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永濑先生便和阿穗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由于疫情期间照顾负责治疗病人,原本仅仅在家读书的书呆子便成了这片地区唯一的医者(其他医者都在这场瘟疫中去世了),疫情过后,附近的村民习惯性的有病便来找他——好在永濑先生家里有几本不知放了多久的医书,现学现卖,那些常见病永濑先生也还对付得了。

另外,瘟疫期间为了给病人买药,永濑先生拿出了家里的积蓄。疫情之后的荒年,永濑先生还分出了家里储存的粮食。

“都是一起渡过大灾之年的乡亲,能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现在这时候谁能有多余的钱看病?你们看着给吧,若是没钱也无所谓,治病要紧!”当那些村民因看不起病,没钱买药时,永濑先生这么对他们说。

所以永濑先生便成了半路的医者,成为了受村民尊敬爱戴的“济永先生”,同时,永濑先生那原本富足的家,也因此而衰败下去。

。。。。。。。。。。

当天夜晚,“他们真是很伟大的人呢,”将永濑先生与阿穗的事告诉菖蒲姐她们后,我由衷叹道,“人那么好,因治病救人相识,相互协助扶持地生活在一起,家里马上又能有个孩子——他们好幸福哦!”

“幸福吗?”不想红枫却皱皱眉,放下手中的笔,“我怎么不觉得?”

她和躺在地上的我和菖蒲姐不一样,晚上临睡前有记账的习惯。

“穷是穷了点嘛,可人很幸福啊?”相处那么久,我自然知道红枫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没见——”

“不是穷不穷的问题,”红枫认真道,“是他们太天真了——好人?切!”临了,她还不屑地“切”了声。

“红枫你怎么能这么说?!”见她如此看轻永濑先生,我不高兴了,“你那一套——”

“确实太天真了,不算是好人,”不想身边的菖蒲姐会出声赞同红枫,同时抓抓我的发辫,“小白樱你和他们一样天真。”

“啊?”我一愣,随即诧异地看看菖蒲姐,“怎么菖蒲姐你?平时你不是都责备红枫的吗?”

“这次红枫没错,”菖蒲姐的表情有些阴郁,“他们这样是没有未来的——或者说,是被病人拖累死的未来。”

没有未来?怎会?

“……怎么会这样?”我不明白。

“白樱姐,你认为这地区五年来只有永濑先生这一个医者的原因是什么?”红枫一边复查账本一边问,“唯一的医者还是个半路学医的?”

“……”

为什么只有永濑医生一个医者?没想过的说。

“这两天我们路过的村庄,有几个是这几年新迁移过来的,”菖蒲姐引导我,“你不觉得——随着新迁移来的村民,也应该会有医者迁来吗?”

“是……永濑先生的原因?”

虽然不知真正的原因,不过既然现在在谈论永濑先生……应该和他有关吧?

“没错,”红枫点点头,“医者也要生活,像永濑先生这样让病人看着给钱——还有村民愿意付新来的医者全额诊金吗?收入少……就算有医者迁移来也呆不长。”

“所以这片区域就永濑先生一个医者,他医术不算高,却还要医治那么一大片区域的村民——其中难免会出戏误诊什么的,”菖蒲姐接着说,“他是好心,却间接害死了那些贪图诊费便宜的村民。”

“所以只能是好心人,不能算是好人,”红枫总结道,“一个天真的好心人。”

“那……永濑先生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吗?”我问。

“应该知道些吧?”红枫不确定,“就算自己不知道,五年来其他关心他的人也会跟他说的。——那些新迁移来,又离开的医者,还能不和他说?”

“可他却仗着自己家财产有富余,继续做这种自我满足的‘善事’……”菖蒲姐摇头叹道,“太天真了——迟早会被压垮的。”

是么……这么一说,似乎永濑先生真的做错了。

可……他可是一直在努力学习医术,一直努力认真地给人看病,受到村民尊敬的呀?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不正是医生的美德么?误诊害死人……那毕竟是极少数,而且,也只是可能嘛,现实中有没有过还不一定呢——之前红枫不是用“可能发生低几率事件”来掩盖自己错误,想要偷换概念蒙混过关吗?现在这“误诊害死村民”不也是“低几率事件”么?怎么菖蒲姐这次站到红枫那边去了?

