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咚咚咚。」
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我还未完全从梦中苏醒,总之就是想要睁开眼睛,但却又被困意牢牢锁住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卡在一种睡眠和醒着的平衡位置。这个时候,即便是敲门声也很难把我唤醒,除非敲门声真的很响。不过,那个人似乎没有那个兴致把力气全都花在敲门上。
依旧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
勉强睁开了双眼。
但还是无法从柔软的被子中脱身。
毕竟现在是冬天,光是把胳膊露在被子外面都会感到很冷,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尤其是在这种意识模糊的状态下——就更不可能做到了。
不过倒是有一个方法。
一个简单而粗暴的方法。
把被子掀掉。
如果真的能做到的话,那么寒风立刻就会把我的意识——转变为清醒状态,这当然是毫无疑问的了。想到这里,我已经没有任何犹豫的理由了。人生的第一步就是起床——
把被子从身上掀开。
宛如神奈川冲浪里那样的壮观场景,在床上再次上演了。
寒冷的空气立刻向皮肤涌来。宛如针扎在各个部位。
这大概是因为我只穿了一条内裤的原因吧。
「嗯,怎么回事?」
我一边打了一个哈欠,一边朝站在在我眼前的鸸鹋对视着。很快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她站在门口。像昨天那样穿着古典东方服饰。腰上佩着那把长刀。
冷漠的眼神似乎在躲闪着什么。
嗯,不对,那可能不是冷漠。
感觉她的脸颊似乎有点泛红。难不成是有点害羞?那可真是奇怪。
明明之前在地铁上,她主动要我脱下衣服检查的……
「——快换好衣服。」
她低声命令我。
似乎不是很想和我对话。
简直让人看不透。
「你之前在地铁上不是看到过我这身打扮嘛……」
没等我把话说完,她就往后退了几步,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不得不说,她关门的力度还真是大。荡起的气流扑在我脸上的感觉都很清晰。
真是难办了。
总之先穿好衣服,出去吃个早饭吧。
「不得不说,弗吉尼亚的冬天真是难熬啊。」
1.
冬天确实难熬。
主要是因为这所房子里没有空调。
何止没有空调,这所房子根本就是古代建筑。再加上这显眼的红色木质屋顶,就更有一种在历史书上看到的,古代民居的感觉。
而且从本质上来说,这座房子也确实和现代没什么关系。
没有投影屏幕。没有空调或者暖气。一切自动开关都不存在。没有打扫用的机器人。没有自动调节明暗的灯泡。总之,这完全不像是二十二世纪的存在。
虽然早在出发之前,我从网络上收集来的资料,就已经让我知道了城外还是像古代一样。不过毕竟那时没有身临其境,也就无法体会到这种怪异的气氛。
现在是2156年1月3日。
我却住在一座二十世纪的房子里。不得不说,有一种穿越的感觉。
打开房门,客厅的构造呈现在我眼前。一切都以简约风格为主,四周墙壁被刷得雪白。有一张深红色的沙发,前面是一台看上去像古董一样的电视,其次天花板上就是必须按下开关,才能够手动打开的电灯。
餐厅在客厅的旁边,那是一张木质桌子,呈长方形,好像已经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食物摆在上面了。桌子的周边放着几个塑料椅子。那个东西应该是叫「塑料」,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总之可以坐上去。
材质并不是问题。
「好难吃……」
尽管我已经把声音压得很低了,但还是被听到了。
「刚来就抱怨,你这个新人也太糟糕了吧。」
坐在我对面的鹊这样说着,毫无压力地,把那块面包塞到了她的嘴中。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面包明明这么难吃。
「啊,对不起。但确实很难吃啊。」
「习惯了就好了啦。我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很不习惯的。第一天允许你抱怨,要是到了以后你再抱怨的话,可别怪我骂你哦。」
「保证不会的。」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没什么自信。
毕竟这里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地狱。没有任何现代设施,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但——现在我只有一件事要干。
那就是把眼前这个魔鬼一般的面包。
咽下去。
在那之后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我回想起那个味道,还是觉得很难吃。简直就像是在啃水泥一样。虽然我从来没有啃过水泥就是了。
而一旁的鸸鹋也依旧保持沉默。
与其说是刻意在避开我,倒不如说是毫不在意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似乎一直处于发呆状态。有时一些微弱的声响,比如手指撞到盘子的声音,也能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但也只是瞥了一眼,然后便完全不在意了。
吃完饭后,为了表达对我刚才抱怨的歉意,我主动请缨进厨房帮鹊干活。
结果却招来了更大的麻烦。
啊,真是麻烦了。
为什么找不到洗碗机?
