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消退,周围的空间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刻着金色纹路没有边际的地板与被柔和的光所笼罩的四周……不过,在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后,那柔和的光也在随后渐渐消散,展现出了晴朗的天空之景。
黑发少女从空中缓缓落下,在最后接近地面的时候突然没有稳住,一下子摔了下来,她躺在地上,好一阵时间没有动弹。
“你……”
魍魉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查看情况。
“抱歉,体力撑不住了……能扶我一把么?”
躺在地上的姬子摆出了一个还算欣慰的笑容,魍魉想了一下以后,就蹲下身子,将与白夜有着相同样貌的那名少女从地上扶了起来。
“谢谢。”
“不用谢。”
简短的交流,魍魉撇开视线,没有去看那名已经不是故人的少女。
“我们的世界……”
“嗯,这样一来就恢复了……你看。”
姬子拍了拍魍魉的肩膀示意她抬起头,少女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慢慢将头抬了起来,而出现在她眼中的,是无数向着遥不可及的深蓝天顶上升而去的星光。
“那些是……”
“是数百年间积累在这片土地上的逝者们的灵魂,如今随着新津主身体的毁灭,她所设下的结界也一同破碎,这个世界与黄泉彼岸再次相互联系在了一起,重新回归正常的轮回当中。”
“虽然彻底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人类也是很顽强的生物,再过几十年,大概就能和以前一样的生活在广阔的土地之上了吧?”
望着天空中那些不断上升的灵魂,御伽姬子的眼中也泛起了一丝欣慰的神情……正因为现在使用的是他人的身体,我才有用“双眼”去看这样景色的机会。
终于,愿望实现了,大家的牺牲有了回报……真的是这样么……
魍魉再次低下了头。
“还,没结束,只要我还在这个世界上……请您,把我也杀了吧。”
发色已经渐渐褪为淡蓝的少女希望消除死灵之灾拯救这片土地,那是她一直以来怀揣的梦想与动力,而现在,作为象征“现世之死”的神明,她的存在本身,已经成为了少女愿望中,原本应该消灭的事物。
“魍魉小姐……”
姬子用右手抚起魍魉的面颊。
“你很勇敢,也很善良,愿意为他人牺牲,是个很有勇气的好女孩,我也一直在梦中看着你,如果你担心自己会伤害到这个世界的话,那就和我走吧,魍魉……我喜欢你。”
魍魉注视着姬子的双眼好一会儿后,轻轻的,推开了她扶在自己脸庞的那只手。
“对不起,我喜欢的人是白夜小姐。”
就算白夜是御伽姬子的南柯一梦,魍魉也无法将眼前的人与自己最珍视的那个人画上等号。
“这样啊,我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拒绝……”
姬子耸了耸肩,微微笑了笑……不知道她刚刚的话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像你这样温柔的人,不管自己象征着怎样的意义也肯定不会伤害到这个世界,同伴们一起争取来的这个未来,不好好看着它将会如何发展那可怎么行?别想着死什么的啦,好好的活着吧,魍魉小姐……”
姬子说话间,她的身体似乎也开始渐渐崩解了起来,看了眼粒子化的左手,少女嘟哝一句“果然还是撑不住”。
差不多也到该走的时候了。
“那就这样吧,后会有期,魍魉小姐……虽然我觉得你大概不会想再见到我们了。”
姬子朝魍魉挥了挥手以示告别,然后,黑刃一划将空间切开,打开了一扇漆黑的“界门”。
转身朝那黑色的入口走去,最后回头望了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魍魉,姬子轻叹一声,然后便迈入了通往黄泉的入口之中,被切开的空间转眼愈合,所有的一切全都恢复了原样,只剩下……
呜呜……呜呜……
轻微的啜泣声持续不停。
————
一切因异界之神的随心所欲而终于结束,世界得到拯救本应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站在旅途终点的,却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难以掩饰的悲伤透过泪水流淌而出,想要放声大哭,却发现自己那被悲伤所淹没的心已经无法再发出比啜泣更加响亮的声音,魍魉默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缓慢的朝这片空间的出口走去。
还得想办法回到地上去……
死灵消失了,人们总算可以从山里出来了,现在有好多事要做……
说不定还有什么残余下来的威胁,得帮助人们渡过难关才行……
啊,手还断着呢,得找机会接回去,但是白夜小姐不喜欢我吃尸体……白夜小姐……
才刚刚停了一会儿的眼泪又开始憋不住了。
“魍魉。”
突然,有人从背后叫了魍魉一声,脚步停下了,含着泪水的眼睛因惊讶而瞪得大大的。
“那个……真不好意思,最后没帮上什么忙……”
“那个人说什么会修复她们造成的损失,然后就让我回来了……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状况……”
转过身,泪水涌出,魍魉跑了起来……跑向站在她身后的那名黑发少女。
“白夜小姐白夜小姐白夜小姐!!这种软弱的语气是白夜小姐!!”
“什,什么软弱的语……”
魍魉一个猛冲,一头撞在了白夜的胸口上,就像是一如既往的那个火箭头槌,抱着踉跄两步差点摔倒的白夜,魍魉哭个不停,喊个不停。
“白夜小姐白夜小姐白夜小姐!!!!”
“呃……”
白夜有点被魍魉吓到了,她不知道现在该作何反应才好,过了一会儿之后,她才轻轻抱住了依旧还哭个不停的少女,并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没事了,都结束了。”
是啊,终于都结束了,抿着嘴唇,白夜强忍着想要哭的冲动。
——
“二位……”
在等了不少时间以后,另一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还维持着抱在一起姿势的魍魉与白夜一起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位蓝发的少女……
一瞬间两人都有一种“那个家伙怎么回来了!”的恐惧感,但是等到对方开口说话之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这次的事情全靠二位以及二位的同伴们才得以平息,一切起源皆因我的浅见,令人们遭受如此苦难实在无颜继续以神明自居……”
“新津主?”
蓝发的少女点了点头,接着,她向着白夜与魍魉弯下了腰。
神明向人类致以诚恳的谢意。
“拯救这片土地万分感谢,二位的壮行无以为报,如有任何要求我都当尽力满足,但如今正值百废待兴之际,还请二位能够施以援手,帮助新津界中的生者重建家园。”
新津主一直维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她大概是准备等白夜和魍魉答应了以后才直起腰吧?被神明这样低声下气的请求白夜她们可招架不起,两人连声应承“没问题,那是当然”,听到她们这样回答,新津主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换做平时当然不应该这样麻烦拯救世界的大恩人,但现在新津主除她们以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源于对自己的错误所造成的严重后果,新津主现在极度缺乏身为神明应有的自信,她的内心也和满目疮痍的大地一样,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才能够恢复。
“那现在……”
魍魉与白夜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或许,这也是新的开始。
“总之,先把我们送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