不过……她们说的又好有道理——难不成值得尊敬的永濑先生,却仅仅是个“天真的好心人”?

呜……脑子又有点乱了。

“刚刚我出去取水的时候,”妥善地收好账本,红枫又说,“听见永濑先生在和阿穗讨论钱的事——似乎明天有商贩会来,他俩在凑买药的钱……好像又要动积蓄了。”

“进账越来越少,出的越来越多……他们撑不了多久的,真是太天真了啊。”

是么……这也是永濑先生要面对的难题啊。

“我们……能帮他么?”我试着问——我身上还带着几片金叶子,这是来瀛洲前,黄定涛将军奉丁帅之命送我和阿萨的路费,菖蒲姐一直叫我留着,非必要不准乱用。

“帮?怎么帮?”红枫撇撇嘴,收拾完东西的她和我们一样躺到地板上,“就算现在能帮他,以后呢?像他这样,你那几片金叶子,能支持他多久?——还不如给我呢!”

“那永濑先生知道现在的情况么?”我又问,“红枫你能不能劝说下?你那么会赚钱……”

“看情况吧?”红枫闭上眼,“我们巫女可不是什么人都帮的——至少要他自己有这个心才行,不过……这五年来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收诊费的方式有问题,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状况越来越差,可他自己却没做出什么改变——”

“最终要看他自己,”菖蒲姐吹熄蜡烛,“小白樱你不是说他想学红枫的药方么?——这两天要是他能主动提出来,那红枫你就帮帮他。”

“我看难,”红枫叹了口气,“敢提他早提了——白天那么多时间,他连主动找我的勇气都没!这么懦弱的性格,扶不起来的。教也是白教!”

是的呢,以永濑先生那腼腆不善交际的性格,即便红枫教他,他也不一定能用得上。

“那要不要我……”我想试着提议。

“小白樱你可别多事哦,”菖蒲姐自然知道我想说什么,“这是永濑先生自己的事,你帮他只会适得其反,天真不是坏事,可用天真的想法去面对现实,那就有大问题了——不说永濑先生了,小白樱你自己也是哦。”

现实……又是现实吗?

同样是理解,却又让人难以接受的说。

七夕发生的事是这样,帮依华那群狸子们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又是——按菖蒲姐说的,那不就是明知永濑先生他们家日子越过越困难,越来越艰苦,我们都不能帮忙了么?连资助下劝说下都不行?——“我们巫女可不是什么人都帮的。”红枫刚刚说过的话还响在耳边,菖蒲姐说的话我也很能理解,可……

真的……很难接受。

毕竟,父亲教育我要懂得谦卑,懂得怜悯,懂得无私,懂得奉献,我们风骑团信奉的准则也是尽量扶助弱者,既然现在我身上有暂时用不上的金叶子……

嗯,不管菖蒲姐她们以后怎么说,等离开的时候,我找个机会偷偷把金叶子留下来好了——若找不到机会,就叫瑟雷丝汀送过来。

嗯,就这么办!反正我是半路巫女嘛!巫女的准则没必要过份遵守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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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济永先生!济永先生!”我们被一阵焦急的拍门声吵醒,“济永先生!快救人啊!”门外有人大喊。

“什么事什么事什么事?”永濑先生匆忙跑去开门,我们也连忙起床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啊?日吉?!怎么了?!”

“济永先生!”瘦弱的日吉努力背着个血糊糊的村民,“田边叔叔滚沟里去了,全身是伤!”

“快,快把他带进来!”永濑先生急忙将他引进屋,指指一边的空房间,“放那边的病床上!阿穗!快拿绷带来!”

“啊!好的!”卧室里传来阿穗稍显无力的回应。

“我去吧!”红枫主动往卧室跑去。

我和菖蒲姐也帮着将伤者抬上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