——哦,对了,这里是古代建筑。但也不至于连洗碗机都没有。难道古代人都用手洗碗吗?我好像记得,洗碗机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发明了。不得不说,这栋建筑还真是简陋。
「你不会连洗碗都不会吧?」
这次,鹊却在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惊讶,甚至还有一些试探的成分。
她似乎不敢相信我——连洗碗都不会的悲惨事实。
「确实不会。」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不得了的话,于是立刻补充说,「但是我可以学……」
「这个东西根本就不需要学吧?」鹊把头扭过来对我说,
「我刚开始来也是什么都不会。不过这个东西,用脑袋想一想就知道了吧……」
也是。
无非就是用水洗碗而已。
单从鹊的表情上来看,似乎还有点想笑。
「没问题啦。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我只想快点结束这可怕的讨论。
以免暴露我什么都不懂。
虽然说——早就暴露了吧。
等我把最后一只碗洗完的时候,鸸鹋恰好从外面走进来,她凑到鹊身边,似乎在讨论些什么。我只听见了『核心』、『上层命令』之类的词语,但听得不是很清楚。
总之,没过几分钟,我就接到了新的任务。
其实说是任务,也挺勉强的——
总之,就是跟着她们两个,前往附近的『北芭芭那辛门—巢穴支部』。
我把碗筷放好在柜子里,洗了手之后,便跟着她们出发了。
不得不说,在这种大冬天洗碗,确实不太好受。而且这边似乎连热水都没有。于是,我只好摩擦手掌生热,才勉强保证双手没有冻僵。
不过有一点是幸运的。
——至少这里还有自来水。
并不是一无所有啊。
2.
虽说城市外面的科技水平相当落后,但也有一些我闻所未闻的存在。一路上,我简直像烦人的小孩子一样,一直问个没停。不得不说,我的好奇心还是挺旺盛的,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么颓废。事后回想起来,反而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从那所房子出去之后,大片的田野显现在我面前。
——被白雪覆盖的原野。
——充盈了我的整个视野。
那些土地应该是田野,我在内心这样推测。后来鹊的回答证实了我的猜想。我们走在一条高于旁边的、土堆起来的通道上,这个东西应该叫做『田埂』。这是一个对于我来说全新的单词,所以感到陌生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光是这个单词。
城市外面的这个世界,对我而言都太陌生了。
但奇怪的是,冥冥之中,我却感觉这样宽阔的原野,以及之前那个拥挤而繁华的城市,更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这一部分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述的。
我向远处眺望——
似乎有一个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小山,潜伏在大雪深处。因为距离很远,所以看的不是很清楚,我也没有太在意。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不过大概到今天凌晨的时候,就已经停了下来。到了今天早上,到处都积上了厚厚的白色。
我们沿着田埂继续向前走。
大概走了有几百米左右,我们来到了一条小路上。小路通往森林深处。
所有的树冠上都几乎没有叶子,光秃秃的褐色载着沉重的白雪,确实很让人担心——树枝会不会随时有可能折断。
「不会折断的啦。不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费心思,就算真的折断了,也无非就是一堆雪砸到你的脑袋上,完全没有关系。」
「不会被砸的头破血流吗?」
「你的脑袋是纸糊嘛?」
鹊一边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一边向我反问。
「就算没什么事,也很难受吧。」
「我觉得你这样也挺无聊的,被砸一砸也许会多一点乐趣。」
确实。
虽然是调侃,但她说的没有错。
而此时——
在林间小道中,一团渺小的、陌生的黑影闯进了我的视野。虽然它在我的脚边只是短暂停留,但依旧把我全部的吸引力都抓了过去。
这是某一种昆虫吗……
「这个是什么东西啊?」
我一边走着,一边向旁边的鹊提问到。
鸸鹋走在我们前面,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有时又感觉她很认真。总之就是琢磨不透。
鹊把头微微歪过来,这个动作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回答我——
「你是说刚才那个黑色的小虫子吗?那个是渺小钢虫。」
