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年轻人。”
一番折腾以后,杰克总算是把打算夜不归宿的醉鬼团长大人送回了家,而他的妻子到这时为止已经焦急地等待了许久了。
“但是……为什么他会喝成这样?他从来没有喝过酒……”
“女士。”杰克对此给了一个答非所问的回答,“如果团长醒了,请帮我把这句话给他——骑士团很可能要乱了。请他做好准备。夜色已深,请允许我先告辞。”
“好的,谢谢你了。”
年轻的莱特夫人谢过了杰克,看着他的背影在月色下逐渐消失,陷入更深的疑惑中。
“骑士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终于还是放弃了思考,一边微嗔地训斥着一边用全身力气托住语无伦次的丈夫往屋内进去,“不管怎么样,下次不再给喝任何一滴酒了!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
“龙…国王………亲爱的…我…家……对不起……”
而莱特的嘴里,依旧说着含糊不清的胡话。
…………
“所以我们到底应该怎么……”
麦那斯面对这一大堆像是自暴自弃一样被堆放在这里的武器图纸,陷入了深深的烦恼中。
“我们不可能把这些东西全部带走。”维南则是在翻了几张卷轴之后给出了他的建议,“就算不担心武器图纸的流出引发战争,这些图纸里面也有不少废品。”
“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这些图纸里面肯定是有那位朋友要留给我们的东西的。”维南随手抽出一张图纸,看完之后又放回架子上,“甚至,说不定这里面会有什么专门用来对付大型生物的武器。”
麦那斯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说的在理……但是,不可能把这些堆积成山的卷轴一张一张翻个遍吧?”
“那当然不。用你的魔法试一下吧,麦那斯。说不定就和之前的那张地图一样。”
老术士这才如梦初醒,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随后自嘲地笑了起来。
“你看我!都怨你的那些朋友们——我差点要把我会的法术全忘了!”
…………
夜色渐深。
王城的夜是静谧而祥和的——至少对于大部分的市民来说。
但是越是静谧的夜晚,就越适合被拿来作为隐秘行动的掩护。
薄薄的乌云在月亮下穿行,产生出一片快速移动的阴影。
在那之下,一个与黑暗几乎融合的身影在小巷中飞快行动。
穿过一家家紧闭的院落,月下独行者直指前骑士长刚刚熄灭灯火的小院。
如同夜行的野兽,来人很轻易地翻过了不算特别高的院门,脚步轻盈地落在院子里不长不短的草皮上。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确认屋子里的人已经陷入熟睡之后,黑色的身影在屋子浅色的外墙上一闪而逝。
透过窗子,乌云的影子里隐隐约约能看见床上平稳呼吸着的两个身影。
来者从随身的小包裹里掏出什么东西,然后小心翼翼地抵在窗玻璃上。
金属和玻璃相碰的“砰”的一小声响响起,打破了长久的寂静。
但是这已经没有关系了。来人想,很快就,如果能够更亮一点的话……
月光从乌云中透过。
照亮了窗户里的人,也照亮了他。
“……什——”
“谁!”
怒喝声,破碎声。
巨力之下,他被狠狠地从窗内往窗外撞去,莱特强壮的身体裹着玻璃碎片和他一起从二楼坠下。
行踪被察觉,手中暗器还丢失的现在,袭击者只想要快点逃脱。但是很明显这位训练有素的骑士并不像他一样因为落地的冲击而头晕眼花;而且对方向他重重挥来的拳头显然不打算让他全身而退。
“发生什么了?莱特?”
