吗？”不知怎么的，说到这里约翰看向我的眼神有点奇怪，于是我本能地感觉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便抢先问，“我有不详的预感——下面的计划是什么？快说！”
“雷斯你承诺过，建造新城的事全权委托我们商会的——就在刚才。”约翰却开始坏笑起来，“你不会否认吧？”
“呃……我不否认……”
此时他提醒这件事做什么？不详的预感更强烈了。
“不否认就好，”约翰故作放心地怕拍胸口，舒了口气，“我的计划是：在宅邸建好后，罗克塔尔城每年都要举办宴会，档次至少要达到够足以能吸引伯爵及其以上贵族前来参加的程度。”
“……怎么感觉你在赚钱之前会把你们商会资金全部败光了……”我再次古怪地看向约翰，“这个和你刚刚强调我的承诺有什么关系？”
“我说的是档次，不是规模，”约翰笑得更加坏了，“两者本质上不同的——这种宴会花不了多少钱。”
“又要少花钱，又要每年都能吸引贵族参加？可能吗？”我实在是想不透约翰到底想做什么，“你继续……”
“想要用很少的钱，举办在档次上能吸引伯爵及以上贵族参加其实不难，因为我们有个能吸引贵族的最有效的诱饵——足以提升宴会好几个档次的诱饵！”
“……你……不会是说……我吧？”我终于明白约翰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了。
诱饵？又是诱饵？为什么又是诱饵？！我到底是什么命？又有人在考虑拿我做诱饵？！命运之神的玩笑还没开够吗？！
“是呀，没有比你更好的诱饵了！——而且还是美妙的香饵，”约翰笑着拍拍手，“‘红眼的流星’，‘王国的智将’，现在整个王国各个剧场上演的最受欢迎的剧目就是‘红眼的流星’——多完美的香饵！——十二贵族的后裔，国王信赖的将军，更重要的是——红眼的流星，他！孤身一人，至今未婚。”
“放……屁！”我恶狠狠地盯着他，“你是要让我每年去陪那些前来说亲的贵族聊天？！”
“不一定是来说亲的贵族哦，”约翰一副作出来的艳羡模样，“你名声那么高，那么受欢迎，估计到时候好多家贵族小姐会亲自登门拜访的——听说一年前你完成任务归来的时候，整个王城的居民都早早地在城门外等候了呢——整个王城的贵族小姐都不顾清晨的寒冷，一边冻得瑟瑟发抖，一边在那里高喊‘红眼流星——红眼流星——’就为了你在凯旋的时候能多看她们一眼，好令人羡慕。”
“……那个……”提到这件事，我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个“红眼的流星”又不是我，那是阿萨按照希罗尼团长和樱的要求假扮的。
所有的声望，荣誉，都和我没关系，那是樱和阿萨为国民打造的，虚假的偶像。
可惜，这是为了重振国民信心而建立的一个活着的，令人崇拜的英雄的机密——这个我不能和约翰细说。
“当然我也不是要雷斯你每年都举办相亲大会啦——虽然举办宴会有名目最好，没名目贵族每年举办宴会也是很寻常的事，只要以你的名义发出邀请函，再出席下宴会，那些急着想要给自己女儿找个夫婿，急着扩展自己在王国政治势力，急着想要拉拢你的贵族一定非常乐意参加的——既然他们要参加，自然他们不能让竞争对手看不起，于是每年前来你罗克塔尔城赴宴的贵族一定尽可能的展示自己，也就是做足了排场，再加上前来罗克塔尔城的大小姐们为了讨得你的欢心，一定也会更加注重互相攀比——这些，都是前来罗克塔尔城的商人的商机哦！”
“然后就趁机开戏院，珠宝店，服装店，点心店，等来的贵族及随从多了，是不是连服务贵族的娼馆都会开？”
“是呀！依照将来常年前来贵族及其随从的性质，赌场也在考虑范围之内呢，——这样作为商贸城市，罗克塔尔城就成型了！”约翰总结地一拍手，“雷斯你觉得怎么样？！”
“你直接把我丢娼馆里去算了，”我没好气，“我全权委托你建新城，可没同意把我自己也卖了——再说，你能保证‘红眼的流星’的人气会一直持续下去么？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还有人愿意嫁给一个过气的老英雄吗？”
“这些我都提前预算过了，十年后罗克塔尔城赚的钱绝对能让你成为王国首富——我们商会也能有足够的实力去争第一。”
“哼哼……还真是把我当诱饵了——只有十年价值的诱饵。”我不悦地揶揄他。
“是香饵，不是诱饵，”约翰正色纠正道，“不瞒你说，要不是怕你生气，我还准备在罗克塔尔城开个内衣店——专门负责卖你的贴身内衣！”
“……”
“真的哦！——相信到时候有很多心理不正常的贵族大小姐光顾的……额……也许到时候平民女孩抢得更厉害，毕竟她们可没机会参加宴会和自己的偶像见面——要不把她们也纳入宴会宾客？恩……也就是同时官邸和市街同时举办宴会？到时候雷斯你辛苦点两边会场多跑跑？最好穿暴露点的衣服哦！”
“……”
我错了。
我错了
我。
我以为年纪轻轻就能掌控罗恩商会的少主是个很规矩的商人，一个认真经商的商人。
但没想到。
没想到。
实在没想到罗恩这家伙真的是个是个超认真，超——规矩的商人，规矩到在他眼里，只要能产生利润，我的喜好，我的尊严，我的隐私都是可以拿来卖的。
——世间只有利润，能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动用一切可能来追逐利润的人，才是真正的商人。
这才是商人的规矩。
规矩的商人。
我怎么找了这么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做商业伙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