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者是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早晨下地干活时不小心被什么绊了一下,滚落田沟——不巧那段田沟有不少碎石,因而身上多处擦伤割伤,不过伤口都不深,血已经不怎么流了。

“不急不急,”永濑先生仔细检查了下,又看看田边的瞳孔,“看着我——你没事吧?看得清我的手指吗?我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得到对方确切回答后,永濑先生松了口气,“没事,就是些外伤,包扎下就好。”

“叔叔他真的没事吗?”一个小女孩问——那是个有着闪亮大眼睛的女孩,很漂亮。

“啊?阿夜?你怎么来了?”日吉惊讶,“不是叫你去通知田边叔叔家人了吗?”

“田边婶婶不在家……”阿夜细声细气地回答,“阿夜我担心田边叔叔……”

“唉!真笨!”日吉无奈地拍拍阿夜肩膀,“那你留在这,我去找!”继而他对永濑先生一鞠躬,“永濑先生,田边叔叔就拜托您了!”说完他便跑出门去。

“真懂事的孩子呢,”菖蒲姐赞叹了句。

“是呀!哥哥最棒了!”听到哥哥被称赞,阿夜很开心。

“红枫小姐,谢谢,”永濑先生接过红枫递来的绷带,开始帮田边先生上药包扎,“有些地方需要缝合,会疼,稍微忍下。”

“嗯。”田边淡淡地回应了声。

嗯?回应声好淡?

“我们也来帮忙,”此时菖蒲姐也展开绷带,“小白樱,你和我包扎左面,把他手托起来——红枫你去帮永濑先生。”菖蒲姐吩咐道。

“好的,”我托起田边先生有些冰凉的左手——嗯?手好冰?

再看看田边的嘴唇……颜色很淡。

再摸摸他的脚——也很凉。

嗯……嘴唇没血色,手脚冰凉,神情淡漠……是失血过多的表现,可……

我来回看看田边全身伤口——虽然有些地方伤的很深,可……并没有出血量很大的伤口啊?

“白樱姐姐你怎么了?”身边担心田边的阿夜问。

“姐姐有些奇怪……”一边帮着菖蒲姐包扎田边的左臂,我一边不确信地回应,“感觉……”

“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失血过多?”菖蒲姐显然和我发觉到了同样的问题。

“嗯,”我点点头——就在点头的一瞬间,眼角瞟到了田边的肚子上——那里……是不是比刚刚隆起来些?!

想到这里,我连忙转脸仔细看过去——确实!田边的肚腹比刚进门时隆得高了许多!

“他的肚子!”我惊叫道,“他在内出血!内脏受伤了!”顿了顿,我补充了句,“很可能是脾破裂!”

“脾破裂?!”菖蒲姐,永濑先生他们一起惊讶,“真的?!”

“没错!”我确信道,“他肚子里面在不断出血,不赶紧止血的话他会死的!”

“止血?!怎么止血?!”这次菖蒲姐和永濑先生又是一齐问。

“切开肚子,把脾摘除啊?!”我看向红枫,“你那里不是有很锋利的小刀吗?快把它拿来!”

“白樱姐你要割开他的肚子?”红枫看向我的脸色很古怪,“还要摘掉他的内脏?”

“是呀?!”我焦急道,“快去呀!不能拖啊!”

“等等,”菖蒲姐也同样面色古怪,“切开肚子摘掉内脏?从没听说过——小白樱你确定?”

“额……你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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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有句话,叫赶鸭子上架,比喻被迫做力所不及的事情。

嗯……现在……我就是那只鸭子吧?

主刀切腹摘除破损的脾脏?

这个……我只是见老拜做过而已,自己从没动过手的说。

能做到么?

当然,流程我还是很熟悉的——被战锤打中腹部的战士很容易脾脏破裂,因此风骑团的队医老拜这种手术做得也多,那时迦娜姐是老拜的副手,身为迦娜姐副手的我……经常帮着递递钳子拉拉钩子缝缝线什么的。

所以,还算勉强会吧?

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怎么做的说。

嗯……首先要弄晕病人,要不然疼得乱动好麻烦的——这个简单,一张贴在额头的道符让他昏睡了事。止血措施么……在中原的时候,医生世家的开原教过我些点穴的方法。虽然点穴手法我没学会,用针扎穴道止血的方法我也不是很熟练,不过,知晓穴位位置,简单将术力注入,阻断人体自然之力的流动我还是能做到的——这样同样能达到减少手术区域血液流速的效果。

所以,止血措施应该也算准备好了吧?

认真按压田边先生肚腹附近的几个穴道,注入术力后,我拿起红枫找来的小刀,先用火烤烤消毒,再然后……

嗯……一会就用这把刀切开田边先生的肚子……我主刀……真的可以做到么?

“白樱姐,他肚子清洗干净了,”红枫提醒我,“可以开始了吗?”