女人的声音从楼上破碎的窗子里传来。
袭击者抬头看了一眼,看见伸出头来的莱特夫人。
他一面勉力阻挡着愤怒的莱特,一面偷偷将手伸向腰间。
如果能够让这个大个子分心的话——
“你还想……”
——糟了。
当他意识到沙煲大的拳头落到他的脸上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乌云散去,月色依旧清明。
莱特将染上鲜血的拳头在草地上擦干净,把袭击者那张已经不能看的脸翻过去面向地面,然后从地上起身走向匆匆赶来的妻子。
“亲爱的!”清冷的光下,莱特能看见那张焦急的面孔。她很快走上来,用柔软的手抚摸着他的伤处,“你受伤了!那些玻璃碎片……”
“……我没事。”
此生首次体会到的醉意已经散得一干二净。他将玻璃碎片从身上拔去随手扔在地上,摇摇头,开始整理一团糟的现状。而莱特夫人从他的背后探头出去,看见了趴在地上的袭击者。
“发生了什么?亲爱的,这些都……”
“总之,先回屋子里去吧。”莱特看看四周,确定再没有其他人在窥视之后转头对上妻子的双眼,“我慢慢跟你说。”
……
“什么?他们为什么要……”
在莱特夫人将杰克的话语转达之后,莱特也将一切和盘托出。
“早就有人看我不惯了。”面对不解而悲愤的妻子,他摇摇头,“我以前也知道,但是不知道竟然这么严重。以至于我一从这个位置上脱离,就有人急于来取走我的性命。”
“那,国王呢?国王大人不会允许这一切——”
“——他是不会允许。但是要是他们先得手,国王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壁炉里,温暖的炉火正在燃烧。但是莱特只能感受到冷意,他健硕的身体弓下去,露出颓丧的神情。
“我……他们想要逼我走。我看得出来。如果我还在这里的话,那么这样的阴谋只会越来越险恶。”
莱特夫人陷入了沉默。
“这不公平。”
“我知道这不公平。但是事情就是这样。”
又是许久无话。两人依偎在一起面对炉火,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对方可以依靠。
“……我再去找一次王吧。带着袭击者的尸体。”
“嗯。只能希望骑士团的年轻人们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他们只能这么做了。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道路。
……
“请务必小心。”
“放心吧。王不会陷害任何人。”
次日中午。
在一次又一次的叮嘱之后,莱特看着妻子的面庞在慢慢关闭的门后消失,随后深吸一口气,准备去仓库取用麻袋装好的袭击者遗体和袭击者预备用来破窗的长管刺杀暗器。
但是他的行程注定要改变了。
从今日的行程,到一生的行程。
“——莱特团长!”
远远的呼喊声。烈日之下,他能看见一个穿着骑士团制服的身影在逐渐变大。于是他停下来等待,见到了那个浑身被汗水浸透的奔跑者的面容。
那是团里的一个见习骑士。
确实是骑士团的人。他的心里咯噔一下,然后等着对方说话。
而来人喘了口气,还没等到气息完全平复就开始急匆匆地说了起来…
…关于他带来的,对莱特来说的最坏的消息。
“莱特团长——出事了!骑士团发生了暴动,他们把新来的团长——现在只有您能够……团长?”
气喘吁吁的小骑士发现莱特已经陷入了愣神。这位前骑士团长先是睁大了双眼,厚重的眉毛逐渐靠拢,将眉心挤压出一个“川”字、然后又缓缓放松。
“团长——”
“——我知道了。”莱特深吸一口气,将双眼久久地合上,然后睁开直视着呼吸逐渐平息下来的骑士,“我已经有决定了。但是、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
“什么——骑士团的暴动?”
满面愁色的莱特对疑惑着他为什么刚出门就要折返的妻子点点头。
“我没想到他们说的是这件事情。但是——”
“——不要再走了……不,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被打断的莱特看向突然凑上来的莱特夫人。
“巨龙、国王、骑士团……忘了那些吧。要走的话,我们一起走,走到很远的地方去……”
她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她疯狂地摇着头,面上露出恳求的神色。
尽管这样,但是,她的丈夫已经做出了决定。
“……你留在这里更安全。有国王和剩下的团员们在,没有人会把你怎么样。”
莱特只感觉如鲠在喉。他扭开头,不敢直视妻子的眼睛。
虽然这只是在阐述客观事实,却叫他感觉到胸口疼痛无比。
他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每一次都将所爱之人抛在背后……为了他的所谓“事业”。
但是,到底应该做何选择?
莱特看向自己的妻子。他曾经发誓过和她相伴一生,并且永远守护着她。然而今天……
“我知道我会安全……每一次我都安全……但是我要的不是这个……”
……自己真的还能够守护她吗?
“我……但是,我真的得走了,抱歉。”
莱特一咬牙,终于还是转身离去,留下在他的背后泪流不止的妻子,就像是每一次的离别前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走后,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就算我把他们忘了……他们也未必能忘记我。”
他呢喃道,像是逃离自己的家一样从门口离开,然后快速地背身将大门合上。
“我们走吧。”
他感受着每一下剧烈的跳动都带来几乎叫人窒息的绞痛的心脏慢慢平静下来,然后给了门外已经等候多时的骑士他的答复。
…………
“所以,今后就是我来领导你们!把那个蠢货忘了——懂了吗?!”
