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说实话,和心刹进行拔刀术并不是我乐意看见的。虽然天道一刀流对居合道的研究也很深厚,但是,拔刀术所看的不仅仅是出刀。包括如何出刀,在这之后的斩击,怎样化解对方的居合。若是和一叶樱流对比的话,天道一刀流就是将出刀研究到极致,而一叶樱流则是将化解对方的居合,以及之后的斩击研究得异常透彻。两者相比,不分伯仲。
我所采用的是传统的居合道出刀模式,最早的居合道是由和一叶佐千代同一时期,也就是日本战国时期的另外一名剑豪林崎甚助开创,这位剑豪与天道一刀流的开创者,天道家的第十五代继承人天道纲成平助关系甚好,在其生命的后期,曾亲自向天道纲成传授拔刀术的奥义。而现在的天道一刀流中对居合的理解,大体上和数百年前林崎甚助的讲解无异,再加上天道一刀流中对手臂力量的变态追求,使得重视拔刀速度的居合在这之中得到强化。相比之下,从不重视拔刀术的一叶樱流中基本没有对出刀的研究,仅仅是有大量出刀后的步伐和斩击。
究其原因,我想首先,大概是因为当时林崎甚助和一叶佐千代虽同样为最上家效力,但两人却不属于同一党派,林崎甚助主要是因为父亲曾经是最上义光的父亲,最上义守的近臣,所以依据传统侍奉最上义守,而一叶佐千代则担任最上义光的老师,自然属于最上义光派系,因为宗家和豪族的矛盾,于1574年爆发了羽州地区非常有名的天正最上之乱,争斗的两大派系,便是当时的最上家家主最上义光和已经隐居的最上义守,作为因为家主不同而敌对的二人,自然也不会刻意去学习对方的剑道。不过,一叶佐千代也并不是毫无应对手段,从之后一叶樱流关于拔刀术的研究,大概也能从中看出一叶佐千代对于拔刀术独有的理解。说句题外话,这场动乱最终以有羽州之狐之称的骁将最上义光的胜利而告终。林崎甚助出走羽州,之后便再也没有和一叶佐千代有过任何瓜葛。
回到正面的对决中,当下这种情况,考虑到狭小的地形,以及双方决定性的力量差异,心刹不太有可能借由这种地形进行快速准确的步伐移动,没了位置的移动,招式的转换也就变得困难起来,更何况天道一刀流中的拔刀术对于一招瞬杀有着变态的追求,我不可能给她这样的机会。
这里所说的一招瞬杀,和传统意义上的一招瞬杀又要区别出来。首先,早期的居合道源自于奈良平安时代的拔刀术,主要目的是在和对手对拼时,若是武器被打落,能极其快速地拔出腰间的太刀将敌人反杀,是一种作为应对的第二手段,一般不会在现在这种场合使用,也就是说,早期没有专门的拔刀术对决,也并没有一招瞬杀的概念。而真正出现一招瞬杀,是林崎甚助在研究拔刀术时出现,那时候,考虑到想要暗杀的对象剑道实力在自己之上,林崎甚助想要研究出不和对手正面交锋就能将其必杀的方法,这就是早期居合的由来。它主要适用于宴会和日常等场合,为了能不被对手察觉而快速出刀,达到一招瞬杀的效果,这是一种典型的暗杀手段。也是剑道中所定义的,传统的一招瞬杀概念。而真正诠释当下的一招瞬杀含义的,还是要在林崎甚助研究出长柄拔刀术之后。在他研究出完全体的长柄拔刀术,并成功杀死自己的杀父仇人坂上主膳之后,居合拔刀术这一项技能被整个大和所知,产生有拔刀术,居合道间的对决,也就有了现在的一招瞬杀。
现代的一招瞬杀,一般指的是在双方同时使用拔刀术时,将对方斩杀的这种方式。是一种适用于现代拔刀术对决的术语。
很明显,因为研究方向的不同,我这边更有可能做到真正的一招瞬杀。因此……
正当我正打算继续估计战局的走向时,心刹却在这时突然开口。
“壬龙,你还记得十年前,在这个坡道发生的事情吧。”
心刹淡红色的双瞳紧紧地注视着我不放,口吻不像个近前将军,更像个普通的少女,普通的青梅竹马,令我倍感诧异。稍作观察之后,我发现对方并没有出刀的意思,即使想要趁现在突袭,双方的距离也不是瞬间就能够达到的。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正面拔刀远不及我的心刹也只是在自找死路。
“嗯,正好就是十年前的今天吧。”
“是啊……那个时候,我们也是像现在这样,站在彼此的面前,做出拔刀的动作。”
“那个时候,用的都是玩闹用的竹刀呢。”
“你还记得,我们是为什么开始拔刀术的对战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在现在提起这种事情,我也没有从这些话语中感受到心刹丝毫的杀意。或许她只是想要回忆一起过去的一些琐事,在战场上吗?果然还是怎么想都很奇怪。不过,我还是下意识地跟着她的话语陷入思考。答案很快浮现在脑海。
“是你在看我练习拔刀术的时候,突然向我提议要不要用拔刀术对战看看,应该是这样吧。”
“没想到你还没有忘记呢。结果,不知高低的我可是被你好好扁了一顿呢。”
说着,心刹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事实的确如她所说,在当时已经精通拔刀术的我面前,心刹自然不是我的对手,对局在开始仅五分钟后就落下了帷幕,观察到对方呼吸差异之后,我推断心刹没有能够窥见我的出招方式因而快速出刀,果然,心刹在看到我向前的动作后瞪大双眼,没能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我一刀打在右手臂上,竹刀也就顺势脱离双手,飞到空中。
(“不愧是天道一刀流的正统传人,未来天道家的家主,是我不知好歹了。”)
心刹单膝跪地,左手抓在之前被竹刀打中的右手臂上。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悔恨或者是不服的意思,仅仅是面无表情,仿佛一切都和自己设想的一样。
