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想要自杀。
那根绳子就吊在房梁上,底下还放着一个板凳。
我看不清他的脸,判断不了他的年龄。
只能听到他不断地叹着气,还一边地在地上涂涂写写。
注意到我来了,他对着我点了点头,又不知从哪又摸出了一个板凳放到我面前,示意我坐下。
“你来了啊。”,他说,那声音有些沙哑,仿佛是刚刚大哭一场似的。
我坐下,仔细观察着他的脸,但最后记住的却只有他下巴上凌乱的胡须和嘴唇上开裂的口子。
“你怎么了?”,我问道。
“不必在意,自暴自弃罢了,反正也不会真的去死。”,他对着我笑了笑。
“那为什么要自暴自弃呢?”,我继续追问道。
他摸着下巴上的胡须,以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我,过了一会才欣然地点了点头。
“你看上去不错啊。”
“我不好,我得了绝症,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又叹了口气,随后对着我低下头,说了一句。
“对不起。”
“?为什么你要道歉呢?”
“没什么,忘了吧。”,他又抬起头,转过身,不再看我。
沉默着,我们两个沉默着,在这除了一根房梁,一根绳子以及两个板凳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其实吧…”,他看了我一眼,又改口问道:“哦,抱歉,我不该在你面前发牢骚的。”
“没事的,反正也没什么可以干的。”,我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其实吧,我就是个平时喜欢打打游戏,看看电影,偶尔写写轻小说的普通宅男。”
“听起来和我很像。”,我插了一嘴。
“确实。”,他点了点头,随后继续说道:“那就讲讲我写轻小说的事吧,其实一开始写只不过是为了自娱自乐…也没想着拿来赚钱啥的。”
“本想着去寻找内心的宁静,结果却越写越烦躁,越写越恶心。”,他咄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道:“于是我想着,干脆不写了,随随便便结个局就算了。”
“那…那些还在看你的书的读者怎么办?”,我抛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他顿时变得哑口无言,憋红了脸看着我,骂道:“你算哪个?不要跟我说这些。”
“那好吧…”,我讪讪地缩回头。
他又一次叹了口气,垂着头,再次跟我道着歉。
“对不起,话有点冲。”
“没关系的。”,我摆了摆手。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如果草草地结局的话,那些一直在支持我的读者怎么办…什么的。”,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一只手揉着衣摆,口吻柔和了许多,道:“每一条评论我都有看,每一个点赞的消息我都保留着,每有一个收藏我都会激动的想要跳起来。”
“但是偶尔也会不自觉地去跟其他的小说作比较,看到他们远比我要受欢迎…说不酸是不可能的啦,但是我也会想着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受欢迎。”
“没有用啊,兄弟,没有用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苦笑着。
“与其陷入这场无止境的战争,不如从一开始便退出,倒是让自己的心能够更安宁些。”
“我想看看。”,我对着他说道。
“嗯?”
“我想看看,你的书。”
“哦,这样啊。”,他突然露出了有些微妙的笑容,让我有些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你的确算是我最忠实的读者之一了…”,他喃喃自语地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我也想过要写轻小说来着,但是因为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是想花更多时间陪在我的朋友们身边。”,我也学着他叹了一口气。
“也是啊…也是啊…多陪陪朋友。”,他附和着。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之中,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他突然有些焦躁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将脸埋在双臂之中。
“所以我才下不去手啊!!”,他喊道。
“怎么了?”,我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思考着一个颇具哲学性的问题。”,他回答道。
“要吃巧克力吗?”,我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大堆金砖巧克力,放到地上。
他捡起一块,剥去包装,放到嘴里含着。
“这种巧克力我觉得含着吃要比咬着吃有味道的多。”,他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是吗?那我也试试。”,我也剥开了一块放到了嘴里。
“确实不错…好甜…”
“是吧,科学研究表明,吃巧克力会使人分泌多巴胺让人感到愉悦。”
“这句话我好像也对别人说过。”
他愣了一下,随后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对对对,我还记得!”,他笑道。
“?”,我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问出来。
“那么…说了这么多…你又是怎么想的呢?”,他忽然一脸严肃地望着我,紧紧地抿着嘴,以至于脸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我吗?我倒是没什么意见,这是你自己写的小说,怎么决定全看你自己。”,我咽下了甜的发腻的巧克力浆,又说道:“只不过,我在内心里还是希望你写下去的。”
“嗯?为什么?”
“要问为什么的话…你想啊,放弃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放弃第二次又会有第三次…”
“哪怕真的很难坚持下去…但是只要闭着眼睛向前走不就好了,那也总比一事无成要好很多啊。”
“以上…”,我注视着他的眼睛。
“多谢建议,但是听不听就是我自己的事了。”,他咧开嘴笑着。
“随便啦…如果你真的要写下去的话,记得跟我说一声哦,我一定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的。”
“明白啦明白啦。”
“在黑暗中腐朽的我们,正毫无疑问地冲向明天。”
“诶?”
“是橙星的《黎明前线》啦~”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你。”,他拍着大腿,随后又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行了,该走了。”,他站起来,剁了剁脚,似乎是因为坐久了有些麻。
“那我觉得我也不能久留了。”,我顿了顿,又说道:“毕竟是场梦,对吧。”
“是呢?还是不是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消失在了原地。
我醒了过来,依旧是熟悉的天花板,看来刚才的确是个梦。
从床上爬了起来,在书桌前找到了一张纸和一支笔。
学着电影里,
给自己列了份遗愿清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