新的骑士团长的任命来得特别快,似乎正巧是那位被莱特一拳打塌了鼻子的文官的弟弟。
这位自傲的年轻人显然特别看好自己的能力。他穿上他华丽到夸张的肩甲和斗篷,然后还给自己的军装上面挂满了各种各样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渠道拿到的军功章。
不过显然骑士团的成员们不是这么想的。
以至于新任的骑士团长大人不仅认识到了自己华丽的盔甲和家族用钱买来的军功无法服众,还受到了剧烈的反弹。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态度还是因为对于上级决定的不满意,又或者是两者皆有,总之自从他到这里之后,所有的骑士团员都按照着前团长制定的规矩各自进行着训练和处,理着杂事,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他,或者对于他声嘶力竭的呐喊有任何的回应。
于是他使用了以国王名义的调令。
本来这种特权不应该行使在这种小事上,但是国王的名号终究还是成功召集了不服的骑士们。
尽管这样,不情不愿地来听这位新任骑士团长的就职宣言的骑士们依旧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但想要对他们的行为进行指摘的新团长却发现自己在纪律上完全无从下手——不能否认的是,前骑士团长莱特治军之严谨不是谁都能够与之相比的。
但是恰恰是这种对比的感觉,叫他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就连现在,他也在受到这些冥顽不灵的死脑筋骑士的冷遇。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哪一点不够那位愚蠢的前骑士团长优秀……尽管可能每一点都是,但他并不具有这种程度的自知之明。
“……”
“很好……很好!不听我的是吧!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气急败坏之下,他做出了一个叫他后悔终生的决定。
……
“什么……对你们掏出了皮鞭?”
“是的。然后杰克就带大家闹了起来。”
莱特到达骑士团的时候,一触即发的冲突已经结束了。
“团长!”
他一踏入营地,在焦急等待的众人就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事情的真相。而莱特一边解释着,一边踏入操练场。
“你们这帮自大的家伙!我会让你们每个人都受到惩罚——”
在高台上,两个骑士一左一右地将已经挣扎到筋疲力竭的新骑士团长固定住。他没有什么体力,不过嘴皮子倒是一流的利索。已经在这里骂了将近一个通用时,也不知道他的嘴到底会不会像他羸弱的身子一样感到疲倦。
莱特从那里看见了杰克,于是他快步走上前去。
“……你小子…以后再和你算账。”
而这位狼狈的新团长大人,也看见了他的样子,然后像条疯狗一样狂吠起来。
“什么?是你这个家伙……阴谋!这是阴谋!无耻的报复——你打了我的舅舅,现在还要来暗算我!我——”
“……他是什么来头?”
听见他的话,原本还带着一点怜悯神色的莱特脸上冷了下来。而当一位骑士凑近他的耳朵说出这位新骑士团长的来头之后,他的面孔几乎已经变成黑色。
……
“你们确定要跟我走吗?”
几乎所有的骑士都表示不想再待在骑士团里了。而为了不至于和他所爱的王国彻底决裂,莱特只能从这里面选了三分之一的人和他一起。
此刻的他已经从自己被封住的办公室的盔甲架上拿回了他的装备,背上来自柔风之乡的盾牌和他的重剑,跨在马背上,和被选中的众人一起准备出发。剩余的骑士们则跟着缓缓离开的马队,为他们辞行。
“团长!我们不后悔——副团长是这么说的!”