「『渺小钢虫』是什么东西?」
好奇心的火焰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虽说『熊熊燃烧』这个词用得有些夸张。
「当然就是一种虫子了。」
「我知道是虫子。」
「总之,这就是一种金属虫子啦。它会啃食金属稻米,然后把其中的铁转化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它成长到一定大小的时候,就会返回虫穴。」
「金属稻米?吃了就会重金属中毒的米吗?」
「诶,你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如果真的是你说那样,我觉得我们都不可能活到今天的吧。」
「也是。」
「金属稻米就是用来收集金属的啦。」
「收集金属?」
实在无法想象稻米该怎么收集金属。
总不可能是凭空产生的吧?
「它的根部会吸取地下的铁矿,然后积累成为稻穗。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啦。」
「觉得好神奇啊。」
「金属稻米的根部非常夸张哦,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说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既然你说,渺小钢虫会啃食金属,但它岂不是会危害金属稻米?」
「就是要让它危害啊。」
「嗯?」
「让它们把金属稻米啃完,然后返回虫穴。这么简单道理不会不明白吧?看起来,你的脑袋不是那么灵活喔。」
「返回虫穴,然后呢——」
我继续追问道。
而她关于这个问题,看上去也是兴致勃勃的。
「回到虫穴,被虫后吃掉。」
「虫后。」
「蜂后和蚁后知道吧?差不多就是那个样子,一个虫穴只有一个具有生育能力的个体。」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
「也就是说,这种虫子是用来收集金属的,就像工具一样,收集完足够的金属之后,就返回虫穴被销毁?然后人类通过虫后,收集到足够的金属?」
「完美哦——」
鹊夸了我一句,但似乎没什么诚意,「大体上没错了。看来你还没有太笨嘛。」
「我本来就不笨啊。」
「这算是自卖自夸了。又新增了一项设定——脸皮厚呢。」
「那到底算什么啊。」
「只是阐述一下事实而已。」
还是老样子啊。我突然想起之前在剑术社,鹊的语气似乎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她看上去明明就是一个很温柔的学姐。看来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温柔的人,只有凶残的人和擅长伪装的人啊。
不过,当时正因为她完美的性格和外貌,让我对她敬而远之,甚至每次见到她都有一种压迫感。这么说来,她现在的个性反而让我轻松一点。
不过——
我们刚刚对话,似乎让她想起了些什么。
「我们去虫穴看看吧。」
「现在吗?」
一直自顾自走在前面的鸸鹋,立刻轻声问道。
或许她刚才一直在听着我们的对话,不然反应不可能这么敏捷吧。鸸鹋放慢了脚步,调整到和鹊平行的位置上。
她刚才似乎微微转了一下头。
朝走在后方的我看了一眼。但很快又把目光缩了回去。感觉就像是——警惕性极高的野生动物嘛。
不过,有必要这么警惕我吗……
明明我从外表上看——是这么的人畜无害。
随着脚步的移动,拖在我们后方的脚印轨迹越来越长了。一直让林子深处延伸,逐渐消失在视线的尽头。那是一望无际的白色上一连串的凹陷。
鸸鹋向鹊那边靠了过去。
小小的手指似乎就要抓住鹊的手。
不过,正当她握牢鹊的手那一刻,又朝我这儿看了一眼。眼神里满是不友好的气息。
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吗?鸸鹋。」
——于是我干脆开口发问。
「……没事。」
她犹豫了一下。先是松开了握着鹊的手,然后再用一种不太有底气的语气回应我。
但我也没有太在意。
大概是比较迟钝的原因。
但没过多久,我又和鹊闲聊了起来。这一次,鸸鹋伸出手指,轻轻拉了一下鹊的袖子。
鹊很自然地笑了一下。
立刻就主动伸手——牢牢抓住了鸸鹋的手。
于是她们两个就牵着手,走在我面前。
她们两个人的关系还挺好的嘛。走了这么久,这是我唯一能得出的结论。毕竟我是真的不太了解鸸鹋,也似乎不可能了解这个女生。
不过——
「是去虫穴吗?不是先要去巢穴支部吗?」
我感到有些奇怪。
但鹊似乎不以为然,
「管他呢,情况并不是很紧急。而且……」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了。
她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道复杂的目光。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我也就不再追问了。只是在这被茫茫白雪覆盖的森林中,踩出一串新的脚印。
3.
