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阳历2000年，我出生了。

从出生到上小学这一段的记忆我基本没有，长大后，我通过我的奶奶和外婆知道了一些我成长的小插曲。

我不是在医院出生的，是在一间小破房里出生的，当时妈妈好像刚满18岁。没有好的环境，一定很辛苦吧。

父亲在股票投资失败后，赌气离开了家，把我给爷爷奶奶抚养。

我在幼儿时期曾一个人在家因为爬楼梯没抓稳，摔了下去，我想我可能从幼儿时期就常常一个人在家。但我觉得应该是他们工作太忙了。

这些就是我到小学之前我所知道的事。

2

六岁的时候，我开始读小学了。

我记得我第一次去小学的时候，是父亲领我去的。怎么去的我不记得了，不过我很清楚的记得在教室的事，那天父亲紧紧的攥着我的手，排着队，缴了学费。

小学时的我成绩就不是很理想。不。不如说，从幼儿园开始就不理想，因为据说，我的小学也是通过“讲关系”才上去的，不然的话要去更差的小学。初中也是如此。

小学时期的记忆很断断续续，但是记住的东西总是刻骨铭心的。

第一件事是欺负人的事。小学生都很活泼淘气，我也不例外。不知道是什么风气，那时候大家都很喜欢“欺负”女生，如果班长是女生，那班长就可能是最惨的。因为，班长往往是孩子王的找茬对象。为了融入大家，所以平时的小打小闹我也都会跟着起哄，欺负女生。直到有一次，班长哭了，而让她哭的犯人就是我。具体犯了什么事，说实话我已经不记得了，但她站在我面前哭，旁边的女生安慰着她的画面我一直忘不了。当时我觉得心很难受，很内疚，但我又很逞强，甚至说了连安慰都算不上的话“别哭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参与欺负女生的活动。而女生安慰班长哭泣的画面则永远的刻在了我的心里。

第二件是骂人的事。有一次，我骂了一个人，一旁的女生回了我一句“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她的这句话带给了我极大的震撼，让我半响说不出话来。当然，骂人的问题一时还是改不掉，直到我上了高中才改掉。

第三件是班主任打了我朋友一巴掌的事。我们班有一个学生，因为身体原因老是请病假，所以课都没来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找上了我，他让我每天给他传老师布置的作业。可能是因为我比较老实的原因，我就这样老老实实的每天一个字一个字的把作业打在电脑上发给他。这样一来二去久而久之的，我们的关系就变得非常好了，他回到学校后也老是黏着我。之后，班里转来了一个女生，她喜欢我的这个朋友，于是通过每天给他钱的方式追求他。当然，我朋友拒绝了她，但女生一直没有放弃。时间长了，这件事传到了班主任的耳中，之后，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打了我朋友一巴掌。当时坐在下面的我很愤概，明明是那位女生的不对，为什么打他？我攥着拳头想上去揍班主任。但是，我退缩了，我没有那么做。我觉得自己很懦弱胆小，连为朋友出头都做不到。我为自己感到羞愧。

第四件事是和朋友在雨中回家的事。我有两个经常一起结伴回家的同班同学，因为我们都是没父母接一个人回家的，所以我们经常结伴回家。具体的我不太记得了，不过有句话我印象深刻。那时，天下着毛毛细雨，我们走在路上，我们很羡慕其它有大人带着伞来接的孩子，不知道是谁说的“不一样啊，其它人有大人来接，而我们都是没人接的小孩啊。”这句话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凄凉”。

班级同学间里发生的事记得就这些了。

3

小学时期关于父母，记得的也不多。

从我记事开始，我就知道母亲很喜欢搓麻将，因为她早期无论到哪搓麻将都会带着我。

早上的时候，母亲会骑着电动车载我买早饭，送我去学校。到了中午的放学时候也会载我回去，然后到点了再送我回校。晚上放学再接我回去。对于白天的母亲，大概就这些记忆。对于晚上的母亲的记忆就稍微丰富一些了。晚上在家吃完晚饭后，母亲会带着我去麻将馆搓麻将。年幼的我对麻将当然是浑然不知，只知道每次母亲喊出“胡”“自摸”这些话，她总是显得很开心。

说实话，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带着我到麻将馆，我想应该是放不下我。我经常一个人在麻将馆对着空桌的麻将胡乱玩，或是茫然的坐着，时间长了就是焦躁的坐着看着母亲搓麻将，因为我想回去。母亲打麻将时注意力很集中，有时见我坐立不安，会给我十块五块钱打发我去买吃的。但我根本不知道这些钱有什么用处，所以，一开始我只是接下这些钱，然后继续茫然的，或是焦躁不安的坐着。直到我发现了离麻将馆不远处的小摊。自那以后，每次母亲带着我搓麻将搓到很晚时，我就会去那吃东西。我想，母亲的眼里还是有我的。

印象比较深的是，母亲有次搓麻将的时候很自满的说“是啊，我的孩子很懂事的，他总是跟在我后面跑，我走到哪跟到哪。”那次，我第一次从心中深处感到了烦躁。懂事这两个字也刻在了我的心里。

