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人类把拉赫玛密林按地域分为三块区域，分别是上弦林、下弦林，以及最深处的朔月林。是奇伊达族以月相来命名的哦，很有创意吧？”
三人穿行在幽暗的林间，绕着他们转圈的乌莉兴致勃勃地介绍着有关拉赫玛密林的情报。
“其中上弦林代指与东卡茨科恩，也就是教廷国东境接壤的区域，因为严寒的关系死气沉沉；而下弦林就是靠近昂菲历尔的那块区域了，著名的大魔壁也设置在那里。那是秘法联邦的人类法师为抵挡敌人而设置的究极魔导防护罩，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乌莉，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被震惊得说不出话呢。”
“那么朔月林呢？”艾莉娅提问。
“朔月指的是月亮完全被遮蔽的时刻，用来代指拉赫玛密林的深处最合适啦。从朔月林开始就是奇伊达族守护的地方了，更深处连乌莉都没去过呢。”
“唔……说起来，教廷国对朔月林的记载也是少之又少。冒险者先生知道点什么吗？”
艾莉娅侧脸看向弗特曼斯，眼神中透露稍许期待，不过弗特曼斯只是像往常一样耸肩，抬头仰望头顶密不透光的树冠。
“我并不比你清楚更多。我所知道的只有奇伊达族居住在这里，他们信仰森林的意志，对外来者抱有很大的敌意。如果真的要深入朔月林，我们需要做好准备。”
“诶，这样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走在两人前面的玫莉珂却沉默地大步前进，没有心思加入他们的对话。
追逐多日的仇敌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她在思考追上去之后应该做些什么。
作为长寿的龙类，同时也是一名隶属沃泰龙群的百夫长，卓塔斯想必知晓许多她在沉眠中错过的事情。若能从对方的口中获取更多信息，对她弄清目前的境况显然很有好处。
至少要让她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具备基础的认识才行，当然，如果能有那家伙的消息就更好了。
“停——”乌莉拉长了音调。
在前方的空地上，突兀地存在一块大岩石。它看上去不像是自然存在于这里的，玫莉珂如此想着，而事实也正是如此。走近了就能看出，这块岩石经过人为雕琢，平整的表面上刻绘着规整写意的图案，虽然玫莉珂看不懂，但可以肯定它们有一定的含义。
“这是奇伊达族的界碑。”乌莉飞到石板上空，用脚尖点着上面斑驳的纹路，“它的大意是说：‘森林最初的主人在此，尊奉古老的盟约，守护着远古的圣域。未受邀请的人，请折返吧。’”
“也就是说，前面就是朔月林，继续前进就会碰上奇伊达族。”玫莉珂环抱双臂，为前路坎坷感到烦躁，“先不管这个，那头龙的气息呢？”
“在朔月林里面，还在继续深入哦。如果它不快点出来的话，奇伊达族肯定会把它收拾掉。”
“……可恶。”
死掉的家伙可说不出任何话了。花费数日的时间追上一具尸体，时之大法师大概也会嘲笑她的。
盯着那块展露敌意的界碑，玫莉珂思索片刻，随即决定放弃思考，做自己最拿手的事情。
“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等我。”她命令自己的两位仆人。
艾莉娅像是想说点什么，不过弗特曼斯拍了拍她的肩膀，没给她这个机会。
“小心，奇伊达族人自小练习狩猎技巧，他们有守护森林的实力。”
“不用你提醒我。倒是你们不要跟上来，我可不想再去管其他人的死活。”
弗特曼斯点头：“的确，身为人类担心纯血种的安危，未免有些异想天开。那么我就和艾莉娅在这里等你了。”
挥挥手告别身后的两人，玫莉珂追上在前面飞舞的喧灵。无视了界碑的警告，光明正大地向森林更深处前进。
