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落差
这日是帝都各个魔修学院的放榜日，都城内的广场挤满了年轻面孔，他们在心仪学院的招板上紧张地寻找自己的名字。
气氛最凝重的是广场的中央。
一个身材稍胖、穿着帝国高官服饰的老头对着一张羊皮纸念着名字，两名骑士团成员手握帝国圣旗站在他身边。
“……第165席 希尔文·冯·卡佩；第166席，最后一席，利路斯·莱特。以上！请念到名字的同学于……”
听到名字的一瞬间，我兴奋得呆站在原地，听不清他后面说了什么，身边的伙伴一个接一个向我道喜。
“小利，我就知道你行的，你是我们全村的骄傲！”左手旁是和我同村一起长大的刺猬头少年贝尔。
“利路斯哥，恭喜你。”右边是我邻居家的女儿利姆，她眼里不知为什么还泛着泪光。
“不愧是你，利路斯。以后虽然不在一个学院了，但我永远把你当我的对手，我不会认输的！”拍我肩的眼镜少年是村长的儿子阿尔文。
我知道他们都是真心为我祝贺。
从七岁到十六岁，我用九年的时间证明了即使资质平庸也能精修魔法，即使出身平凡也能考取帝国第一魔修高等学院，这一切只有两字秘诀：努力。
努力高于所谓的贵族天赋，这就是我的人生信条。
第一魔修高等学院·圣阿卡米 新生入学三个月后
“为什么啊，怎么又是倒数第一，这太不公平了！”我趴倒在炼药锅旁的桌子上，敲打着桌上的期中考核成绩单。
入学以来，圣阿卡米学院贯彻着半月一小试，一月一小考，三月期中考的全方位考核方案。
一年级共八个班，我是最末的第八班的倒数第一，这也意味着我是全年级的倒数第一。如果加上入学资格考试那次，我已经蝉联这一位置七次了。
“哟，利路斯，你的魔药课题就完成了吗？”
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不用扭头都知道这是希尔文·冯·卡佩的声音。
“卡佩，期中考试的成绩单你看了吗？”
我边说边转头看着这个拥有潇洒金发的男子，一个不正经的贵族，他是我们村所在领地的领主长子。
“看了啊，排名不是一如既往的稳定吗？”
这种风轻云淡的语气和态度让我感觉恼火。
看到我低头不说话，卡佩凑上前来幽幽地说道：“利路斯，我们都是朋友了，怎么还是老叫我的姓，说真的，你每天除了上课、打工就是在学习，什么时候休息一下和我们去玩下呗。”
事先说明，我并不是他的朋友，他是我的敌人，是对手。
“还玩？我的学业都要毁了”我没好气地说道。
“放心，利路斯，学院的教旨就是‘不放弃任何一个！’，你的努力全学院都看着，不会被退学的。何况，倒数第一有什么不好，别人都不会和你抢得头破血流，多安全。”
对他这种人，我实在说不出我的人生信条是“努力高于天赋”这句话，就算学院不把我踢出去，我自己却难以忍受了。
卡佩发现我脸色变得阴沉，一下慌了神，他双手推着我的肩膀厉声说道：“利路斯，你千万别有主动退学的想法，就算学院答应了，我也不会答应的。”
真是活久见，卡佩也有这么慌张的时候，这样的他竟然让我有那么一丝感动。
“如果你退学了，我就是全年倒数第一了，我爸饶不了我！”卡佩的声音带着哭腔。
“……”
我满脸黑线，这家伙果然不是我的朋友，但就是这个考核次次倒数第二的人，我的综合分也每次都差他一百，从没缩短过。
可恶的贵族，还是个天才，没天理啊！
他是我的敌人，是我发誓要超越的对手。
可到魔药课结束的时候，我还是没能完成课题，周围的人见状早就把我围了起，像看毒药一样看着我的炼药锅，坩埚里的液体呈现一种接近石灰水的浊白色，与课题“龙舌通体剂”的色泽要求似乎很相近，但气味却……
“都让开！你们不准随便凑头闻这个气味，听到了没有？”讲师炼温格的声音洪亮且严肃。
他步履矫健走到我的桌子旁，宽厚的手臂推开众人，将我的“事故现场”与外界阻隔开来，自己则俯下身子嗅了嗅液体的气味。
“嗯，应该没有毒性。”
炼温格老师谨慎地下了结论，他用小勺把锅里还未煮烂的草药全部挽救了上来，摆在桌子上进行分类并一一检视。
“野姜花、白橡木、龙舌兰，材料都没选错；野姜花也去了萼片，树皮也改刀加工成了十字形。嗯，莱特，我昨天讲的草药鉴别与处理规则看来记得挺清楚，基础不错嘛。”
炼温格老师这时才把他圆鼓的脑袋对向我，他扁平的嘴巴拉得很长，鼻梁上方的皮肤被挤得凹陷成了一个竖直的线纹，像根尖针一样。
听起来他在夸赞，但我知道已经完了，因为没有谁见过他狭长的嘴角能上扬去表扬一个人，这就是说——
“但是，龙舌兰的处理才是关键，你这种地精式的加工法是不可能让喝药的人产生‘野心欲望’这种心理的，而且你的火候掌握也是灾难。”
不出所料，欲抑先扬是这个老师的拿手好戏。
“老师，课本上也没有这些，我……”
我力不从心。
“莱特，炼药确实需要足够的学识，但‘灵性’更为重要，或许你需要更加亲近‘五神’中的‘生灵之母盖娅’和‘雷火审判者沙罗曼’，它们能在你炼制过程中告诉你草药与火焰的更多。”
“……”
“这个月是不行了，我园中的草药存量也不够了，下个月你要再来炼制一次，就这样下课吧。”炼温格老师眼见已经把我说服，便转身走向讲台宣布下课。
这还没完，只要长了一对正常听力的耳朵，就还能听到他在边走边念叨：“现在入学的考试是越来越容易了，这种学生都收得进来，真是可惜了我这些草药……”
于是在一片“‘利撸舍’就是‘利撸舍’”、“努力的孩子啊，好是好，但就是傻得太早”的欢声笑语中，我悻悻离开了教室。
毕竟要在上万种草药的园中自己寻找原料不说，就算花大部时间找到了，按课本上粗略的方法炼制，花去的功夫绝不会少，就是这种地狱难度的课题，除了我，第八班的其他人在时间截止前都完成了八九不离十。
因此我选择自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