“嗯……”呆呆看着手中那把不知用来切水果还是用来裁纸的小刀,最终我心一横,用力切了下去——

“兹——”刚切开肚腹,一股血箭便直冲出来,迎面溅了我一身,“没事,没事,没事哦,”我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大家还是在安慰我自己,“没事的——他体内出血太多,腹腔压力太高,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千万别出事呀——我感到自己脚都开始发软得说。

不过还好,很快,血箭如我说的般变弱,可以继续切开肚腹了。

“果然经验丰富呢,”永濑先生赞叹道,“刚刚小生可是吓了一跳。”

“嗯嗯,我也是哦!——呐,田边先生,”菖蒲姐一边为我擦脸上的血渍,一边看向昏睡着的田边,“你真运气哦!碰巧小白樱在,她那么镇静——你会没事的。”

呜……其实人家也吓了一大跳的说……

切开肚腹,在腹腔一片血污中找到破损出血的脾脏,先用线扎紧脾脏附近的血管,再慢慢将脾脏切除……还好,一切顺利。清洗干净腹腔血污,仔细看看被清理干净的腹腔……嗯……没什么出血点,也没什么疏漏,自始至终就是一把小刀,没用到止血钳(当然也没有),更没落下什么纱布,可以关腹了吧?(这是老拜再三强调的事,在轻点完器械和纱布数量前,严禁关腹。)

预先留好流淌渗液的引流小孔——没细管子,可以用纱布代替。仔细将所有出血的小血管用线扎紧,将肌肉层,皮脂层什么的(老拜术语太多,我哪记得住?)依次缝合,最后扎紧绷带——不是扎紧绷带,先用结实的布条将他肚腹牢牢绑紧,再用绷带包扎。

嗯……都做完了,没……什么……疏漏吧?

呆呆地看着田边先生被包扎好的腹腔,我脑中仔细回忆了下老拜做过的手术——嗯,确信,所有该做的我都做了。

“好了,”我学着老拜的样子松了口气,“能做的我们都做了——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了……不过……啊!没什么!”

不过……——后面的话是“不过这货失血太多,最好别抱什么希望,就当他死了算了。”

老拜是无良医生,说话也不留口德。我学他做手术也就罢了,差点连他那没口德的话都学了——好险好险。

“真是神技啊……”临时充当我助手的菖蒲姐,红枫,还有永濑先生一齐赞叹道。

额……其实……这个时候助手应该对我说声“辛苦了”才是嘛——以前老拜就是这么要求我和迦娜姐的。

唉,算了。放松下来后好累,懒得和他们说手术规矩了——也没什么必要的说。

“白樱姐姐,田边叔叔他能活过来吗?”一直在一边耐心等待的阿夜细声问,“他现在是不是没事了呀?”

“嗯呢,”我习惯地想要摸摸她的头,可抬手发觉自己满手血污,只得作罢,“他肚子里坏掉的内脏已经被姐姐拿出来了,里面都不出血了哦——你叔叔一定会没事的!”

“谢谢白樱姐姐!”阿夜一脸开心地向我鞠躬致谢。

刚刚应该让红枫把阿夜带出去的——毕竟让孩子看到血污不好,可当时大家都很忙乱,也就忘了。不过这孩子很勇敢,不仅没害怕,见行动不便的阿穗为我们拿来蜡烛照明,她还主动接过这项任务——站在凳子上,举着蜡烛,好让我更容易看清手术区域。

真是既能干又懂事的孩子——和她哥哥日吉一样。

“这样就行了?”永濑先生问,“白樱小姐,还……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他……少了个内脏……不会有事吧?”

“没事的哦,脾脏算是辅助内脏吧?(具体老拜怎么解释的我不大记得了,总之就是用处不太大的意思),没了不影响生活的,”我松松肩膀,“下面就是常规看护——最初的三天很关键……若是田边先生不发高烧,引流布条上没有脓液,那就没事了。”说着我想要伸手拿出道符,可这满是血污的双手……只得再次放弃,“我们那边之后是由神官施加治愈魔法加快愈合,防止伤口化脓还有发热的——现在么……一会我摆个道符阵,连续施法十二小时——效果应该也差不多。”

“这个事情交给我和红枫吧,”菖蒲姐提议,“治病救人,祈愿恢复,本就是我们巫女的工作哦——小白樱你都忙一上午了,好好休息吧。”

“可以吗?”

“怎么?不信姐姐我的能力?”菖蒲姐笑道,“放心啦——一个巫女不够,我们两个巫女呢,不比你强?总不能让你把事全做了吧?”说着她指指我面前,“你看你,一身血污的……先去洗洗,之后给自己好好洗个澡——田边先生这边,就交给我们了!”

“阿夜我去找日吉哥他们——让他们来帮白樱姐姐烧洗澡水!”阿夜跟着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