越往密林深处走，植物就越茂盛，密不透风的树冠遮蔽了外界的天光。叶片枝条相互纠缠，玫莉珂不得不用自己的佩剑开路。若不是考虑到毁坏森林会招惹森林主人奇伊达族，玫莉珂早就使用龙炎一劳永逸了。
在幽暗的林间穿行片刻，乌莉抖动翅膀，洒下光粉照亮昏暗的林间。
“看，这是那头龙留下的。”
沿路的灌木被以粗暴的方式撞歪，断裂的枝条与叶片铺满了泥泞的地面，像是有一头大型生物狂奔而过。被掀开的泥土还很新鲜，残留着深红色的血迹，这说明对方路过这里的时间点在不久之前。
持续数日的追猎不断消耗卓塔斯所剩无几的生命力，而对方竟然还能仅凭意志支撑如此之远的距离，直到拉赫玛密林都没有停下脚步，玫莉珂承认对方的顽强超出了她的预想。
不过眼下卓塔斯的伤势已经严重到无法隐蔽前行的程度，这场追猎马上就要迎来结局了。接下来只要跟着对方留下的痕迹走，就一定能追上重伤的卓塔斯。
即使冷血如玫莉珂，到了现在也难免心潮澎湃。她顺卓塔斯留下的路线开始奔跑，娇小的体型并未限制她释放自己的力量，沿路的灌木都被她分开，遇上粗重的枝条就将其一刀两断。
此时此刻她的脑中只有卓塔斯一人，那家伙是沃泰龙群的千夫长，那么一定可以跟她解释她沉睡期间发生在陨日之巢的事情，譬如昔日诺瓦龙群的现状，将其吞并的沃泰龙群的详细情报，龙群的最高首领究竟是怎样的家伙……
然后，借助这些信息，或许可以让她更接近时之大法师一点。
-
粗暴地穿越茂密的灌木，卓塔斯向前奔逃。无所谓方向，只是不断地向前奔跑。
全身上下都像烧灼般疼痛，法师的火焰魔法极其强大，死亡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卓塔斯已扭曲的躯体。碳化的甲壳早已剥落干净，用裸露的身体撞开障碍物就像用脚底板踩针，常人根本难以忍耐这种痛楚，但这份痛楚却使得卓塔斯无比愤怒，让卓塔斯直到现在仍未倒下。
身为尊贵的千夫长，得到过龙皇凯维乌斯的褒奖，却因与人类勾结的反叛女王，蒙受了这般的奇耻大辱。
绝对不可饶恕！
它要将自己的屈辱与痛楚一点不剩地奉还给那位不识好歹的叛徒，那位使它堕入如今境况的家伙。它要用自己的方式令女王知晓何谓敬畏，要将一个百依百顺的女王献给龙皇凯维乌斯。
明明就快成功了，明明已经击败那位女王，马上就能赢得凯维乌斯陛下的注意，竟被横插一脚的人类法师所打断。如此卑贱弱小的族类，居然拥有与龙类抗争的力量，这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此时此刻它已可闻到那位女王的气息，甚至嗅到了其中蕴含的盛怒。重伤的自己无力与之对抗，被追上的话只有魂归永寂的命运。
比起对死亡的恐惧，让陛下知晓新女王出现更加重要，必须让陛下有所警觉……
就在这时，树梢中闪过寒光。
战场上锻炼出的本能令它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朝自己飞来，但残破的身体令它根本没有反应的余禄。
尖锐的箭矢射入左前膝，锐利的痛感犹如钉入石缝的铁钉般扩散开来，令奔跑着的卓塔斯稍稍失去平衡。
但也仅是这样而已，这点疼痛对浑身火烧般的折磨而言不痛不痒。
“是龙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总之快阻止它！”森林中有人类大喊的声音。
地面骤然腾起沙尘，一段粗绳自腐枝枯叶中升起并绷紧。这是用来对付骑兵的绊马索，对高速奔袭的龙类同样适用，闪避不及的卓塔斯被绳子绊倒，遵循惯性从斜坡滚落，最后落入一片灌木丛中。
雨点般密集的箭矢落入灌木丛，卓塔斯奋力贴地翻滚，虽然背后插了数支箭矢，但没有一发命中要害。
卓塔斯知道这些袭击自己的人是谁，拉赫玛密林的奇伊达族，一帮早就应该被消灭的亚人。从前方不远处能够隐约感受到人类的存在，那是人类聚居地的气息。
“阻止它！别让它靠近村子！”树林间猎人们在相互喊叫。
人类村庄，多么适合复仇的地方，村庄里总会有孱弱的老人与小孩，即使是此刻的卓塔斯也能将他们轻易杀死。
