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除了帮老太太找小猫就……就没有其他的任务可以接了么?”
立在冒险家商会大台前的伊洛在那么一瞬间里确实陷入了某种被称为石化的负面状态中,只因为给他摊在桌子上的任务卡片不是去田野里捉小偷就是去房东老太找小猫。
给的薪酬少得可怜不说,关键是这完全没有脸面去接。
“最近教会督察得越来愈严了,没有在他们那里登记的人一律不能接任务…………如果优可疑行为还要通报呢。我这里能给你任务做已经是违约了的。”
胡子大叔摊了摊手,歪头示意伊洛往一边挪一下别挡其他人的路线。
“要我说,去教会那里交点钱登记下就好了这位先生。”
“没必要为了那点入会费拮据。”
“嘛嘛,虽然是这样的道理——但是你看啊,我是外乡人,登记手续会很麻烦。”
“起码要半个月才能拿到批准。这期间拿什么来生活呢,总不能赖在教堂里白吃白喝吧?”
胡子大叔指了指摆放在桌面上的手绘地图,在海岸线的某处圈了圈。
“小哥,那你可以从这里往南走,跨越森林和河流,沿着海岸线……穿过边界去塔其亚国。唯一的麻烦是那里的拦路强盗。”
“当然,要是你能顺利溜过(The Black-stone Tower)的那群强盗,估计到了另一边会被当作一个了不起的团队受接待呢。”
“到时候还愁什么接不到任务哩!”
伊洛的目光也停留在那个被红色染料打上大大危险字样的黑色高塔上,沉思了好一会。
身后的拉斐尔踮脚挤过围观的人群,在伊洛旁站定也跟着眯眼。
“那群强盗,很强么喵、大叔——?”
(“王国军和教会,都不管么。”)
优拿起随身携带的羊皮卷,开始趴在桌子上用比较抽象的手法临摹这地图。
“派去好几拨人啦,可回来的……不是疯了就是残了!”
“我听说啊,那里曾经是礁石监狱,后来被异教徒血祭,再后来又被杀人强盗霸占……总之是个非常多难的不祥之地。”
胡子大叔一手掩着嘴,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听说王国甚至有过放弃这块领地的商讨会来着。”
“诶、听上去还蛮有趣的喵——要不我们就去那儿吧喵?”
拉斐尔用手肘捅了捅伊洛的咯吱窝,但是伊洛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危险,但是必经之路。”)
优在临摹的地图卷上增添上了这么一句话,随后点点头也学着胡子大叔的规格画了个大大的红圈。
“伊洛先生,我们还是绕路吧。或者回到斯利安王国内陆去看看其他地方的状况?”
蒂娜很是紧张地扯了下伊洛的衣角。
伊洛托起下巴,脑海里开始呈现出一副想象中的地图画面。
(如果是总教会的命令的话,那么大概斯利安王国内陆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甚至更严)
(海岸线、礁石、高塔……囚犯和强盗。不妙啊……)
(…但是、已经没有退路了)
“优,拉斐尔和蒂娜。我们今晚偷偷渡过去吧。那个受诅咒的黑塔……么,没办法了呢。”
“好咧!正愁没地方去喵——”
(“我没意见。”)
“唔……虽说如此,但还是小心为上。”
“哎呀,那种杂鱼有什么好怕的喵。直接去抹杀殆尽就好了喵。”
“拉斐尔姐,你这是……”
“拉斐尔,说话要经过大脑。你这样说大话,迟早是会被针对的。”
“我、我才没有说————疼啊喵!”
拉斐尔捂着额头闭眼收获了一个来自伊洛的暴栗攻击,这使得她带着充满“善意”的眼神盯了伊洛好一会。
“冒险的时候,明明是个软弱的家伙,喵、倒、倒是挺会在别人面前逞强的——”
“这是教训,这是低调的必备技能。不管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不能在大众面前太张扬,否则可能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明白吗?”