原来如此。
先前看到的那一座巨大的铁山,就是所谓的虫穴。
密密麻麻的钢筋布在山的表面,错综复杂,毫无规律可言。就像头发一样,杂乱的堆在我的眼前。像山一样屹立着。如果非要用食物来类比的话,差不多就像是一碗面条。
而且还是钢铁面条。
若仔细观察,甚至还能发现几根钢筋,在微弱地颤抖着。时不时会从钢筋堆里伸出一条活动的钢筋。这场景确实有些诡异。
我跟着她们两个人,走到了山的另一边,发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这大概就是虫穴的入口。
一个黑漆漆的,没有大门的洞穴。
但仔细往里面观察的话,发现里面还是有一些细微光芒的。
「这就是虫穴的入口吗?」
「嗯。别磨磨蹭蹭了,快点进去吧。」
鹊催促我。
虽然她依然用着那种慵懒的语气,根本感受不到催促的意味。
于是我跟她走进了虫穴。
穿过漆黑的走廊,光芒越来越明显。
大概过了几分钟,终于走到了走廊尽头。
「欢迎啦,好久没有客人来了。」
我听到了一个陌生少女的声音。
这个声音有些虚弱,但是能明显感受到其中的喜悦。
「嗯,是我啦。好久不见喔。」
鹊上前打了一个招呼。
鸸鹋也紧随其后——
「小琴,又见面了哦。」
——声音一如既往的小。
我把目光向前方投去,终于看清了那位陌生少女。
她看上去比一般的女孩子更加白皙,身穿普通的水手服制服,美丽的黑发从肩膀那儿垂下来。似乎是一位胆怯的女孩子。
「请问您是——」
「啊,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她们两个的新队友,叫做绘土刀。可以直接叫我刀,没问题的。」
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了。
真是失礼啊。
「嗯。刀,你可以叫我琴。」
「好的,小琴。非常高兴能见面。」
小琴朝我微笑了一下,她笑起来很可爱。
——但是,为什么她会待在这里?难道她是这座虫穴的管理者?