这些事大概持续到了我小三还是小四的时候，结束了。母亲不再载我去买早饭，送我去学校，也不再接我回家，搓麻将也不再带我了。她认为我已经可以一个人完成了。于是我开始了自己买早饭，自己坐公交车去学校，自己走路回家，自己一个人在家。哪怕是下着滂沱大雨，我没带伞，也是我一个人回去，我想他们可能认为我有伞。

傍晚放学一个人回家后，母亲有时在有时不在，父亲则是因为工作不在家。所以，迎接我的一般都是空荡荡的房子。

晚上母亲一般吃完饭就急匆匆的出门了，她要去赶晚上的麻将局。不过临走前，她一定会说“记得把作业写了”。

当时的我还很胆小，很怕黑，很怕安静的环境。所以我经常开满家里的灯，开着电视机，才能放心的写着作业。到了晚上八九点时，想睡觉时，总是畏畏缩缩的关了灯，然后急急忙忙的钻进被窝。我很害怕，我不敢闭眼，大多数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不过，后来我慢慢的习惯了，也就不怕了。

还有一点，或许是因为吃小摊的坏习惯，晚饭吃了不久后我总会有点饿，但是家里又没有零食什么的，于是我开始自己倒油，烤香肠来解馋。

母亲曾经送我去学过跆拳道，说想让我减肥，但每次练完都会问我饿不饿然后带我去吃一碗面。练了可能约一年时间，刚好要升段了，母亲说我怎么反而变重了。于是就不让我再练了。

有次，我发烧了，母亲不断的给我让我喝水，一杯又一杯。直到我父亲发现我不对劲了，才停下了。我知道，这是关心则乱。

母亲节的时候，我拿着我的零花钱在学校小卖部买了“香水”给母亲，母亲很高兴，我也很高兴。尽管自那天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个香水。

母亲经常把“别人家的小孩”挂在嘴上教育我，让我跟好不跟坏，而她的好坏只针对成绩上的好坏。她也向我介绍过她一个麻将朋友的儿子给我当朋友，我们成为了好朋友后，母亲有一天突然对我说“他不太好，别跟他玩了。”。我的心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有一次，我被学校同学欺负了，母亲冲到了学校对着那个同学就是一顿破口大骂。尽管我觉得很羞耻，但我很开心。母亲是爱我的，是关心我的。

到了我六年级时，母亲钟爱赌博的病终究还是出了问题，她后继父亲也在股票上失意，欠债巨额，父亲打算与她离婚。奶奶跑来让我劝父亲不要离，我照做了，说了一句“不要和妈妈离。”我觉得我很冷淡，因为我的心里其实根本无所谓，只是奶奶让我这么说，我就这么说罢了。

4

而父亲，我们在一起也很少，也很少有什么交流。我知道，只是因为他有点笨拙，而且工作忙。

父亲有时会送我去学校，但很少，在我的记忆中，从没有连续超过一周的。

印象比较深的一次是，早晨他送我去学校，给了我五元钱，让我好好用心读书。那时的我知道父亲是想用奖励的方式来让我用心读书，尽管我知道我可能实现不了父亲的想法，但我还是点了点头，接下了。我觉得自己很狡猾。

我背书背睡着了的时候，他会抱我去床上。他很爱我。

我在小学时犯过一次大错，父亲狠狠的踹了我一脚。直接把我踹的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父亲没有扶我起来。我知道是我的不对。

而母亲总喜欢在我面前或是别人面前提我这犯的大错，不断的刺我的心。到底是为什么呢？

对父母记忆最深刻的是，我和父母三个人坐在客厅一起吃面，面很丰盛，有虾有蚌，有个名好像是叫三鲜面。虽然我们三个人坐在不同的位置，隔着一定的距离，一言不发的吃着面，但那绝对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温暖最好吃的面。

5

给与小学时代的我最多关爱的，我觉得是我亲爱的爷爷奶奶。

小学大约有一半的时间，我是在爷爷奶奶那渡过的。早上起早做饭给我吃，陪着我一起去上学。大大小小的事，无微不至。当我顶着大雨，浑身湿透的到你们店里，你们心疼的给我换衣服，擦身子。真的，很感谢。

虽然对爷爷奶奶都是些日常的回忆，但也有一件印象比较深的事。

大多的孩子都喜欢看电视中各式各样的影像，我也不例外，我很喜欢看动画片，也喜欢看电影。所以对于爷爷奶奶是开音像店的我来说，我应该算是很幸福的，因为我从不缺碟片看。

店很大，里面陈列着一张张碟片，就连地上也陈列着排满碟片的纸箱。每到店里打完招呼后，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满满的纸箱中翻找自己感兴趣的碟片，就像是在宝山中寻找自己最中意的宝物一样。需要什么碟片的话，到一旁去挑便是。

店有两层，下面是营业用，上面是居住和囤货用。白天的时候我就搬着小椅子坐在电视前看电视，晚上的时候就躺在床上看，想睡了用遥控器按几下关掉设备就行。

所以上面就是我的城堡，下面就是我的宝物库。

我了解到了这些碟片都是‘盗版’碟片，尽管那个时候的我并不明白‘盗版’是什么意思，但‘盗’这个字眼让我明白了这不会是褒义词，所以这肯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有次，我在客人的面前手舞足蹈地大叫着。

