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的街上灰雾弥漫,孤零零的路灯高高挂着,那无精打采的光亮诉说着未知与神秘。

在雾气最浓重的街道深处有一具无头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它的胸口处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外翻的血肉中间掺杂着一些疑似心脏碎片的东西。

血流满地,一颗残损的头颅浸泡在这鲜红的液体里,一些白色的粘稠碎块挂在它仅剩的半块头骨上。

冰冷,寂静,沉闷……直到某一个时刻,头颅动了。

开始它只是在微微颤抖,像是被风吹动了一样;过了几秒,地上的鲜血开始流向了头颅的破洞里,填补起了缺口,而那颗头也剧烈地颠簸了起来;最后,头颅被修复如初,并在鲜血的引导下和它的身体连接在了一起。

又过了几秒,弗雷·莫特睁开了眼睛。

他苏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明那个可恶的炎城人走了没有。在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后,他顿时长出了口气——虽然血族并不需要呼吸。

弗雷能感觉到自己的魔力已经所剩无几,不过用来修复身体还是绰绰有余。

他抚摸着自己破开的胸膛,有些侥幸。

没想到那个家伙居然对血族的弱点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管是不致命的斩首,还是致命的破坏心脏,他都执行地彻底而完美……不过也对,毕竟他也算是半个血族。

但正如他一开始对那个混血种的身份误判一样,对方对他的弱点也存在误判。也许在一百年前这么做的确能杀死一个血族,但在和教会合作之后,血族的很多情况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比如,作为混血种出身的他,也能在接受改造后替换源血、变成纯血种。虽然无论在地位还是实力方面都不如正牌纯血,但也总比混血种那种半吊子强。

再比如,血族的一些特征都有了明显的变化,这使得判断其身份和状态的方法都有了巨大改变。这也是他能活下来的原因之一,因为血族的弱点已经从特定器官变成了全身血液,只要还有滴血仍存,血族就不会彻底死亡。

看来那个炎城人已经与世隔绝很久了,他既没有加入密党的地球分会,也没有与教会接触。虽然他那具旧时代的身体使得自己一开始没有认出他的身份,但这也表明他必然无法识破备用计划。

想到这,弗雷·莫特得意地笑了笑,一想到那个混血种沮丧的表情,他突然觉得胸前的伤口正是代表他战勋的徽章。

啊,再等一会我的伤口就会完全复原,到时候随便找个贱民就能恢复体力,希望还能赶得上最后的战斗,那可是想一想都会令人激动的大场面啊!

不过虽然那个混血种关于血族的知识已经落后了一百年,但他说的那个传说还挺有意思,“黑发的女大公”……嘿嘿,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存在,要是能和她本人共度良宵……

过剩的“精”力和丰富的想象力让弗雷·莫特有些过于亢奋了,以至于一些被放置在他身体深处的可怖存在都差点失控。对抗改造带来的副作用牵扯了他大量的注意力,这让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关心周围的环境,他甚至忽视了一些非常奇怪的动静。

像是……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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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回到布朗家时李绯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这一路上既要为芙蕾雅解释事情的经过,又要压制那个半途醒来的年轻血仆,还要负责对某个笨蛋魔术使的胡思乱想冷嘲热讽,他已经身心俱疲了。

不过李绯业也在与年轻的魔术使小姐友好互动的过程中获得了久违的乐趣,毕竟他已经离群索居了许久,很难有机会体会到阴阳怪气的快乐。这么一想他还要感谢那个从天而降的家伙,如果不是因为答应了她的奇怪要求,他也不会遇到克里娅这样的精神肉人形。

既然自己帮她找回了重要的行李,那她应该还会与自己同行一段时间吧?正如那个警长所说,他们的同行是互利互惠的。不过他龌龊的提议居然能创造如此的愉悦,这是李绯业真没想到的。

踏进房门,扑面而来一股蒜臭味,克里娅捂鼻屏息的同时向一旁面色如常的李绯业投去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你……你不怕吗?”

“怕什么?口臭吗?”李绯业居高临下地嘲讽道:“弱者。”

克里娅当然不能容忍被人如此跳脸,她登时便摆开了对喷的架势。但她转念一想,似乎现在的确是对方比较强,害怕蒜臭的自己面对一个无所畏惧的吸血鬼好像无话可说啊!

原地愣了片刻后,克里娅装做无事发生一样默默地向屋里走去。然后,她就在鼻腔和口腔里分辨出了一股浓烈的臭味。

“呕……”

李绯业和克里娅闻声同时回头,他们看见芙蕾雅正趴在门框上不停地干呕着。

“不用管我,我……呕……”

芙蕾雅的举动像是发出了一个信号,克里娅和李绯业背上的那个男孩也随她一起干呕了起来,场面极其壮观。

李绯业眼角抽搐,他被迫驱使魔力驱散了空气中的蒜味。等到几人坐到桌前时,只有克里娅仍然面如菜色、“蠢蠢欲动”。

不过在李绯业问出她的行李的下落后,她又精神满满地跑向了地窖的方向,芙蕾雅也跟着去帮她她一起寻找那个所谓的“地窖的秘密隔间”了。

现在桌前只剩下了李绯业和布朗父子。布朗先生仍然是那副呆滞的表情,无神地盯着桌上的蜡烛;而男孩则低着头,默不作声,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事件到现在算是基本解决了,不过李绯业却陷入了更大的疑惑中。他本以为遇到密党鹰犬只是意外,但没想到这居然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阴谋。在这场阴谋中密党的目的是杀死克里娅,但其动机不明,唯一的联系就是那个被跟踪的血族。

从结果来看,密党的能动性并不强,至少仅靠一个偏弱的纯血血族并不能确保击杀一个魔术使和她的神秘同伴。但密党的前期准备又是超乎预料地充分,不管是对行踪的掌握、意图的推测,还是行动人员的选择……

而且密党的布局似乎颇为庞大,附近三个街区里有五户居民被选为了血仆,那些一直没有出现的警备队也应该与他们有着秘密的约定。换句话说,这片区域几乎就是密党的领地,他们无论闹出多大的动静都不会给自己造成不利影响。

等等……

李绯业脸色突变。

他听到了一些不妙的声音,类似动静他只在“审判异族”的现场听到过。

与此同时,独眼布朗和他的儿子一齐转头看向了他,他们双眼翻白,嘴角裂开了诡异的笑容:

“密党和血肉教向您问好。”

李绯业身形爆退,勉强躲过了从桌底袭来的一道骨刺,他大声呼喊道:“克里娅!芙蕾雅是敌人!”

不过一声更巨大的声响掩盖了他的声音。在一声亵渎的尖啸中,布朗的身形暴涨,转眼间他就变成了一个高逾三米的畸形怪物。

怪物的主体是一个巨大的肉球,四道粗壮的骨刺支撑起了它的身体。肉球向外延伸出了一条肉柱,它的前端顶着布朗的脸。不过那张脸上没有毛发,眼眶里也没有眼睛,只是一片黑色,它张开的嘴里却长着一个眼球。

独眼布朗的儿子则化为一片血雾,在他的父亲完成变身的同时钻入了那怪物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