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绯业在这一刻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比如为什么克里娅行李被偷的时机如此巧合,比如为什么独眼布朗一家的盗窃嫌疑如此明显却无人怀疑,再比如为什么从他们进入下城区开始所有的行动都一帆风顺。
在布朗一家的身份暴露之后,这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原来这一切都是在为“杀死克里娅”做铺垫。
为什么如此明显的阴谋能成功算计到他呢?是因为他自以为是的性格?还是因为他对密党和血肉教会乃至英城政局的过时认知?无论如何,这些都不重要了,在克里娅身陷杀局的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李绯业看着面前猎奇的怪物,缓缓吐了一口气,他自言自语般念道:“所以我才习惯一个人行动啊……”
话音未落,李绯业身形一闪突进怪物身前,一拳冲出轻易插爆了它肉瘤般的身体。血色能量疯狂流向他的手心,转瞬之间就聚集了磅礴魔力。
那个血肉怪物的反应正如它庞大身躯所表现的那样迟钝,直到此时那张人脸才转向了这个几乎将它撕裂的敌人。
李绯业五指用力,捏破了手中如有实质的血色光球。赤光乍现,狂躁的能量在怪物体内由内而外地迸裂开来。
一声闷响过后,怪物身体内部绝大部分血肉都消失在了爆炸中,它剩下的皮囊也已经千疮百孔。
怪物肉瘤般的身体摇摇欲坠,它那只长在人脸嘴中的眼睛也合上了大半。它布满裂缝的身体不时有焦黑的碎片流出,而早在爆炸之时,飞溅出的血肉就把房间染成了人间地狱。但本该在血污面前首当其冲的李绯业,其身上却纤毫未染。
四散在各处的血液流向了李绯业,蓄势片刻他又是一掌轰出,随后一点红芒惊现,冲天血柱笼罩了怪物的整个身体,接着击穿了这栋三层矮楼的房顶。
砖石滑落,李绯业随即退后,在一阵尘土飞滚中,他皱起了眉。
哈?没死?怎么可能……
察觉到烟尘中活跃的生命反应,李绯业觉得这种展开可比那怪物的长相猎奇多了:“我懂了,这就是有烟无伤……”
那道血柱理论上足以将这个怪物九成以上的身体全部蒸发……这样都不死,它还是个“生物”吗?
虽然内心蛋疼无比,但李绯业还是要面对“可能要打二阶段了”这样的事实。他抽身再退,在来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时挥手划开了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涓涓鲜血在地上聚成了一个水洼。
既然纯碎的能量和物理伤害无效,那就试试诅咒和腐蚀的效果吧。
李绯业口中暗念了一段魔咒,在血液的沸腾声中,他挥手指向了已经隐约可见的血肉怪物。
“血咒·恶巢。”
蠕动的血点化为了黑色的飞蝗,在李绯业的指引下飞进了烟尘中。
魔术还未发挥作用,怪物的反击就已经到来。
那是……无数苍白的手臂。
这明显打脸质量守恒定律的一幕立刻让李绯业放弃了负隅顽抗的念头,他一边后退一边在心中暗骂那些脑残血肉教士究竟搞出了个什么恶心玩意儿。同时他想到了一件事,密党的人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那个融入怪物体内的血仆男孩在如此牛逼的爸爸面前简直连鸡都不如,他的作用是什……
槽没吐完,李绯业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透过已经稀薄许多的烟尘,李绯业看到了那个怪物的样子:它原本肉球状的身体现在变成了一滩匍匐在地的由肌肉和血管构成的组织物,原本的“脖子”粗壮了几分,那张人脸已经被一个直径三米的肉腔取代,那些无关节的手臂正是从这里钻出的。怪物身上还留有被他击伤的痕迹,那些地方都有稀薄的血雾盘踞其上,而那些伤口正在血雾的帮助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着。
他还能看出,只要那些血雾还留有剩余部分,就能以自我增殖的方式无限存续下去。也就是说,只要那个血仆还有一个细胞存活,他就能自我复原,而他现在正在把这种能力分享给那个怪物。
如果这是密党成员的基本能力,那么恐怕之前那个叫弗雷·莫特的纯血种仍然活着,而现在聚集在门外的那些东西将会是异常棘手的恶心存在。
李绯业看了一眼地窖的方向,无奈地笑了一下。
唉,就当关爱智障了吧。
他右手凝出血刃,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自己的心脏。在脉搏停止跳动的刹那,一阵无形的威压突然显现。那血肉怪物在察觉到敌人的变化之后,变得更为疯狂。
李绯业无视了向自己袭来的手臂,他在“死亡”的瞬间立刻拔出了刀刃,这短暂的体验已经足够唤醒一些东西了。
金色的能量凭空刻下了繁杂的刻印,重重嵌套的法阵打开了异度的大门,在李绯业身前,破碎的空间里缓缓探出了一个庞然大物。
“事象展开·第一圣器·朗基努……”
吟唱还未完成,那个神秘的武器甚至还没露出冰山一角,出乎意料的变故却让李绯业停止了行动。
只听一声震响,矮楼的一角应声而倒。从夜色雾影中,一道幽影如利箭般冲出,马嘶剑鸣,转瞬间怪物已被人高高挑起,再无反应。而顺着刺穿怪物的螺旋长剑向下看去,李绯业看到的是一个身披黑甲、跨骑光马的神秘人。从那件狰狞盔甲的几处细节来看,它的主人是一位女性。
黑甲女人如塑像一般无言而立,而她所骑的那匹光铸的紫色战马更是寂静无声。她头戴覆面重盔,李绯业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感受到有两道混沌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
片刻后,女人低声念道:“应许之地……必将降临……”
然后,她就和出现时的毫无道理一样,又带着“猎物”毫无道理地离开了,只留下李绯业默默看着她的背影重新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走出矮楼,浓重的血腥味充斥了李绯业的鼻腔。放眼望去,有上百具尸体如小山般堆积在街口,而更远处已经有机械教士的声音传来。
李绯业找到克里娅的时候,她的身体只有余温尚存。她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被人从背后刺穿,一击致命。
而从她最后的表情来看,这个笨蛋到死都没有想到那个“可怜的芙蕾雅妹妹”居然会是来自密党的杀手。
李绯业叹了口气,一把抱起克里娅的身体,消失在了没有月亮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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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城,上城区,某栋高级宅邸中。
“死了?”
“死了。”
“但她的同伴还活着。”
“他看到了很多东西。”
“没有人能破坏我们的计划。”
“没错……”
与此同时,下城区的一间旅馆里也进行着令人摸不着头脑对话。
“我能感觉到那个放逐者日渐清醒。”
“是吗……血肉教会的背后恐怕有一个与你一样的存在。”
“你是说放逐者?”
“不知道……也许仍在门那边。”
“呵,那希望祂永远也不要到这个垃圾场来。”
“是吗……”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准备拿她怎么办?”
“我要复活她。”
“初拥?”
“太晚了……”
“哦?可我记得你的圣器也无能为力啊。”
“哈,你不是兼职生命之母吗?”
“哼,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