接下来,
她说的话却确实让我大吃一惊——
「我是虫后。」
小琴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相当坦率的回答了——我想问但是还没有说出口的问题。
真是可怕的洞察力。
不过,重点不应该放在洞察力这边。
这个少女居然说自己是虫后?是真是假?我觉得有些不可相信,总觉得这是一个玩笑。
「真的吗?」
我试探性的提问。
她再次歪着头,向我露出了微笑。
「真的哦。当时,她们两个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也是一样惊讶呢。」
「确实很让人惊讶。」
「这里和城市里很不一样吧,刚来的人总是无法适应。」
的确,这正是我想抱怨的。
「总是有点不可思议,就像回到了古代一样。」
「还是和古代很不一样的吧。」
鹊在一旁插嘴说。
「你怎么知道……你也没有真的去过古代吧?」
「但是还是读过历史书的吧。」
「历史书真的可信吗?」
「至少有一部分是可信的。总比你随便猜想的要正确吧。」
其实我想说的是——
这里可能比古代还糟糕。
但是仔细想想,我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古代。
这样毫不负责地拿出来对比,还是算了吧。于是,我又把这话咽了下去。
我环顾着四周。黑漆漆的钢铁墙壁。密密麻麻布满着钢筋。通道的尽头是外面微弱的阳光,从这里几乎看不到。
我当然会开口提问——
「小琴,请问你一直待在这里吗?」
「嗯。其实也不完全是那样……变成这个样子,也就是一年前的事。」
「一年前?」
「在那之前,虽然说我身上,已经有许多钢铁常臂和生殖臂,但也不至于无法移动。现在是完全不行了啦。」
她露出了笑容。
相当不自信、甚至看得出来有些勉强。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接下来的话……就这样吧。其实待在这里也挺好的啦,我本来就是喜欢宅在家的。」
她这样回答,是不想让我担心吧?
再者说了,像我这样初来乍到的新人,也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吧。
而且对方——
「我是虫后。不是人类。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的吗?」
「嗯。是的。」
犹豫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只好这样应付了。
接下来我便不再说话。
只是静静地听着鹊、鸸鹋和她的对话。她们的关系似乎很好。我想,如果我是在之前就来到这里的话,说不定也会和小琴关系很好呢。毕竟她性格这么好、说话这么温柔,长得也这么可爱。简直是完人。
——不。
她是虫后。
不是一般人。
洞穴的四周一片昏暗,很像是那种古老的溶洞。不过这里倒没有任何钟乳石或石笋,只有不可计数的钢筋而已。
她们的对话内容很零散。感觉都聊了一些以前的事,尽管我很想从中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但终于还是无能为力。不过,她们在对话中提到庆典一类的活动,倒是让我很感兴趣。
「拜水节?」
「就是像河神求平安的节日,每年那个时候都很热闹的。」
小琴微笑着、微微歪着头对我说。
「好想去参加呢。」
「一定有机会的啦。」
不过,就在这时,从洞穴的通道里走来一个人。
提着灯笼,拎着沙沙作响的塑料袋。
等她走近的时候,我确认了她是一位大约三四十岁的女人。虽然并不年轻,但是也有一种成熟女人美丽的韵味。后来她主动向我们问好,我们自然也很礼貌地回应了。
「这是我妈妈。」
小琴向我介绍。
「您好。」
在那之后,我们并没有停留太久,就匆匆离开那里了。大概是因为她母亲,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她讲。因为不太方便,我们当然也自觉地离开了。
但冥冥之中,总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她母亲脸色不太好吧。
很难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不论如何,我们终究还是离开了洞穴。刚走出洞口,瞳孔的大小还不能适应强烈的阳光,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很刺眼。
没想到,冬天的阳光还能这么强烈。
我不禁回头又看了一眼——
一片黑漆的通道深处,依旧保持着安静。
4.
转而我们走到一条宽阔的大路上。
阳光照在雪地上。
「这条路是正式道。」
鹊这样向我解释说。
「正式道路吗?」
「说是会安全点啦,其实也就是宽一点。」
总之,我们走在大道上。道路表面已经被冰雪覆盖,不过两旁的栏杆依旧立在那里,也能看得出来,这条路确实比较宽阔。也就是所谓的正式道。
就在此时——
一处异样的景象,把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座巨大的雪山。不过也不能算巨大,看上去大概也就五六米高,因为距离比较远,所以难以判断。我之所以会感到奇怪,无非就是看到,远处的雪山正在向前推进。载着几个巨大的箱子,义无反顾地向前推进。
如果仔细向旁边观察,田野上还有几处闪光,若隐若现。
高达五六米的雪山,在田野上载着货物前进。
「那是什么?」
我自然是接着回头问鹊。
她依旧以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地回答我,仿佛这件事再正常不过——
「这件事情再正常不过了好吧。」
「是吗?我才刚过来这边……还有很多事情不能理解啊。」
确实不能理解。
巨大的雪山自己移动。
难道只是伪装吗?那么白雪之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推着货物前进呢?
