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安萘，初中又可以在一起了，说不定还是同一个班级呢」
「对啊，那只有开学典礼那天再见了，如果可以看到分班的话，说不定就会知道了」
「嗯」
「对了，寻诗，我有给寻诗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哦，好好期待吧」
在自己眼前一跃而下的女孩子，成为了在空中坠落的最闪耀的礼物，就像她当时承诺的，这份礼物让自己永远无法忘怀。最好朋友的自杀在不久之后就像魔障一样困扰着自己，在点滴的生活之中，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无疑不让自己感到心里一阵恐慌和愧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接下来的漫漫岁月里，过去欢乐的回忆已然变成了难以挣扎出身的噩梦。
「在六年前的那天，成为了新闻报道的热点，之后死者的家属也开始指责礼寻诗的不对，是认为她欺负了自己的女儿，然而其实并不是这样」
相互面谈的两个人彼此看了一眼夜宁手里的报纸还有他从网络上打印出来的历史消息「据我所知，这个叫做安萘的女孩子和礼寻诗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她们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在一起上学，两个人的关系特别好，但是安萘却突然选择了自杀，这件事情确有蹊跷」
闭口不言的夜心好像在十分认真的思考问题，他翻看着纸张上面的文字来回比较，上面也不会说明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如此看来，也不清楚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那个名为安萘的姑娘，她的亲人还在此地吗？」
「早都已经搬走了，我去了上面说的地址，那个地方在几年前就已经换了主人了，而且也不知道到底搬去了哪里，所以我本想去打探一点儿消息的想法也破灭了」
褐发的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盘腿看向头顶的吊灯「也不知道是什么理由，竟然让一个人产生了自杀的念头，您说生命多可贵啊，为什么有的人就是这么想不开，难道还有比命更加值钱的东西吗？」
「……」
默默低头不语的少年听着熟悉的词汇，尤为是关于生命的想法，他忽然也觉得可笑起来，因为在自己独立生存的数百年之内，自己不知道尝试了多少种自杀的念头，然后事实无果，他最终也选择了放弃。
（想死之人却死不成，想活之人却死了，数百年来，皇室贵族为求得长生不老耗尽了多少心血，可曾想这不老不死换来的却是永久的孤独与不安）
夜心抬起头坐直身子「能不能想办法了解一下实情，如若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也就知道了当年安萘自杀的原因，知其根才能对症下药」
「这可太难办了，老祖宗，毕竟人已经去世了这么多年，而且关于安萘自杀的新闻报道也就这些，网络上流传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更何况她的家人也早就离开了北月市」
「这么一说，也是」
男孩儿无奈的站起身走到窗前，他无法窥探过去，但是也仍不知未来「那之前两人就读的书院还在吗？」
「这还在的」
夜心猛的回头将目光投向夜宁，因为说不定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就在其中「看来是时候去一趟了」
他说罢便在自己的杂物箱子里面翻了起来，这是这家伙平时放道具的地方，有的东西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尘，有的东西连夜宁也未曾见过，只不过每次驱鬼的时候，他总能抱着好奇心看着老祖宗从箱子里拿出新奇的玩意儿。
这一次像是八角的黑色木盒，在木盒的盒子上镶有一个类似指南针的小针，整个盒子通体为黑，看起来小巧玲珑。
「老祖宗，这是啥啊」夜宁满脸好奇的凑了过来盯向他手心那个神奇的东西。
「这是追魂盒，已故之人在生前总会在人世间留下点东西，如果能得到已故之人生前所用的东西，将她放进盒中，就可以探寻到她生前的足迹和用过的东西，但范围极小」
