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
光辉从天穹投射下来，聚焦在这座宗教国最高耸房屋的顶端。
正是太阳最为炽烈的时分。烈日的光辉被尖顶的魔法装置转化为微弱的圣光法术然后扩大，让象牙白的建筑笼罩上一层神圣的光辉、同时影响着每一个在圣殿中的信徒。
温暖的光明法术，也同样影响矗立在圣殿大门口等候召见的圣骑士，零。
不过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慨。长久的征战之后，她开始逐渐丧失一般的五感。这个世界称不上冰冷，当然也称不上温暖。
这样的正午让她想起多年以前的一个夏天。那个时候，即使没有圣殿的加持，阳光也如同这圣光法术一般普照着万物——
——正午的钟声敲响，打断了她久违的回忆时刻。
她微微昂首，透过举起的手掌看向圣殿的高耸塔楼，上面黄金铸成的大钟摇晃着，在一片刺眼的白色中模糊地闪烁。
用阳光转化成的圣光法术，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华而不实的代名词。虽然自称光明教派，但教会的法术研究每次涉及到世间最原初的光明——阳光时，就如同受到了太阳的诅咒一样没有丝毫的进展。
不知道到底是人类的力量最终难以触碰真实存在的神迹，还是因为阳光和光明神其实并不存在实质上的联系。
至少现在，就他们的研究进度，也就只能将这种阳光转化很小的一部分；而剩下的被放大后的光芒则闪耀着倾泻出来，几乎要叫目视者短暂地失明。
看上去是神圣的闪烁，其实只是浪费的能量的溢出……何等讽刺。
放下手，紧闭的圣殿大门正好向她慢慢打开。
华丽大门的后面，是如同将光芒全部隔绝在外的昏暗。
“——光明神祝福您。”拉开大门的是穿着整齐，戴着面罩的精英教士。“大主教已经在里面等候您了，请。”
她看一眼这位态度恭谨的同僚。
看不出面具下的表情，也听不出来声音里的情绪——这是这些专门为圣殿中的大人物服务的神秘人物给她唯一的印象。
可能这正是这个名为“神圣”的宗教行于凡间的国所需要的神秘感，零这样想道。
这样的狂信徒往往给她以一种异样感……或者说，让她觉得恶心？
她不清楚。她只是忽然察觉到，自己最近想的东西有点太多了。
这很不好。
于是她点点头，在教士的引导下踏上柔软的地毯。
大门在她的身后慢慢闭合，就像是这座圣殿的内部在呼吁着逃避光明。
…………
“战犯‘唱魔者’已经就擒。这很好，但不是最重要的。”
明明是大白天，这座圣殿现在的主人却把所有的窗户都调整成不透光的状态，只留了一个无法关闭的天窗。这一束清冷的光芒直直照射到他背对零的脸上，叫他的背影显得模糊不清。
“……”
零没有接他的话。这个男人似乎很享受这种站在上位的感觉——而零只是作为共事者给予他基本的尊重。
倒不如说，他的样子在零的眼里就像一个小丑。
失去了力量，也失去了远见和心胸。曾经的勇气和谋略只剩下了趋炎附势和利益交换的腐朽大脑，这个男人已经不再符合“大主教”的位置。
零不知道那位精明的教皇是出于什么目的让这个小丑在他不在的时候代替他管理这个教派；但是现在的教会确实已经因为这个商人一样的领导者而开始割裂了。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这个声音听起来像是零讨伐过的那些邪教徒在面对她时发出的威胁。“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们总是这么说，但是事实证明零的圣剑总是要比他们自己更加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开始了。零这样想道，并且给出她的答复：“是的，大主教。”
“——你根本就没有在听！”男人终究还是转过他那张状若癫狂的老脸，向面无表情的零喷起了口水，“为什么没有遗骨？几件烧焦的衣物……你在唬弄谁？”
“那是您派出的执行者的失误。”零说，“我已经执行了我的处罚。”
大主教面上的表情再度发生变化。幸而是在背光的一向，不然零不知道自己会看到怎么样的一张面庞。
“欺骗……你这是欺骗！”他用力敲桌，桌面上熄灭的烛台被砸翻，气势宏伟地跌落下去，却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来任何声音。从他肥硕的背后透过来的些微光亮，让零在隐约之间看见一双布满血丝的浑浊双眼。“我的人不会出问题……你是在质疑我吗？！你没有权力——”
“——按照教会的制度，我有处置不称职执行者的权力。”
零隐约地从那张脸上看出来吃东西被噎住般窘迫的神色，而又很快地转化成盛怒。
“——权力，权力！你们都有权力！那我算是什么？！……”
零在心中咂了咂嘴。
“……记住！现在的我是这里的统治者……”
——小丑还差不多。
“……你知道自己可能放走的是什么人吗？！……”
——和我没有关系。
零听着大主教暴怒的言辞，只感觉这个男人的脑子出了问题。一直以来，她在杀人的时候只负责执行命令。至于目标是什么人，那与她无关……
“……不知道，哼，你肯定不知道！——要是让她活着到了这里，我们就统统等着被清算吧！我们现在早就已经……”
……清算？为什么？
似乎得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但零迟钝的政治头脑迟迟无法给出一个结论。大主教更加激烈的废话很快就冲散了前面的内容，宝贵的时间也就在这感受不出时光的房间里默默流淌过去了。
离开圣殿时已经快要入夜。夕阳的光辉投射在圣殿洁白的表面上，竟为之增添一丝暮气沉沉的色彩。一如……这座圣殿还是王族的宫殿时，教会谋划起事的那个傍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