这群奇伊达族大概也没有料到卓塔斯居然具备这样的毅力，弓箭在防备入侵者时总能让他们找不着北，但对狂暴的龙类而言弓箭这种武器太过原始，对它们厚重的甲壳而言缺乏足够的遏止力。而他们拿手的森林魔法速度太慢，吟唱结束之前卓塔斯就已离开了范围。
脊背上插着猎人射来的流矢，胸膛残留魔力留下的伤痕，卓塔斯蹿出林区，看到了奇伊达族口中的人类村庄。
宛若巨塔般矗立的巨大榕树，错落有致的树屋群围绕树干建筑在远离地面的高处，彼此之间以木板与藤蔓搭建的栈道相互连接。榕树下一条小溪蜿蜒流淌，溪边几个奇伊达族的小孩握着木弓，正在尝试射击设置在溪对岸的靶子，应该是在练习弓箭的使用技巧。
对卓塔斯而言，他们是上好的目标。
直到脚底传来愈来愈强烈的震感，孩子们才后知后觉向震感来源转身。浑身浴血的卓塔斯向他们飞奔而来，犹如梦魇中的景象。
受到惊吓的孩子们丢掉弓箭转身逃跑，但也有吓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卓塔斯逐渐接近的。
卓塔斯抓起其中一个有着柔软披肩发的女孩，将她举起来挡在胸前充当盾牌，尖利的爪子横在她柔嫩的脖间。
奇伊达族的猎手们姗姗来迟，无数把弓箭对准卓塔斯。
“放下武器，愚蠢的人类，否则她就要死了！”
卓塔斯厉声嘶吼，猎手们露出了动摇的表情，但没有人后退一步。
“把孩子放走，龙类，那样你或许还有活路！”
悬在女孩脖颈上的利爪用力一分，锋利的爪尖浅浅地割破皮肤，鲜血迅速从伤口涌出。
“她朝吾过来了……吾的命运已然明朗。但在赴死以前，吾仍能杀死你们的孩子。”卓塔斯咧开嘴，扯出一个惊悚的笑容。
-
很接近了。
一路上被卓塔斯所掩盖的气息已清晰可闻，玫莉珂能够察觉到对方留下的气息，这样一来不靠乌莉的引导也能追踪了。
从一片长满刺球灌木的斜坡跃下，翻滚卸力的同时，细微的气流声骤然爆响。
一点银光自树冠中闪现，玫莉珂奋力挥剑，剑锋与箭簇相碰溅射火花，箭矢偏转方向扎进泥土。
果不其然，闯入密林禁域的她遭到了奇伊达族的拦截。
“等一下，我不打算做你们的敌人！”玫莉珂高喊，话音未落一支箭矢掠过肩侧。
“没用的，对方是奇伊达族，玫莉珂正在侵入他们的领地，不给玫莉珂一点教训，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看不到乌莉，但她的声音却在玫莉珂耳边响起。
射手似乎在不断变换射击的方向，箭矢穿透枝叶，从不同的角度来袭。玫莉珂学习过战斗的技巧，但真正参加战斗的次数屈指可数，缺乏战斗经验的弊端在这个时候暴露无遗。
她只能依靠自己的本能应对，有些狼狈地在灌木间闪躲，最后背靠一块苔痕巨石才算安全。
卓塔斯的气息在这里变得极度清晰，她注意到沿途留下的折断箭矢与成片的新鲜血迹，看来奇伊达族同样也热烈欢迎了卓塔斯。
刚才的每一箭都没有射击要害，大概也算是一种默然的警告。如果她不再前进，就能从朔月林全身而退。
但来到这里的玫莉珂绝对不可能后退一步，她追猎的不仅仅是穷途末路的百夫长，还有被时代遗忘的自己为之生存的意义。
玫莉珂绕过巨石继续向前奔跑，一支蓄谋已久的箭矢从阴影中飞越，掠过玫莉珂的额角。这一箭的速度与力道都大不相同，已是赤裸裸的最后通牒。
意识到危险的玫莉珂闪身躲到树后，一排箭矢落在她原本的奔跑轨迹，扬起折断的叶片草茎。随即她从树干另一侧跑出，本意是扰乱对方的判断，但箭矢却在第一时间如影随形。玫莉珂连续挥剑挡开箭矢，迅速藏到另一株乔木后面。
每一次试图离开遮蔽物的行动都会招来箭雨的洗礼，拦截自己的是个相当老练的猎手。如果她想继续前进，那么就必须解决拦路的家伙。
真是的，明明只需要一个火球术，就能让烦人的射手无所遁形……只要不考虑激怒奇伊达族的后果的话。
“我是来追一头龙的，你们刚才肯定也看到那头龙了，不是吗？”玫莉珂背靠树干，向着森林高喊，“那家伙是我的猎物，所以不要挡我的路！”