少年说着拿起毛巾擦了擦盒上的灰尘，虽然放置了数百年，但竟然还没有腐朽，看起来这个盒子的材质并不是一般的木头。
「不过老祖宗你的小器件还真是多啊，上次那个黑白人偶，还有您上次给我说的莲花灯，这次又是这个盒子，不知道这个大箱子里面还有啥东西」
好奇少年期待的搓了搓手想要一探究竟，他俯下身向着木箱凑过去，一种难以描述的刺鼻味道便瞬间让他打道回府了「老祖宗，您这大木箱也该清理清理了吧，都发臭了」
「这么说也是，家里也该清扫清扫了」
夜心仰头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小房子，上一次大扫除还是房东老太太提醒自己，不过那也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不过说起来，在自己搬进这里的时候，房东老太太的孙女就零星见过几面，在他印象之中，她现在应该是一个高三的学生了吧。
「说起来，之前听到过她孙女想搬来这里了，为了科学考试」
关于少女的话题引起了夜宁的兴趣，因为之前帮夜心找房子的就是自己，所以他口中的女孩儿自己也认识「我记得那个女生啊，戴着一个厚厚的眼镜，正面也没仔细看过，不过给我的印象就是死气沉沉的书呆子，每一次看到她，就是抱着几本书低头走路，招呼也不打，正面还真是没见过」他抱着脑袋打趣的靠着墙壁「那种女孩儿呦」
「我倒是见过」
另一侧开始整理木箱的少年平淡的追忆着，在他的脑海之中曾经不经意瞥见过那个少女的一方侧颜，就是自己去房东家上交房租的时候，透过门缝碰巧看了一眼那个少女的身姿。
「她长啥样啊」夜宁急忙盘腿坐起身来。
「芙蓉水中出，淤泥而不染」
夜心笑了笑。
「什么意思？」
「自己领悟」
「哦」
待夜色降临，繁星闪烁，残缺的月亮终于在今天变成了圆满，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很少见到穿越行驶的车辆，而两旁尽是些零星村庄，水田和菜地，远见是一片被月光渲染的树林，近看是一丛屹然世外的雏菊，在寂静无声的黑色马路上，正走着两个类人的身影，虽然无雨，但男子仍然手持雨伞。而在男人的左侧，一个来回蹦跶的少女像是充满活力的到处采摘。
「守月大人，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北月市啊？」这个女孩子回到男人身边，他侧着脸蛋面带微笑的回答着「应该不久了，大概几个时辰就能走到了」
身穿黑色风衣的少年带着枫叶色的头发将目光仰向天空，根据星辰的走势，他认为自己的预感应该没错「鬼魅突然四起，朝着北月蜂拥而至，百年的封印终于解开了，看来不久之后，就会群战迭起」
「守月大人，为什么鬼魅四起啊？我们要去北月市做什么？」双马尾少女踏着皮靴稍稍安静下来，她也学着守月的动作仰望苍穹，绕后在歪过脑袋看向一旁身高很高的少年，他面容温和看起来十分亲切近人。
「不久之前，南边的镇封坛突然瓦裂，一股逆流而上的阴气顺着星辰导势向着同一个地方去了，恐怕是专有所图，如今而去的鬼魅都不是等闲之辈，它们带着巨大的怨气和愤怒都向着同一个地方汇合，我想哪里肯定有什么不对」男孩儿从兜里拿出一封信，那白纸上正用钢笔写着一段话「本家要我去调查事实，一方面是为了修为实力，另一方面则是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恐怕和我有同样想法的人不止我一个」
「哦，这样」
他点点头收回信封继续持伞走路，在笔直的银光道路上，来自四面八方的鬼使正渐渐汇聚在多事之都。
第二天早上，美丽神话照样开业，只不过今天多了一名可爱的店员小姐，她看起来像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毕竟这种服务行业的事情还是要最完美的表现自己吧，所以打开店门看见之雪的那一刹那，连夜心也稍微吃了一惊，少女穿着高跟鞋梳起了直发，今天右侧耳畔的发带格外换成了粉白交错的可爱蝴蝶结模样，她穿着规矩的灰色小短裙，上半身则是露肩的上衣。
「这位姑娘，你是？」
「啊？我是燕之雪啊！笨蛋」她不想理会男孩儿的径直走进门店，然后看了一眼这破旧的门店装修还有摆放不整齐的各色内衣「我说你啊，至少把不同大小的衣服统一一下啊，还有不同花色的款式为什么也是乱七八糟的挂在一起，这门店的装修也是，四面白墙，头上这个电灯泡又是怎么回事啊？」
被疯狂吐槽的夜心面不改色的解释道「都是因为没钱」
