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被优一路牵着来到了通往地下的“隧道”。昔日阴冷潮湿的地牢霉砖已被替换成了米黄色的原浆木板,就连墙角原来的审讯台也被替换为放着玻璃杯的圆桌。

难以想象这曾经确实是一个血迹斑斑的脏地方。

(“在前面,很快就到了。”)

优单手举着木牌冲在前方,而伊洛的眼球却被玻璃杯底那点残留的琥珀色晶莹液体所吸引———他端起杯子在光下打量。

光亮透过精致的杯面花纹把其中的一小口液体衬托得熠熠生辉。

“欲望是埋藏花丛的陷阱,拿到手上的究竟为何物?”

伊洛偏着头把这玻璃杯高举着转圈摇动,液体在晃动下滋滋冒泡,一股浓郁的香气从杯口溢出。

“这是……酒吗?可是我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不管是酒也好,杯子也好……”

伊洛放眼望去,发现优正站在“餐厅”大门前背着手安静地看着自己,她的脸上并没有一点不满,只是默默在门前等待。

“啊……”

优小嘴微张,往外吐纳出一口气,她撑了撑背后的双手,

(“是酒哦。本来是打算在餐厅里奉上的,肯定是拉斐尔遗漏了。”)

“我猜也是,不如先尝点甜头,咕噜噜……”

伊洛把琥珀色液体的上层泡沫摇的得占满半个杯子后突然抬手仰头,一口喝尽了仅有的一小点酒。

这是他从未喝过的味道。

入口有点苦涩,但很快这种满嘴忧愁的感觉就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香甜麦芽的糊味和淡淡回甘。感觉就像把烤的有点焦糊的面包打成汁加了香料和糖。

这股暖流顺着伊洛喉咙直通胃部。他十分满足地拍了拍肚皮。

(“如、如何啊……?”)

优踮脚略前倾,把身子往伊洛脸的方向偏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拉进到了能看清红瞳里倒影的近处。

说起来真是奇怪,即便优没有喝酒,她也脸红起来了。

(“这是我和蒂娜第一次出去采购时独家发明的。”)

(“甜麦酒。”)

(“要是很难喝的话,就、就算……”)

“不,我很喜欢。比酒馆里卖的都要好喝,只要一小口就足以让人着迷呀。”)

优稍稍一愣,随后在木板上画出个笑脸。

(“走吧,蒂娜和拉斐尔还在等呢……”)

“嗯。”

伊洛把空掉的玻璃杯摆回圆木桌中央后再次随着优的步伐来到装有铁条的大木门前————不知道是喝了小口酒的原因还是自己的错觉,伊洛感到隐隐地,居然越走越热了。

按道理讲,地下应该是凉快的才对,可是自己停在门前出汗了。

他伸手往门上一探,木头确实是热的,还有点被浸湿的软触感。

“我记得我们是来吃晚饭的啊,这里面是……?”

优双眼一眯,把食指移到自己嘴前竖起:(“是秘密。”)

(“这里面锁着晚餐的秘密,不能放它们跑出来。”)

“它们?喂喂我可不喜欢生吃啊……别是弄些什么活的野味啊!”

(“等会就知道了呢。”)

优手搭上木门的裹布把手,使力露出虎牙一拉—————

扑滋滋滋滋————!!

噗嗤————嘶嘶啦~

一股被封印多年的邪祟浊流从门内全方位喷涌而出,炽热而潮湿的水汽流墙几乎要把伊洛整个人都向后推退一步。

伊洛双手拉住了另一侧的门把手才得以站稳,同时还在不断向外泄出的热浪让他难以睁开双眼。

伊洛只感到这顿浑浊的气流从自己身边呼啸过后,原本身体紧绷的每一部位都松弛下来,一股懒懒的倦意自脚趾爬上脊骨、逐渐遍布全身…………

“这……这是?”

伊洛一把抹去自己脸上的水珠,探头仰鼻嗅了嗅从里面水雾中飘出来的味道。

似乎是淡淡的泡打牛奶味,还带点蒸煮果木的清新气。

里面的装横已经脱离了地牢,不,甚至脱离了对地下室的认知了,一叠一叠的黑瓦覆盖在米黄色的原浆木之上,在每个翘起的檐角上都挂着一串铜质风铃,随着外面阵阵海风吹拂发出零零散散的悦耳响声。

雾气的源头正是不远处木板的消失点——一池青色的热汤。

(“啊,这个,是真正的流水宴喔。”)

伊洛脚下踩的木板刻印出如此一行火焰文字,

(“拉斐尔和蒂娜都在里面等着。”)

“等着?你的意思,她们在这热汤里?不是来煮食物的嘛?”

