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没想过这辈子会被你捉住。”
“我也没想过这辈子能把你捉住。”
铁锚镇。
讽刺地是，麦那斯前往这个中转点的最后一段路，是作为一位阶下囚走完的。
精灵女骑士面无表情地押送着这位囚犯，走在前往港口的石头路上。
商人们吆喝着叫卖从远处带回来的特产和海上的宝藏，港口的水手则赤裸着上半身吆喝着拉船靠岸，哪里都能见到的冒险者和旅行者、行商在和老练的船长面红耳赤地讨价还价，纠结着旅费问题，海风吹过，带来咸咸的气味。
麦那斯慢慢地走着，用力吸了一口这有特色的空气，然后看向这位老对头。
“怎么？觉得没意思了？”
“……”面对老法师的打趣，骑士毫无反应。
“确实没意思。你太弱了，弱到让人都提不起兴趣来逮捕你。”
麦那斯笑着晃了晃手上的圣光枷锁。
“我可以把这话当作对我的侮辱吗？”
“我都懒得侮辱你。”
惩戒骑士没有再说话，用像是看着垃圾一样的眼神看了老法师一眼。
“别这样，零。这段时间我也学到了很多……”麦那斯轻松地笑着，“……我想你也应该学一点，会让你接下来的千年里受益无穷……”
“我没有必要去学弱者的感悟。”
零冷冰冰地说道，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突然笑了。
“……那不是……”
“——还有，那片森林，我已经派人去烧掉了。太过于旺盛的生机能量能吸引第一个兽人，也会吸引第二个。”
麦那斯的轻松的笑容消失，他愣住了。
“什么……”
"我说。"零精灵族引以为豪的精致脸庞上，露出让人为之惊艳的微笑，嘴里却吐出着恶魔的低语，“我把你那可悲的仁慈放过的，邪恶的培养皿，破坏掉了。在大火里，一点不剩。”
麦那斯的额头上青筋跳动。
他想到了尚在森林里面的小盗贼和少女，想到了好不容易重生的森林，想到了……那些在他身边盘旋飞舞的，慈悲的自然之灵。
“——你敢——”
他的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
他感觉他的怒火开始燃烧。
恶魔的魔纹爬上他的皮肤。他的双眼放出耀眼的光芒，松动的牙齿变得锋利而坚硬，长而弯曲的角从没来得及完成恶魔皮肤化的额头处迫不及待地沾着鲜血破出。
“就这样而已吗，恶魔？再给我看你的更强大的，更丑陋的姿态……”
骑士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精致的脸庞变得诡异而危险。
“——就到此为止吧，零大人。”
术士正要无法抑制地进一步恶魔化，不可抑制地开始失去理智，他手上的开始松动的圣光枷锁却开始绽放光芒。
尖叫着逃跑的市民中间，几个套着白色罩袍的修士走出来，手持太阳神像，口中默念祷辞，数道金色的光芒便迸射而出，注入光芒大盛的枷锁里。
“————”
恶魔化被抑制了。但是却没能够解除。
半恶魔状的麦那斯倒在地上抽搐着，身上泛着神圣的金光。
“你们没有心……你们……”
他虚弱地自语着，像是一条落水的老狗。
“哼。就算他真的完全变成了恶魔，我也可以制伏。”
零恢复了冰冷的表情。她抱臂，不满地看着慢慢走来，把老法师架起的修士们。
“零大人，恕我冒犯，但那不是主的旨意。”
一位修士走过来落后于零半步，向她解释着。
“我们只需要一个恶魔化的证据，就足够……”
“……哼。随便你们了。”
她将尚有些兴奋的颤抖着的手从腰间的剑柄处松开，向已经步向港口停泊的船只的修士们走去。后面的修士苦笑一声，快步跟上。
他知道这位零大人，刚才想要做什么。
……
早已经备好的船只起锚扬帆，圣光能量核心驱动的符文和风力推着修士和零一行快速离开港口。
“大人。一切顺利，我们估计在半个月之后能够回到宗教国。”
零依然是全副武装，穿着铠甲的双手搭在围栏上，她看向远方的海浪。方才的那位修士走来，在她的背后向她行礼。
“——确定是干掉了吗？”
她突然问道。
“……是的。我们找到了烧焦的衣物……”
“——没有遗骨？”
“这……”
“——废物。”
修士在罩袍下的双眼瞪大，几乎要从眼眶中跳出。原本虔诚而平静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大人……你不能……”他咳出一口血，然后双手捂住胸膛，倒在甲板上。
他惊恐地捂住胸口，手上圣光不断涌动，鲜红的生命却不断地从他的指缝中溢出。
“没有什么不能的。办事不利，就该惩处。”
零将手中出鞘的利刃随便舞动了两下，上面的鲜血就洒落在海面上，恢复了圣剑美丽的外表。
修士依然在嘟哝着什么，但是从口腔里面溢出的鲜血已经让他无法再说出任何一句话了。
他最终慢慢停止了挣扎，手上的治疗术也不再涌动。
“来两个人，处理一下。”
两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修士从船舱里面走出，把死去的同伴丢向波涛汹涌的海面。零则绕过甲板上开始扩散的血液，向黑洞洞的船舱走去。老法师的低沉的哭泣声从那里面压抑地传来。
她停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
最终她摇摇头，金色的长发和修长的耳朵微微晃动。
“我只效忠于教皇大人。”她这样对自己说道。
帆船在大海中继续前行。嗜血的水生魔兽就像是森林中的狼群，跟在这艘庞然大物的后面，快乐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带着强大能量的午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