(“就是俗话说的‘沉默是金’吧。”)
优把临摹的羊皮卷低头仔细叠好放入衣袋之中后抬头举牌。
(“当然,单根筋的,不会理解。”)
“喂喂、又再嘲讽么。真不愧是从那里出来的诶,冥古生物?”
(“什么冥古生物呀。”)
“说的谁自己很清楚嘛喵。”
优和拉斐尔之间的笑容越来越让人心寒,而她俩的距离也在进一步靠近。
“咦咦咦——!优姐姐,拉斐尔姐!你们……”
蒂娜一下子警觉起来,跑到中央去撑住了两名少女即将要开始燃烧爆发的气场。
“你们别气了,大不了下一顿叫伊洛出点血买好吃的来饱餐——”
“呵。”
“哼喵……”
(“那我要盐烤鸡翅。”)
“酸肉汤和脆薄饼,不能少喵。”
“没问题哒,伊洛先生会答应吧。为了大家和睦地在一起?”
蒂娜搓着手可怜兮兮地向站在原地苦恼的倒霉蛋望去。
“等等等等一下,怎么又要我出血了?!我怀疑你们串通好骗吃骗喝!”
“可是诶,优姐和拉斐尔姐吃不到好吃的经常会发脾气嘛……所以拜托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这岂不是天天要骗我出血,不成。绝对不行,太胡闹了。她们两个这么任性,你可要做个可靠的表率呀蒂娜。”
话音还未落,两道阴影就遮在了伊洛脸上。“咚”的两声,店里的桌子被拍得差点震飞起来。同时优和拉斐尔都已经发黑冒烟的仇恨值顺理成章地转到了伊洛的身上。
“是拒绝了喵?”
(“不会不答应吧。”)
“什么……怎么突然又站在一起了……”
“哎呀,比起之前的争吵来,我还是比较在意刚才伊洛是非常无理的态度拒绝了我的订菜呢喵。”
(“是直接说‘不行’的人,太差劲了。”)
“这、这是当然,面对像吸血虫一样的要求,拒绝不是很正常的么……”
“你说对吧蒂娜————?蒂娜…………?”
伊洛本想好歹搬一个站在同一条线上的来冲冲自己的勇气,可谁知蒂娜早已经溜到另一张桌子去趴着了。
“好呀,那现在再拒绝一次怎么样、喵?”
拉斐尔的赤瞳里燃起一道像是可以杀人的红光,朝着伊洛的身躯贯穿而去。
(“再说一次‘不行’就好。不会出事的哟。”)
优此时举牌时面无表情的样子反而让人不寒而栗。
“优……优!别露出这样的目光啊,我我可一直是很照顾你的不是吗?”
(“伊洛……?”)
“真多嘴诶,现在把那个‘不’字给我说了。然后我就可以先打你一顿再谈其他事了喵!”
“拉拉拉斐尔,还记得我们订的约定吗————不到危急情况不要动手啊喂!”
“订了约定,我可没说一定要遵守喵。把脸凑过来——”
拉斐尔大摆出一副扇耳光的姿势,毫不讲理地一手拉住伊洛往她掌心拖。
可谁知下一秒拉斐尔拖人的手就被另一只白皙而柔软的手给截停在了半途中。拉斐尔赤瞳一缩,带着说不上善意的虎牙笑望向阻挡自己的人。
优与她那坚定单纯的神色站在了伊洛身前,这一刻仿佛就如世界有了光,罪人看见救世主一般令伊洛激动。
(“不许动手。”)
“蛤——喵?我没听,不,看错吧?”
(“就是不能动手。”)
“哎呀,即使我现在因为那个弱弱的契约只能展开一双翅膀,但却并不只是好看的装饰品喵?”
(“双翼的话,不能免疫‘即死’魔法。”)
(“所以,最差的结局也是同归于尽。”)
(“要试试吗……?”)