伊洛挠了挠头,现在他只觉得热、非常热,他恨不得立马脱下这身碍事的、层层包裹的服装,可在优面前他要保持自己作为贵族绅士的形象。

可是伊洛的内衫被汗水浸透,浑身止不住都在向外散发热度,他已经等不及了。

于是,他回头望去,刚想对优说要不我们先出去换下衣服再进来这样的话——————

优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换上了非常清凉的服装。

不对,伊洛猛地皱眉,心跳加速起来,不对!这也称不上衣服的范畴了,这简直是用少的可怜的布料块儿勉强遮住属于绝对禁忌的地带,以打着蝴蝶结的素色细绳链接起来,紧紧贴着肌肤…………

伊洛赶紧打住了继续往下看的目光,可一想到拉斐尔和蒂娜也差不多是这般装扮的画面,他的脑袋就像是进了蒸汽一般浑噩。

“这,这跟没穿有什么区别啊……这!”

(“咦…明明是把优的秘密都保护好了的……?”)

优一边小声嘀咕一边低头套弄细绳和布料,伊洛羞得只好把脸别到一旁的水面那里去。

虽然是避开了视线的直接接触,但通过热汤浮动的倒影还是可以隐约看见…………

优的指尖顺着洁白的大腿两侧滑过,绕上细绳,牵连着掩盖秘密的三角布料往上或往下稍稍提放,动作像是在抚琴。

伊洛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触摸上的美好触感,稍有湿润而富有弹性。沿着素白细绳的末端到两条交汇的蝴蝶结,是如此小巧精致,似乎一用力就可以使其滑落。

伊洛不由得哼出一口粗气,这绝对是在犯罪。

(“没问题呢,伊洛怎么对着热汤发呆。”)

优重新系紧蝴蝶结后只身靠上来——可伊洛却往后退了两步。

“我……我觉得哈。可能,那个,我不适合吃这什么……流水宴?”

“我突然觉得很累,先回去睡会儿觉。这个嘛,以后再说吧……”

伊洛的额头上布满汗珠,他再次抹把脸拔腿就要向木制大门走去——

(这样下去肯定要出问题,出大问题阿喂!)

(不行,不能呆在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优双手合十,

“啪————砰!”

少女拍掌的同时大门也随之紧闭。

优保持双手合十的姿势慢悠悠转到伊洛的身前,

她眯眼抬头,

周围的雾气代替优说道:

(“不许逃。流水宴是准备了很久的。”)

(“一定要、好·好·享·受哦~”)

伊洛此时已经来到了无法把控的边缘,面对几乎贴到脸上的优,他不得已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

“好吧,好吧,但是,换衣服这种事我自己来!”

“欸……?”

优刚刚伸出的手在触碰到伊洛胸口的那一刻又忽然缩了回去,

少女撅着嘴嘘气。

“你、你好歹是女孩子吧,给我不要这么主动啊!”

就算是闭眼也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人的小动作,伊洛下意识移腿想往后稍微挪一挪,但因为这样会“显得疏远”而不得不提前中止。

闭上眼睛……不知道优在说什么,反而会更不安了呢。伊洛这样想着,姑且尝试着再次睁开眼睛面对这残酷现实。

“总之,优你这样做太快了…能理解吗?”

伊洛总感觉现在的自己还没资格承受一个女孩的无条件信赖,或者说,优这样靠近自己,这样黏住自己——虽说心底里是喜欢的,但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做出辜负少女心愿的蠢事。

他这般害怕着,虽说优是人类少女的形态,可好像他们之间总有一道无形的沟壑。

是否能真的跨越,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优歪头看着伊洛,眼里依然只有那份天然的信任光。

所以说啊———正是这副模样,让他苦恼不已。从定契约开始,伊洛就隐隐感觉到了,优对于自己的依赖无法用正常的速度来衡量。

要说定契约的话,拉斐尔也是,可她也没有如此贴近。

两人间一时只听得见哗哗的水流…………

优努力思考一阵后好像稍微理解了伊洛的意思,她抬头朝伊洛举起身上带的最后一块小木片,

(“我明白了。那么伊洛自己换好记得到前面的主浴池来喔。”)

同时她抬手指向一旁的横向木架,上面叠着白色的浴巾和准备好的浴服。说是浴服,其实不过就是一件小短裤罢了。和优身上的这件清凉服装有异曲同工之妙。

伊洛面红耳赤连忙点头挥手,

“能明白真是万分感谢,我一定会快来的。”

“嗯……”

在继续盯了伊洛好几秒后,优才慢慢拖着自己被雾气湿润的银灰长发,赤脚一步一步走进前方被白色大雾所遮盖的池中央。每走一步,水位就漫上来一截,直至到了膝盖、到了肚脐、最终浸没了锁骨…………

确认优没有偷偷回头后伊洛终于松口气,开始如愿以偿地脱下这身湿热沉重的衣服,换上松垮的浴裤。

是选大了啊——伊洛明显感觉到这个裤子的尺寸过于夸张,泡了水说不定会有随时被冲走的可能。

“这群……唉,真是自作主张。”

伊洛一面提着裤子,一面踩水前往未知的池中央。

“不过也是,要是她们能选上合适的尺寸,那问题才叫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