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不少,被众人选中为莱特新的副手的杰克也挠着头,面红耳赤起来。
实际上他们现在干的事情相当疯狂。公然反抗上级的命令、羞辱官员、还从骑士团的库存里面带走了一半的财货。
但是没有人害怕,也没有人退缩。
他们直来直去地面对自己的命运,奉行自己的信条。
这就是所谓“骑士”。
马蹄达达,尘土飞扬。
当莱特经过被脱光了衣服吊在大门上的新“骑士团长”——这也是杰克的主意—— 时,这个嘴碎的家伙已经耗尽了最后一滴口水,像是落水的猪仔一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记住了……虽然不知道以后你还有没有机会用得到,”旧骑士团长抬头,目光对上几乎晕厥过去的新骑士团长,“但是,那一套拿虚名和鞭子出来指使人的手法、不是在哪里都行得通的。”
……
“如此,可以通行。请各位注意安全,按时回归。”
文官们往骑士团中安插人手的行动过于仓促,而新来的骑士团长和他的仆从又被控制住,以至于城防卫兵还没有接到骑士团长更换的消息。于是靠着莱特的脸,一行人以“寻常战术演练”为由轻易地离开了王都。
太阳逐渐贴近地平线,王城也越来越远。
“再见了!”“再见——!”“王城……”
眼看着王城的城墙消失在地平线尽头,不知道是谁起的头,骑士们纷纷向这座曾经给他们以荣耀和慈爱的首都告别起来。
“还会回来……一定会回来的。等着我。”
而莱特从马背上回顾城门,向城中的一切留下他最终的约定。
如果还有可能的话,他希望这只是一次暂离。但是很明显现在他们都没有得选。说完,他又夹紧了马腹,感受着迎面而来的,荒原上自由的风。
“加快速度——明日结束之前,要进入魔导国和我国的边境中!”
“哦哦——!”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做的事有多么叛逆而疯狂,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将要去往何方。但是他们愿意相信这位一直领导着他们的骑士团长,这就够了。
…………
“反了……反了!!”
路瑟国王敢发誓,在他的一生中,即使是在被自己的那位皇兄背叛陷害时,也没有这么生气过。
就在刚才,他收到了一条消息——骑士团三分之一以上的骑士选择退出骑士团,解除骑士身份。
而那位新来的团长大人被剥光了身上的盔甲,只剩下一套内衣被捆起来吊在骑士团的门口。
他脸上慈祥的皱纹挤成狰狞的样子,原本波澜不惊的面孔也被染成通红。
王座精致的扶手在用力的拍击下发出砰砰响声,在王座大厅里回响。
“他们怎么敢……”
事情已经完全偏离了王所预料的方向。一次又一次的大变动,正在消耗这位年迈的统治者治理国家的耐心。
“——这是反叛,王哟。”
而这种时候,正是顺应王的心意的话语能够大行其道之时:很明显这位正在王的身边进言的文官就深谙此道。
“……”
王没有说话,于是文官进一步地开始添油加醋。
“想要将我们失去的武力收回,最宜用人质威胁。”这位文官的左眼依旧缠着纱布——上次莱特给他面上来的那一拳依旧还没有伤愈,“叛贼将家人留在了国中,如果这个时候将他的家属逮捕……”
“……那么他就不会再有回来的可能性了。”
出乎文臣意料地,王在听到这个方案的时候还是果决地遵守了原则,而且像是想通了什么,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朕治国的方针决不会改变,朕也不会随意定义谁是叛贼谁是忠臣。”路瑟王日渐浑浊的双眼意味深长地往这位急于表现自己的“忠诚”的臣子身上扫了一眼,然后从王座上起身,宣告了这次紧急召见的结束。“更不会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如果朕真的还是你们口中的那位‘仁君’的话。”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
“——你那位‘前途无量’的族亲,不会再有担当官职的机会了。下次向朕推荐人才的时候,再多问问自己合不合适。”
“是。臣……请王恕罪。”
文官谦恭地低下头去,在由贴身禁卫左右搀扶着的王完全消失在黑暗通道的尽头以后,才保持着面对王座的方向恭敬地退下。
总有那么一天的。
文官这样想道,而王也这么想着。
从驱魔战争结束以来,他就已经在和他的下属们渐行渐远了。
午后的阳光照进来,从外墙上缓缓爬上来的常青藤正在尝试通过砖缝侵入这座历史悠久的王宫。
…………
“果然是这样……”
释放出的魔力波动中,一张散发出金光的卷轴在黑暗的房间里面显得格外耀眼。
维南走上去,在金光散尽之前将卷轴取下打开。
“这是”
有点泛黄的卷轴上,已经开始褪色的墨水勾勒出来一条条直线、数字。
以及那充满暴力美感的,这位巨魔佣兵给出的对“屠龙”的答案。
“灭龙炮——可灭凶兽,亦可毁家园。”麦那斯凑上去,看到维南正用手指一个个划过设计图上面用粗犷的字体所写的句子,“吾友可择一武力组织赠此图——切记慎之又慎!”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维南?真的要将这张图纸交给前来支援的哪一方势力吗?”