某个银色的圆球划过优美的抛物线轨迹，落在玫莉珂身前，触碰岩石时弹跳一下。在动力被重力蚕食殆尽，停留在半空的那一刹那，圆球表面闪过不详的惨白光辉，发出清脆而短促的响声。
体内龙血在一瞬间变得滚沸，玫莉珂在应激反应下展开防护魔法。下一秒圆球炸开，锐利的银色刀片瞬间四散崩飞，如雨般密集切割，玫莉珂半吊子的防护魔法即刻遍布裂纹。
连附近的树干上插满了炸弹里的刀片，如果有人被笼罩进那颗炸弹的爆炸范围，绝对会被扎成刺猬。
这种武器……对方已经抱有杀意了。
那么，玫莉珂也不打算留手。
受到压制的焦躁转化为纯粹的力量，玫莉珂回身猛踹大树，乔木发出令人心悸的折曲声，树干部分些微内陷。她再在相同位置补上一脚，乔木伴随清脆的断裂声向后倒塌。巨大的树冠与临近乔木相碰撞，折断的枝条与散落的叶片纷扬落下。
玫莉珂冲出掩体，预料中的箭矢并没有射来。她看到枝丫间光线细微地变暗一瞬，有人从树顶跳向了另一株树。天生的战斗直觉驱使玫莉珂冲到树下，趁对方立足未稳加以追击。
“喂喂，破坏森林的话，和奇伊达族就没办法友好相处了啊！”乌莉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话虽如此，一头陷入战斗狂热的红龙，是不会听从任何忠告的。
借助转身而产生的惯性，加上自身原本的重量，玫莉珂旋身出腿。沉重的一击直接命中了树干，如雪的落叶被震落，整株大树也缓慢向后倒下。
就在这时，伴随枝叶摩擦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某个不太和谐的声音混杂其中。玫莉珂微微愣神，随后发现一道阴影从天而降，亮银色的锐光切开光影。
玫莉珂撤步避开刀锋，但对方落在她身上，用重量将她压倒在地。短刀没能斩中玫莉珂，对方果断拔出匕首双手刺下，情急之下玫莉珂只能用手臂抵挡。
匕首深深扎进手臂，匕尖刺中腕骨才停止。龙类的骨骼比人类更加坚固，这是匕首没能扎穿手臂的原因。
玫莉珂痛呼一声，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力甩到一边。
对方俯低重心翻滚一圈卸力，随即迅速从枝叶间爬起，闪电般抽出背后弓箭，迅速拨弦射出一箭。与此同时玫莉珂拔剑瞬斩，剑风扬起一片飞沙走石。
折断的箭矢从玫莉珂耳边擦过，玫莉珂欺身垫步向对方逼近。对方擅长使用弓箭，既然如此就不能给对方创造安全的射击环境。
烟尘中传出空气被斩开的声响，剑锋与刀刃相碰，两者产生的气流将周围的烟幕激散，玫莉珂也以此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一名身披兽皮猎装的年轻女子，古铜色的脸颊上涂抹着不明所以的战纹，锐利的琥珀色眼瞳正毫无迷惘地盯着玫莉珂。
即使是以玫莉珂的标准来看，对方身上的装束都清凉得过头了。通体由皮革与亚麻织就，但只在要害处加厚了防护，关节活动处几乎省掉了所有的布料，方便行动而又不失防御性能。
无论是裸露的强健手臂与腰肢，以及猫科动物般的兽耳上微微摇晃的饰坠，都充满原始的野性美感。
女子低吼着用力下压刀锋，似乎是觉得外表柔弱的玫莉珂力量不够，不足以承载刀锋的重量。
以人类的标准而言，女子的力量甚至强于普通的男性士兵，初次交手的话很容易被对方的外表蒙骗。
但无论是何种亚人，人的力量都无法匹敌龙类。将自己卷入与龙类的角力之中，是她能够犯的最后一个错误。
玫莉珂双手握剑奋力上挑，对方的武器像脆弱的竹签般旋飞出去，插在土中明晃晃地摇摆。
赶在对方拉弓上弦之前，玫莉珂的剑刃已悬在对方的脖子前。
“你输了。”玫莉珂说。
她看向对方琥珀色的眼睛，对方也毫无胆怯地报以回视。那不屈不挠的姿态，仿佛把武器架在对方脖子上的人是她。
“你的气息，和普通混龙种不同。你是谁？你来到拉赫玛密林要做什么？”对方语调不善。
“奇伊达族脑袋上的耳朵是装饰吗？”玫莉珂不悦地皱眉，“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我的目标是闯进森林的那头龙，对你们的森林没有一点兴趣。”