“啧---哼!你可别太得意了。”
这句话是冲着伊洛说出的,但总给人一种有其他指向的警告意味。拉斐尔嘴巴一嘟闭眼一用力撒放开了拉人的手。优此时稍微从刚才认真严肃的神色恢复过来,轻呼了一口气。
“真…真是了不起的勇气呀,都说到同归于尽这个份上了……不过怎么能对同伴这样说呢!”
伊洛一边擦汗一边对刚才的话语表达了相当的担忧,但优只是默默举起一张纸牌。
(“愚者。”)
“哎……?这是,我随身带的那一叠占卜牌里的,怎么在优你————”
(“从伊洛怀里摸到的哦。”)
“摸到?什么时候——该、该不会——?!”
优把右手覆上伊洛的胸口,稍稍一按。这一举动惹得在场的另外三位都不约而同地脸红起来。
(“早上。忘了么……”)
优歪头盯着伊洛因为害羞和紧张而到处张望的眼睛,她似乎是在期待一个什么回答。
“果然--果然是早上不小心掉的吧…………啊哈哈,就说怎么找不到了……”
(“不。是在伊洛领口这里,再伸进去一点,摸到的。”)
“别,别说那么详细呀你这……这种事情,发生过就不要再提了好!”
(“哦……那么是伊洛想亲口说出吗?”)
“不不不对!完全错了吧这问题方向,好了。我们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虽然话是从满脸通红的某人嘴里大声宣扬了出来,但在场的三位女孩,一位捂着嘴偷瞄,一位不屑得嘲弄,一位单纯得不懂,几乎没人会回应他的这个要求。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是怎么……?”
有那么一瞬间,伊洛就要觉得是优终于明白自己的苦心了,他张着嘴满怀期待地望向那名银灰发少女。
(“伊洛果然,还是蠢材。”)
(“今早的事都记不清楚。”)
“我……我没有……”
(“所以,‘愚者’,很适合你。”)
说着优不顾其他数人的目光,以一种超似“相拥抱”的姿势靠了上去————优的脸和早晨如出一辙埋进了伊洛的胸膛里。
“真狡猾喵——”
“伊洛先生………”
拉斐尔和蒂娜同时发出惊呼。
优贴着伊洛的胸膛嗅了嗅,然后倏然抬头目光一凛。
(“‘愚者’。给蠢材伊洛放回去咯。”)
“喂,刚才绝对犯规了吧?!”
拉斐尔头上似乎冒出了一些肉眼可见的火气,她顺带锤了一下一旁的无辜桌椅。
木头的焦糊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好吵。”)
优依然贴着伊洛不肯放松,甚至连正眼都没给过发火气的某人一下。
伊洛眼看要兜不住火,连忙往两只女孩中间一插,不,是一站。在万分危急的时刻把噼啪燃烧的火药桶引线吹灭————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喂喂,我说有内讧的闲工夫不如好好想一下如何把黑塔攻陷了才好。”
“呼嗯……区区拦路的人类而已。我一展翅便会在底下燃烧至灰的喵。”
(“不用靠近都可以解决。”)
“那个这么看来。伊洛先生,好像我们的实力已经超出了普通冒险团好几倍了呢……”
蒂娜提着装满生活用品的篮子小声道。她看过优和拉斐尔大战之后说话就变成一副格外小心的样子了。
“话虽这样,可不能自大。毕竟敌人的数量大概还是在三百人到四百人这样,占据天然地势再加上曾对上了王国军这样的大头,实战经验应该蛮丰富的。”
(“那么就今晚好了。”)
优捧起半杯热茶一饮而尽,杯子上慢悠悠显现出这样的刻痕。
(“今晚,沉睡吧。”)
最后一行字完全显露时伊洛突然觉得酒馆里凭空闯入了一阵冷风,不由得抖了两抖。
带着这份莫名的心悸,伊洛踏出了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