“……先离开这里吧……让我好好想想。”
随后一路无话。维南显然陷入了沉思当中,而麦那斯正在回味着这位佣兵传奇的一生。当老精灵将插在凹槽中的魔法剑拔出,机关转动,整个地下室又被隐藏在体积庞大的地砖之下。
离开了被青苔覆盖的博物馆,两人再度归到旅路上。
“……这我不能决定,但是我可以带二位先去见见团长,让团长来决定这一切。”
“好的,多谢引荐。不知各位是?”
日暮之时,两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聚居点。
穿着制式盔甲的守卫将二人引入营地,打算
“佣兵罢了。”守卫似乎不打算透露更多的消息,向两人行礼后踏入了帐篷中,
佣兵?听见这个已经在大陆上逐渐消失的称谓,麦那斯和维南都
“越是见惯纷争,就越是想要远离纷争。”
麦那斯随口说道。
“是啊……所以他才要当一个佣兵,用纯为利益挑起的纷争来麻痹自己那颗依旧期待着仁义的心脏。所谓屠龙,不过是他的又一次逃避罢了。他本来受雇前来杀死那位侠客,但是最后放弃了。大概是从那一位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所没有的解脱吧。”
“但是,真的能够逃出去吗?”
“——我不知道,麦那斯。但是,就我所知,”维南摇摇头,“他逃了一辈子,最终还是没能逃出他自己给自己设置的矛盾。”
“啊……我觉得,我们找到合适的人了。”
与风尘仆仆的二人对上的骑士团长莱特,露出惊讶的表情。
…………
“王国暂时不会有机会来追踪我们了,团长。”
初冬的第一场雪之后,已经快要过去了一个月。
面临军事上极大的空虚,王国最后还是放弃了对脱离编制的流浪骑士团的追捕。
尽管是在和平年间,但是险些爆发的战争也让执政大臣们终于意识到国与国之间的相互试探从来没有因为停战而停止。要是这样的大动作被其他国家安排在国内的眼线发现,封建国刚刚因为“成功抵御了宗教国进攻”而树立起来的强大印象又要破碎了;甚至有可能会有其他国家尝试对流浪骑士团进行拉拢甚至用武力对封建国进行外交上的压迫。
封建国的前骑士团长——现在是流浪骑士团的团长、此刻正面对着流浪骑士团的“副团长”杰克席地而坐,听着他的汇报。
“……唉。”
而听到这个消息,他先是身子前倾、松开了紧锁的眉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又神色一变,移开目光而顾视左右,把想要说的话归于一声长叹。
“团长。”面对这位前辈隐而不发的复杂感情,杰克显然是想要替他分担一部分的忧虑。“您在想什么吗?”
莱特摇摇头,又点点头。
“算是吧。你们本来不应该来到这里……抛下你们的亲人和生活,只因为我的一时冲动和错误决策……”
“人总是要向前,团长。”杰克安慰道,“况且我们的经费相当充足。”
“虽然还剩下这么多,但是现在我们其实已经陷入了坐吃山空的窘境。到底应该怎么办,杰克?我们这么多人,在佣兵和冒险者组织已经被时代淘汰的现在,应该何去何从?”
面对莱特抛出的这个问题,杰克陷入沉思。正当莱特以为他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打算宣布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的时候,杰克抬起头,交出了相当有他的风格的答卷:
“——我们去屠龙吧,团长。”
看起来天马行空……但却又确实可行。
…………
“……那么,向各位致歉——我们实在是没有想到会导致这种状况。”
“实在无须如此。”面对两位旅行者的道歉,莱特表示毫无必要,“我已经明白了。那些人想要让我走……就算没有那一纸信件,那么我的离开也是迟早的事。”
“但是话不能这么说。”
维南依旧坚持要道歉:“原本事情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
“比起这个。”
坐在莱特旁边的杰克率先打破了这种气氛。比起讨论谁的对错这种问题,他似乎更热衷于推动现状。
“就现在,我们需要二位的指引——实不相瞒,虽然王国内部已经不可能接受对‘屠龙’一事的求助,但是我们现在正需要这样一件大事来筹集经费和打响名声。”
“而我们也正是为此而来……”
听到杰克这么说,麦那斯的表情放松了下来。他从维南手中接过卷轴,交给杰克。
“这是……”
莱特凑过来看,随着他的仔细琢磨,他的神色也渐趋惊奇。
“你们的前辈,托我赠与你们的礼物。”
而维南笑着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