‘‘这是盗版！不要买！’’

奶奶赶紧拉住我，爷爷则在一旁笑着说道。

‘‘小孩子不懂事……’’

客人走后，爷爷奶奶他们并没有责骂我，他们说我做的是对的，只是叫我以后别这样了，并对我的疑问做出了回答。从那以后，我学会了“不说让别人困扰的话”。

之后大概一年，好像是法律下来了，全面打击盗版，爷爷奶奶的店被查封了。城堡消失了，心头上好像也多了一块石头。

那个时候一段时间内我一直都在做着一个奇妙的梦。

沙漠中，有一个充满杂质的球不断的朝我滚来，球滚的很慢，但也确实在越滚越大，直到视线装不下为止，让我在痛苦中醒来。

6

之后到了初中。

到了初二的时候，成绩一直在终游的我萌生了叛逆心，完全放弃了学习。父亲显得很生气，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母亲也一样，没有多管。两人就这样放弃了。

我成为了一个“不良”的“不良少年”。不读书的我又对无法融入那些“小混混”的团体，每天仍旧按部就班的去上学，但上课根本不听。闲来无事的我，就每天重复着上课睡觉和靠着读课外书来消遣时间。那段时期，我接触了许多名家名作，甚至买了一柜子的书，而《培根随笔》和《人间失格》是我最钟爱的书，其中《培根随笔》更是上上下下读了约十几遍。

我在这挨了第二次父亲的打，也是最后一次打。原因是有天中午，我迟迟没有回家，父亲赶到学校时，我正在呼呼大睡，待我被喊醒起身后，父亲直接踹了我一脚，然后拉着我回家了。我知道，我丢了父亲的颜面，挨打是应该的。

父亲换了店，母亲也因为股票的事收敛了许多。

和父母的接触虽然变多了，但交流可以说仍旧没有。和母亲的吵架反而是日益增加了，有时甚至上升到拳脚相向。每次吵完架后，我都会反思自己哪里不对。我希望母亲能和我好好的谈一次，但一次也没有。母亲总是像工作似的，喂了我三餐就不与我做深入的接触，而吵架时也总是拿不做饭来威胁我。

父亲总是做着中间人的工作，但道歉的永远只有我。错的，也永远只有我。

7

再到高中。

高中，我上职高。这时候的我不同小学、初中时期的我，我变得寡言少语了起来。父亲希望我多和人接触，于是给我报了个需要交流的专业。

16岁，我到了能打工的年龄了。我去打了一年的工，然后因为不顺意，就辞了。

或许是因为我打过工了，每到学校放假，母亲总是会让我去找份工作打工或是回原先打工的地方打工。母亲没有错，她希望我多积累经验。但我并不想去做我不愿意做的工作了。

之后到了高二，父母去了外地工作，留下我一个人。说实话，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回到了小学的时候，回到了我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一个人睡觉，空荡荡的房间迎接我的那种安心感。

再到高三。

父母的工作失意，他们回到了家中。而我的学校出了问题，我和父亲不得不考虑大学的事。我们之间的交流，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增加了。

父亲一直在问我对做什么感兴趣，我当时虽然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但我的目标需要培养。根据父母工作失意的情况，以及父亲想要我去做别的行业，我实在是说不出口。父亲对我的态度很愤怒，说我优柔寡断。我很委屈。之后父亲的一句话让我下定决心说出口，他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父亲的这句无条件支持让我很感动，我和他说我想学画画，我想创作。父亲最终不赞同也不支持的糊弄了过去。我陷入了迷茫。

之后，问题解决了，我和父亲的交流也结束了。

而最终，高中三年，我连同班同学都没怎么接触，最终选择一个人度过了学园生活。我埋头在自己的兴趣之中。

8

再到大学。

大学，我所读的班级大家都是直升的。于是，我们又成了同班同学。我利用军训时期，快速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大学和父母的接触则更少了，除了放假。

每到寒暑假，母亲总是会催促我去打工。渐渐的，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吃白饭的尼特一样，开始良心不安。

我的目标还是没有变，我仍旧想去学画画，提高自己的水平，想成为职业。父亲经常对我说的那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一直在我耳边回响着。于是，我再一次的向父亲提出了我的想法，父亲如法炮制的不赞同也不支持的糊弄了过去。我感到伤心欲绝，我觉得我被背叛了。至此，我打消了我的念头。我不再奢望我的父亲能够支持我的想法。

之后到了实习期，最后一年了。我打算留在大学那边工作，但正好赶上了疫情，我选择留在家等到开学再去学校那边找工作。

父亲开始和我谈心，做饭给我吃，我们之间的交流变多了。但我更多的只有应付了。

在这期间，我找机会和母亲难得谈了一次心，虽然意见不合，但我觉得还算顺利。但好景不长，马上，我们吵了一架。原因是她要我去做她的帮手，但我手头上有事，让她稍微等等，于是她就对我大发脾气，我也发起了脾气。

再到之后的又一次吵架，我认识到了，我与母亲可能是永远无法互相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