“既然你不是冒失的误入者，那么你应该也清楚，奇伊达的领地不容许外来者进入。”
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白光闪现，扑棱双翅的乌莉高举手掌，分别指向玫莉珂与奇伊达女性，示意她们暂时休战。
“喂喂，怎么你们比喧灵还要冒失啊？这种双方吵起来对各自都没有好处的情况，绝对要避免啊！尤其是玫莉珂，快点把武器收起来，要是被其他的奇伊达看到就麻烦了，搞不好会被整片森林追杀……”
她还没说完，森林深处传来了慌张的喊叫声：“拉耶大人，入侵者侵入了村子，劫持了一个孩子，请快过来看看！”
来人分开灌木，随即就看到了眼前极富戏剧性的一幕。自家的拉耶大人半跪在地，另一个看起来像是混龙种的黑发赤瞳少女用剑刃架住她的脖子。
“拉耶大人？！”
目睹自己的领导者被陌生的混龙种劫持，猎人一瞬愣在原地，顿了几秒才拉弓上弦。
玫莉珂与拉耶视线相交，对方与她对视片刻，最后稍稍移开目光，大概可以算作认输的表现。
“哼。”
玫莉珂收起悬在对方脖子上的剑，向后退开一步。拉耶冷静地起身，挥手示意同伴不要攻击。
“不要在意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我村子的情况。”拉耶暂时无视玫莉珂的存在，向手下发问。
虽然不清楚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猎人识趣地没有追问，因为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转达。
“大人，入侵者劫持了朵亚家的孩子，现在正在村口与猎手们对峙。因为害怕伤到孩子，现在我们不敢动手。”
拉耶走到一旁拔起自己的短刀，抹去尘土之后随手收回腰带。
“天龙大人呢？这个时候如果能借助她的力量……难道说，她今天又去圣域了么？”
“是的，像往常一样一早就过去了……刚才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能请她回来！”
“可恶。果然，也不能时时都依赖天龙大人。”
玫莉珂在一旁默默听她们对话，逐渐掌握了当前的情况。虽然不清楚他们口中的天龙大人究竟是谁，不过……
玫莉珂悄悄转了下眼珠，想到一条对方可能同意的提议。
“听起来你们遇到了一点困难，或许我可以帮帮你们。”
拉耶嗤笑一声环抱双臂，从头到脚打量玫莉珂一遍，琥珀色眼瞳里饱含着轻蔑。
“你也是个入侵者，给我搞清楚自己的立场。我们不可能也不需要求助外来者。”
果然，圈地自封的家伙们都是些听不进话的老顽固，真不该抱着可以交涉的希望。
“算了，随你怎么说。我再跟你们重申一遍，我要去找那头龙算账，等结束之后就离开，不会在这地方多待。就算你们打算阻止我，我也不会在这里停下。”
猎人几乎要掏出短弓，而拉耶低头思忖片刻，随后顶着一脸头疼的表情，朝玫莉珂耸了耸肩。
“你闯入朔月林的动机，真的就是这个么……好吧，我们可以破例让你进来，处理完你和龙的事情，然后就离开。另外，我必须全程跟随你，以防你做出任何有损奇伊达族的事情。”
“监视者么，随你便吧。”玫莉珂点头。
从第一次透过龙蛋窥视世界，到数百年后的今日，玫莉珂的生命中充斥着监视者，不过是数量与身份的变化而已。她早就习惯这一切，事到如今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即使是与她一起生活那么久的时之大法师，将感性的外衣剥离殆尽，他与她也不过是监视者与被监视者的关系。人类是一种胆小且贪婪的生物，觊觎超越他人的强大力量，却又会对太过强大的力量产生忌惮，希望将一切掌控在手中，却又丝毫不懂节制。
“村子就在不远的地方，跟我们来。”拉耶率先走入森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