「乱摆乱放也是因为没钱吗？」女孩儿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小气就算了，还不懂的品味，看来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到女朋友了」
哑口无言的少年抱起双臂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经营数年的内衣店，今天被之雪这么一说自己才发现这个破地儿好像和修车铺子没什么区别，既没有温馨可爱的少女风格，也没有清新亮丽的装饰和感觉。
（这么一看，突然觉得，是这么回事）
「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帮忙收拾吧，而且我看今天就不要开门了吧，必须要把彻底整修一遍才行」
「整修，要钱吗？」
一脸鄙夷的看了一眼夜心一眼，之雪冷言道「你说呢？」
他默默听话，默默干事，在这一刻少年应该知道，他请来的并不是员工，而是一个真正的老板（娘？）
「重新装修已经不可能了，至少在墙壁上贴上壁纸都会比白色的墙壁好，而且格局要重新布置一下呢」
抱起双臂的少女环顾了一下，出身版艺学院的自己在下一秒都就有了一副完美的设计方案，在完全忽略老板的想法和感受后，她就开始吩咐道「应该再叫个人帮忙，你的那个哥哥呢？」
「哥哥？」夜心吐出两个字才反应过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夜宁谎称自己是他的弟弟。
「对啊，叫他也过来帮忙才行」
夜心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男孩儿整理女性的内衣，少女心里总有点儿不舒服，她脸蛋儿微红尽量让自己保持不害羞的模样，但是和另外一个男孩子在内衣店里独处，说出来肯定会招人笑话。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女孩儿便急忙整理起衣服，这些形形色色的少女内衣，有一些是自己都没有试过的类型，特别是自己手里这件粉色丝质的内衣，它看起来像是完全透明的一样。
「怎么了？」身后冷不丁的问话让少女身子一震，她猛的将衣服藏到身后脸红的转过身「没，没什么」
「如若看上那」
「我才不要呢！」她打断夜心的话推开他走到角落的一侧低声骂道「呆瓜」
不过为了重新开业，给顾客大众一个全新的美丽神话，一天的装修就从购买材料开始，三个人分别跑路去买了各式各样的东西，不过大多数消费都是之雪支持的，作为加入门店股份的贡献？
「真是小气」
在抱回一大摞小挂件放在桌子上之后，女孩儿就轻哼一声表示不满。
「老祖宗，她说你小气呢」在夜心耳边偷偷呢喃的夜宁，瞥了一眼带头的之雪「我说老祖宗，您怎么找个这样色儿的来店里打工啊，到底谁是老板啊」
默默干活儿的黑发男人坐在一旁粘贴东西，他保持沉默是因为自己掏钱甚少根本没有发言权「此前和燕之雪商量好了，帮她调查鬼魅的事情，作为回报来店里帮忙，就是这样」
两个人看向女孩儿的背影，她正站在小梯子上张贴壁纸，从这个角度仰视上去，一晃一晃的小短裙真有点儿像狗尾巴草一样吸引着两双眼睛「老祖宗，您看……是什么款式的」
「……非礼勿视」夜心低下头来继续面无表情的干活儿，倒是一旁的夜宁故意弓下腰来「老祖宗，还有一点儿，哦，还有一点儿……蓝，白，粉，橘」
听着窃窃私语，眼前的少女扭过头来，一双狗眼正在盯着自己，她急忙脸颊绯红的用双手盖住裙摆大喝道「变态！」
「哗啦」紧接着，失去重心的身躯便倾然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小心！」
一道黑影在两人之间闪了过去，下一秒，蜷缩其身子的女孩儿害怕的睁开眼睛，她握着两个小拳头看向夜心才发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这是标准的公主抱，像自己看的恋爱小说里的一样，然后女孩儿惶恐的推开他低声娇嗔着「放我下来」
「失礼了」夜心将之雪放下身推开几步，他礼貌的道了声歉弓下腰来「不是有意碰你的，抱歉」
「……嗯」女孩儿满脸通红的走开，然后突然脸黑的面向另一个少年搓了搓拳头「看到了吧，你这个变态，流氓」
「我没啊，大姐头」
「你完蛋了，我要狠狠揍你一顿」
「老祖宗，救命啊」
……
一个上午过后，午时到来，惬意的午饭时光开始了，拎着外卖的夜宁从马路对面晃了晃手里的大餐一脸开心的跑进店中「您的炒饭，还有您的蛋包饭，这是饮料，小吃，超级丰盛的大餐啊」
