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验证通过。欢迎，黑羊一级成员暮晦，A_15989 3主机（公用型）功能完好，等待指令。

“搜索内部资料库，关键词：芙兰、吾之原罪。”

——已检测到相关资料共64条。

“打开‘吾之原罪’电子稿记录。”

——该文档现实影响级别：一。您的权限不足，请求被驳回。

“唔……”暮晦失落地对着电子屏挥挥手，搜索的界面立刻消失，而她也顺势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你果然还是放不下这件事儿啊。”旧尘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倒把她吓了一跳。想起这里是开放的工作区域，再加上黑羊二十四小时工作的监控，她压了压心中的不安，转过靠背椅，对着向她走来的旧尘皱眉道：“嗯，我对这个事情有些在意……但是网络上根本没法查到相关内容，只好试试黑羊的资料库。”

旧尘在她面前停步，耸了耸肩：“理论上讲，黑羊一级成员的权限和普通人差不多，能给你展示搜索条目应该已经是极限了。”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女孩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失落，“但是呢，其实那篇文档也不算是什么机密，毕竟‘现实影响级别一’在一定程度上本就是黑羊聚集高端人才的幌子。”

“那……”暮晦突然把腰背挺得笔直，一双眼睛水灵灵地盯着旧尘。

“没问题，”旧尘笑着走上前去，一片阴影迅速笼在暮晦小小的身子上方。他在暮晦身后轻弯下腰，使主机能采集到自己的虹膜信息，“我也很好奇，你读完后的表情。”

——生物验证通过。欢迎，黑羊议会成员旧尘，A_12389 3主机（公用型）功能完好，等待指令。

“打开‘吾之原罪’记录。”

——系统检测到一人以上的生物信息，黑羊一级成员暮晦缺少权限，请问是否确认操作。

“确认。”

不知是不是错觉，暮晦总觉得系统的回应迟顿了一瞬，但很快，电子音还是响起：

——白羊群落仍在沉默吗？①

突然地，暮晦觉察到一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同时轻轻地施力，避免她抬头时，视野触碰到他的口型——或是显示屏里的倒影。很快，旧尘的手便移开了，哪怕是隔着如此近的距离，暮晦发现自己在此期间竟未听见一丝声音。

——文件已打开。议会成员、奇美拉特殊行动队队长旧尘，请于三十六小时内向奇美拉编队上级提供一份补充报告解释该行为。

暮晦没忙着看文档，反而是有些担心地转头看着旧尘：“没关系吗？”

“没事儿，”旧尘神色轻松地在旁寻了个位置坐下，“具体原因就不解释了，反正岷如果来问我要报告，僭越的反而是她就是了。”

暮晦疑惑地眨了眨眼，好歹安下心来，把目光重新放到了屏幕上。

吾之原罪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身上的事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一度沸反盈天。有人为我鸣不平，也有人谩骂我、诅咒我，而更多人，嗑着瓜子隔岸观火，不时提出一两条轻飘飘的“见解”。

我必须道歉了，我不得不道歉了。

抱歉我会那么执着，抱歉我会那么震怒，抱歉我发出声音，抱歉我紧追不舍。抱歉我无时无刻不在憎恨那些把我推下深渊的人，抱歉我的言行触碰了那么多人的利益，抱歉我没有成为网友的消遣，抱歉我没有那么识相。

我知道各位想看到什么，真的。我知道你们希冀着为我愤怒一会儿，以站队显示你们的正义感；我知道你们希望在无声中将我淡忘，并在无意识里宣布此事终结；我知道你们也愿意反过来攻击我，只要你们的预想没有达成，你们可以向所有人开枪，直到世界如你们的愿望。

我生活在羊群里，羊群偶尔喧闹，羊群永远沉默。

行了。既然你们不懂我的憎恨，那就这样吧。我要在这里承认，我错了。因为生活在羊群里的我并未被驯化，我错了。

这是我的原罪，从生到死，永不消逝。这是你们的原罪，正是因为你们，我从生来就有罪。

因为你们不会思考，因为你们宁被人群的暗流侮辱智商，也不愿睁开眼睛承认一个事实。因为你们身处羊群，从来没有过人类独有的、独立思考的尊严。

我再不会承认你们是人类，当你们深陷羊群，连“大多数的沉默”②也与你们毫无干系，你们只是在跟随本能做世界上任何一种动物都会做的事——呼吸。

我最后只说一次，而我还要为了这一次向你们道歉：我不是在你们面前出演受害者，你们不配；我不是想从那些人手上赚到更多，他们不配。我在追猎作为一个人的尊严，我在寻找公理的立足、容身之所。

我有这样一个妄想，希望偷窃能被一致裁定、希望公理不会是一种乞讨、我希望死亡或病痛不是道理的终结、我希望人能为人，兽则为兽。

因此，我在三个月前，用言语“迫害”了那位小姐，致使她得了“抑郁”。

尽管她夺走了我用生命创造的事物，尽管她对我恶语相向，尽管她几度尝试毁了我的生活并最终成功。

我明白了，乞讨比抓取更有例，泪水比鲜血更纯洁。我明白了，我不可在乎他人并不在乎的东西，哪怕它对我那么重要，因为那只是无关灵魂的几行字，那只是对他们毫无意义的几行字。我明白了，逐流是羊群的命运，因为它们需要首领，所以首领掌握一切真理。你们打着民主的幌子，犯下了对于正确最专制的迫害罪行。

好的，我道歉。我错了。

我不该曾如此信任。

为我的偏执、为我的孑然、为我的思考、为我的声音、为我的爱恨、为我从不拗折的尊严、为我努力夺回自己心头之物的身影损伤了各位心情的行径道歉。

我诚恳地、真挚地表达我的歉意。

——芙兰

①这个暗号灵感来自scp中著名暗号“黑月是否嚎叫”。

②取自王小波作品《沉默的大多数》，文中他认为自己的沉默是在人群中保持理智的方法，是一股庞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