「那座雪山是怎么回事?」
「核心造物。一般我们都叫『大雪人』,核心驱动雪地,帮助人们运送货物。虽然说长得也不像雪人。也可以说什么都不像,只是高高堆起的雪而已。」
大雪人。
是核心造物。
虽然之前有提到过核心,但依然不能理解这个概念。感觉太过于不可思议。
「核心到底是什么?」
「古代战争兵器。」
古代战争——
也就是说它是用来打仗的吗?
「啊,首先我想知道它长什么样子……最开始在地铁上的时候,那个黑色的芯片就是核心吗?」
「你是明知故问吗?肯定的啦。当时都向你解释了,那就是核心啦。」
「但你说核心是战争兵器……」
「对啊。」
「那么那个大雪人,哪里和战争有关系?」
「剑可以用来杀人,难道就不可以用来切菜吗?」鹊甚至头都没有转过来,而是选择和鸸鹋紧挨着并排走,以十分不在乎的口吻回答我。
——新人这么不受待见吗?
「绘土刀的脑袋还真是不好使——」
结果被她这样批评了。
也就是说,并不是新人不受待见,而是脑袋不好使的人不受待见吗?这样说未免也太直接了吧。
「就向你完整的解释一遍吧——」
「请务必再说明一遍。」
「首先,核心是兵器的驱动中心,是芯片。我们一般把它操纵的物体叫做核心造物。核心具有寿命,它像生物一样能繁殖和进化,这样的设计理念大概是为了让它更好地适应环境……总之,在一支核心的进化过程中,形成了驱动雪的模式。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支『大雪人』核心造物对光线非常敏感。不。应该说是对闪光非常敏感,只要一看到有闪光的地方,就会冲到那边,所以一开始也被称为相机毁灭者……」
「也就是说,那些闪光是引导它的工具——」
我伸手指向那些微弱的闪光。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有一些细细的杆子撑着那些闪光灯,时不时发出微弱的闪光。似乎那就是引导大雪人前进的方向。
「是这样啦。」
挂着闪光灯的杆子一个接着一个,向远方延伸。
而大雪人沿着这条设计好的通道一直向前进。
顺利将货物运向远方。一直消失在视野的尽头,速度仿佛火车一样快。
唯一的缺点就是发出了巨大的噪声。
尤其是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那个声音确实很大,很沉重但并不刺耳,因此也勉强能接受。
「到了啦。」
鹊停了下来。
鸸鹋也紧接着停了下来。
我自然也跟着她们停了下来。
眼前的道路抵达了尽头。而就在不远的前方,出现了一栋庞大的建筑物。其实,就体积而言,相较于城市里的建筑物,确实不能用庞大来形容。
不过,在城市外面这样的建筑物应该已经算很大了。
灰色的涂漆透露着一种庄严感。
建筑物的外形很容易让人想到教堂,但似乎又有一些微妙的区别。很难具体形容。
鹊再次扭头对我说——
「到了,这里就是冒险者协会下属组织『巢穴』北芭芭那辛门的支部。」
「名称这么长吗?」
「一般也不会叫这么长的名字啦。」
5.
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可能是门禁卡之类的,在教堂门边的一个机器上刷了一下,大门随即打开。
不是打开。而是向两边推移,逐渐显现出建筑物里面的样子。
看似是教堂,却实实在在的是现代建筑。
正当我打算跨进门槛,跟着她们走进去的时候,一处异样让我停下了脚步。
右脚凝固在空中。
那个大叔难道不是——
——刚开始在地铁上遇到的那位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那位大叔双手插进口袋,相当随意地朝我这儿看了一眼。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了很久喔。」
——大叔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