「如此甚好」一脸平静却心里兴奋的夜心激动的抄起筷子正准备下口「那是我点的蛋包饭，还给我」一旁的少女便一把抢了过去。
「看错了，看错了」
「这都能看错啊，呆子」
女孩儿轻哼一声瞥了他一眼，这家伙正擦了擦口水急忙将目光投向自己碗里。
「噗嗤」这模样让之雪可爱的掩嘴一笑，她用小勺挖过一勺放在夜心眼前傲娇的回过头「赏你的」
「谢谢，谢谢」
「我说二位，我还是出去蹲着吃吧，这饭菜也太酸了」疯狂戳着饭菜咬着吸管的夜宁，抱着幽怨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两人，他们却各自低头不语的不在说话了。
「我还是第一次和其他男生一起吃饭」
「我记得大姐头你也是鬼使吧，在家里难道没有男人啊」
本以为随口开玩笑的一问，没想到女孩儿还真的十分平淡的回答着没有两个字，之后她又解释着「燕家鬼使都是女孩子，没有男生」
「哦，原来如此」
「寒舍饭菜不合口，还请姑娘见谅」在一旁快速刨饭少年呜呜的说着听不清楚的话「我的饮料也请燕之雪你喝」
「我还以为也请我喝矿泉水呢」
「咳咳」
一口突然起来的呛饭让夜心咳嗽两声，他满脸狐疑的看向一侧一脸平静的少女，刚才那句分明是话中有话，因为在此前的网球比赛中，自己手中的矿泉水就是送给了她，这一幕恰好被之雪看到了而已，不过她此时提起这件事情倒是让自己突然一惊，背脊一凉。
午餐时间过后又是一个下午，结束了全部的装修任务已经到了夜晚七点钟了，在三人面前的美丽神话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修车的烂铺子了，它四周贴满了暖色的壁纸，头顶上的灯泡也装饰成了带有彩带的布局，所有衣服整齐的摆放在一起，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挂件也随处可见，这种温馨可爱的主题风格让这间屋子焕然一新。
「总算完成了」
被温暖的阳光包围着的三人看着满意的劳动成果都大吃一惊「不愧是大姐头，真是太厉害了」
「那当然了」
「如此甚好」
夜心点点头「今天真是有劳你了，十分感谢」
「没什么了，就当是社会实践吧，那我要回学校了」她拎起自己的小包换上鞋子走出门去，一旁的夜宁便推了一把自己「老祖宗，您不去送送她吗？」
男孩儿这才点了点头跟了上去。在北月市唯美的夜晚，由于靠近大海的缘故总能够感觉自己能够听到潮汐的声音，特别是傍晚没有了人群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以后，这条街道就变得格外敏感，连夜猫哼唧的声音都能够听的十分清楚。
「礼寻诗同学的事情……怎么样了？」先从少女口中吐出的语句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一旁沉默寡言的男孩儿也开始开口说话，他借着迷幻的暖色路灯看向之雪的侧脸说道「我与夜宁正打算去她上小学的地方调查，如果能从中知道一些消息就好了，毕竟为人驱鬼就是鬼使的责任」
「这样，那在这之后……也会斩断记忆吗？」带着不确定语气的之雪看似不在意的瞥了他一眼「嗯」接着少年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有时候也是感到无奈吧，作为鬼使的自己有时候就必须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如果一个人的回忆这么简单就能忘却的话……那这世界上得少了许多伤感的事情，你说是吧」
夜心斜视着女孩儿，她说着这些话看起来像是经历过不想回忆的事情似的，因为这少女的侧脸明显吐露着哀伤和无奈。
「既然选择做了鬼使，就必须面对这些事情」
「那夜心你，曾经斩断过你家人的回忆吗？」
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目视前方的男孩儿却闭口不言，接着他又缓缓说道「斩过……」
突然止下脚步的之雪带着异样的眼光看着夜心的背影，她越发好奇这个男生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了。
而十五分钟以后，两人走到了地铁站「那我走咯，夜心」
「请一路小心」
少女随即向他挥了挥手然后走下了电梯。停留在电梯口的自己，仰头看了一眼同一方繁星闪烁的天空，在远方忽闪忽闪的另一角天空，好像有一大片闪电向着他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