(“一叶樱流擅长的是拔刀术中的步伐切换,而且心刹也不是重点去研究拔刀术的吧。拿自己不擅长的东西和擅长这项的人比,还是有些太勉强了。”)
放下竹刀,我向心刹伸出手。
(“不,研究剑道就要确保所有方面都能够应对,这种东西不能构成理由。而且,也是我要和天道君你比试的。”)
她抬头仰望我,用左手去回握我伸过来的右手,在我的力量下慢慢站起来。
(“而且……天道君没有使出全力把。”)
她突然一本正经地注视着我,淡红色的瞳孔中,看到的是我略微有点意外的表情。微微瞪大的瞳孔和她的双瞳互相对视。
这里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了呢。
(“唉……”)
我叹了口气,挠了挠脸颊。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
在一本正经的剑道对决中不允许有任何顾虑和放水的行为,这是对对手的不尊重,所以一定要全力以赴。我和心刹从小就被告知这样的规矩,也并将其作为剑道对决中的禁忌。我之前的那种行为,毫无疑问地触犯了禁忌。所以,惹心刹不快也是理所当然的。
正当我打算道歉时,心刹却移开视线,看向没有一点杂质的天空,露出不知何意的笑容。她的侧脸令我的心跳加速。平时就很文静,不太爱说话的她,在天空和阳光的渲染下,仿佛不存在这个世界般,美得令人炫目。
(“没关系的……只要以后,不要再手下留情就好了。”)
(“我们很少会有像今天这样的对决吧。”)
本来预定里就是没有这项对决的,因为心刹的提议才突然出现。正常情况下,我和她除非彼此敌对,不然不会存在两个人互相拔刀的情况。
(“谁知道呢……”)
她那略含深意的笑容,现在仍历历在目。
没想到,这样的情况这么快就到来了……
“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就好了呢……”
心刹的话语将我拉回到现实中。这句话所蕴含的情感到底是什么呢,我不得而知,也不敢妄自猜测。
“无论怎样,人都没有办法走上前往过去的道路,这一点我们都深有体会吧。”
“是啊……所以才会抱有着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
心刹不再多语,眼睛开始紧盯着我的身姿,看来,她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那么,重新开始分析现在的战局……
我和她依旧各自保持着拔刀的姿势不动。谁也不打算就这样挥出关键的一击。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出刀,而心刹大概也在寻找最利于自己行动的空间,我能感觉到她正微微移动着脚步,进行着所谓的场地切换。考虑到对方拥有“缓流”那样的特殊步伐,想要在这个时间发起进攻也就变得不太现实。可是,如果就这样等对方找到最利于自己活动的空间,那么对于我来说也是非常不利的。可这里是对方,一叶家的主场,我拥有劣势自然也很正常。但想要胜利的话,就一定要活用自己的优势,扭转劣势。
因为自己的斩击能力在对方之上,我此刻要做的,就是把心刹拉入到被迫正面对决的场合,不过……想要做到这样的事情,在对方的主场自然是难上加难。飘散的樱花瓣是心刹用以混肴视线的手段,她也能够借由这烂漫的景象不断地进行步伐转化,场地的移动。这在之前的第一回合交锋,我已经用身体实际地体验过了。说实话,之前若是迟疑了半秒,现在的我大概早已人头落地。
那么,该怎么做呢?
经过不到一分钟的思考,我想到了一种应对的手段,而现在,正是使用那招的最好时机……
来吧,以迅捷如雷的阵势,击溃心刹的布局。
我的双眼突然瞪大,整个身体迅速向前移动,虽说是向前移动,不过实际上也仅仅是向前大跨一步罢了。整个身体的状态转换带来席卷周围的狂风,束在后面的黑色长辫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刮起。
此乃,雷厉风行之势。
心刹似乎早已料到,即便我的动作已经接近肉眼所能发现的极限,但她还是本能地对我的移动做出下意识的反应,证据就是,她的散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刀鞘。
本能的反击,考虑到这种雷厉风行之势很难做到拔刀和向前的步伐兼顾,所以对方的拔刀动作一定能快我一步,心刹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才会做出对方没有办法回应自己斩击的判断。所以才会迅速拔刀,不过,这反而正中我的下怀。
心刹挥出去的散樱,仅仅擦到我的手臂,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可以基本确定,她的这一下挥了空气。
因为对方是本能做出的反应,所以并没有看清我所前进的距离。实际上,我并没有发动先手的意思,这一次前进只是一个幌子,我刻意佯攻,站在散樱不能对我造成实际伤害的极限位置,模糊心刹的判断,让她产生我要发动突袭的错觉。
“!”
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
趁着心刹刚刚挥出散樱,没办法抵挡后发制人的拔刀术,我以巨大的气势,将席卷周身的疾风凝聚在天道一文字上,拔出裹挟疾风和雷电的太刀。
宛若将迅捷的疾风和磅礴的雷电交融于一体,拥有着绝对力量的最强居合,此招名为……
【天道一刀流 奥义 风雷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