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下,大提琴的鸣奏旋律渐入佳境。

像是爱琴海边海妖的歌唱,指引着仿徨的旅人前往未知的彼岸。

荒芜的原野之上,神父用手中的提灯拨开丛生的野草,原本狭窄而黑暗的视野重新变得豁然开朗。

“真没想到镇子外还有这样的地方...”

望着立于远处大地之上的巨大宅邸,他揉了揉因为熬夜而有些疲惫的双眼,继续朝前走去。

虽然早已过了午夜的时刻,但苍白的月光比起男人手中那盏简陋而老旧的提灯明显要更能够起到照明的效果。

不知是否是有人刻意修葺过,宅邸附近的土地上,完全找不到能够长过膝盖的植物。但若是低头仔细查看的话,却又无法从那些渺小的生命间找到拔除或是修剪的痕迹。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刻意的压抑着这些东西的生长。

而且随着脚步逐渐靠近这间宅邸,地上的杂草也开始呈现出令人不安的枯黄色。

但和刚才同理,神父自然也无法从它们的身上找到任何营养不良或是遭到毒害的迹象。

如同受到了某种东西的统治,这些可怜的小家伙自主放弃了旺盛生长的欲望。

...

这可有些不妙啊。

伴随着对于未知的恐惧在心中悄悄滋生,他的脚步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怎么办,是要原路返回还是继续探索?

他有些犹豫,但一想到教会里的修女们,还是狠下心来,咬咬牙迈动自己的腿向前行进。

不过就算是再怎么愚蠢的家伙也能猜到,这位圣职者可不是为了自己无聊的好奇心才踏足这样的荒郊僻壤。

从一个月以前开始,教会里的修女们开始接二连三的失踪,现在整个镇子里已经到了人心惶惶的地步。

的确,如果说神明的仆从都没办法保护自己,那么追随信仰的人们又如何能够安心呢?

在听闻最后一个失踪的修女曾出现过的地点后,作为教会的主人,神父没有多想便拿起提灯出发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树林里兜兜转转,原本计划在正午的时刻到达,现在却已经入夜许久。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后退的选择了。

掐下一根杂草,神父仔细的观察着在手心里缓慢死亡的细小植株,想要看出些端倪,但还是一无所获。

没办法了...

静下心来做了两下深呼吸后,神父拍了拍手,拿起提灯径直朝着宅邸的方向走去。

从外观上看,这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洋宅罢了。

除了屋檐上有些诡异的石像与完全没有任何亮光的窗户以外,就和平日里所见富人家的住宅毫无区别。

既看不出有人居住的迹象,却也没有任何被废弃的感觉。仿佛这间房子就该属于这里,就和童话中所描述的怪兽屋一般,本就是有生命的独立个体,在吃饱后就会离开。

所幸外面的大门并没有被锁住,神父只是轻轻一推,便进入到了庭院中。

湿而冷的风像是来自大海,灌入神父的口鼻之中,让他感到有一种莫名的恶心感。

“有人在吗?”

他大声呼叫,用提灯的光照亮了那些空空如也的花坛。

白石板铺成的路,一路指引着来访者前往大宅的正门前,空旷的庭院中除了早已干涸的喷泉与刻满浮雕的花坛之外一无所有。

整个庭院,连同那巨大的宅子,都像是被抛弃在了时空之外,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

神父一边继续向深处走去,目光则是不自觉的被那些怪诞的浮雕所吸引。

既像是某些未知的文字,又像是原始人的涂鸦画,看得他一头雾水,完全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除了...

在大门口的半人高的巨大的,像是这里象征一般的花坛上,总算是刻着一句他所知道的,用人类文字写成的句子。

“第一位天使吹号...”

他把头凑过去,努力的看清了上面写的什么,并轻轻地念了出来。

采自启示录中的桥段,神父早已熟记于心。

第一位天使吹号,冰雹和火焰带着血色掷向大地。土地和树木毁灭了三分之一,一切青草都被烧光。

而就像是念出了咒语的阿里巴巴,伴随着神父的轻声呢喃,

——吱呀!

是门板摩擦地面的声音。

深宅的大门居然打开了,湿润而带着淡淡霉味的空气从里面流窜而出,蛮不讲理的灌进了神父的鼻腔,逼得他咳嗽不止。

他转过身去,用手中并不如何明亮的灯光照亮了黑暗的大厅。

模糊的光影深处,隐隐约约的出现了某个人的轮廓。

“天哪,修女!你怎么会在这儿!”

神父大声喊叫,却无人应答。

跺了跺脚,他踏上了台阶,想要往里走去,却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请别误会,这并不是因为地面潮湿脚滑或是激动之类烂大街的理由。

在神父的胸口,银质的十字架吊坠突然变得如火焰般炽热,烫的他钻心的疼。

但等他再一次抬起头来,那个模糊的人影却又像是夏日的姑获鸟幻影一般,

生着褐色长发而长有一对红色瞳孔的修女,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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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烈日之下,佝偻着的男人像是匍匐而行的野兽,在由玻璃做成的巨大箱子前不断的徘徊着。

是在等待着谁的到来吗?

正当安徒生疑惑着为什么代理人会带她来到这里,不远处的男人反而是先发现了两人的存在,朝着杜拉罕默微微点头示意。

“那么,我来引荐一下,这家伙叫哈桑,算是平日里和我合作的情报贩子。

相对的,我身边这个孩子就是安徒生,是我新招来的笨蛋助手。”

听了代理人的话,男人再次点点头,似乎并没有对代理人愚蠢的玩笑作何反应。他紧闭的灰白双唇轻轻地蠕动着,似乎是在用安徒生听不见的声音说些什么。

“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少女这么想着,却还是礼貌的朝着男人微鞠一躬,伸出了右手。

然而,这个叫做哈桑的家伙看样子并不想一开始便和她建立友善的交际关系。

无视了对方握手的提议,男人冷冷的瞥了一眼杜拉罕默后,便转身走进了自己身后巨大的玻璃房子里。

...

看着一脸吃瘪,有苦又说不出的安徒生,杜拉罕默感到好气又好笑,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后,紧随着哈桑的脚步也走了进去。

不得不说,对于深受夏日之炎毒害的人们来说,空调确实称得上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了。

场馆里的气温骤降,经过暴晒之后毛孔舒张的感觉险些让安徒生舒服的呻吟出声。

在外面完全看不出,这里面居然是一间巨大的展览馆。

红色地毯铺陈的地面上,整齐的排列着大大小小的展览台,每一个上面都放着相应尺寸的画,装裱在精美的画框里。

“很有意思吧?”

身边传来了杜拉罕默的声音。

“这里的画都是这个男人自己画的哦,每一幅都是精品,价格大概都在10万元以上吧。”

10万元!还是同一个人画的!

看着周围一幅幅从普通的文库本封面再到一整面墙大小各种题材令人目眩的画作,一时间让她难以理解当前的状况。

“如果说艺术家的话,现在的我确实是这样的身份。”

神不知鬼不觉的,哈桑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

他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并不重要,安徒生小姐,确确实实是我让代理人把你叫到这里来的,想必你马上就会知道,这才是真正重要的事。”

再一次抢先一步解答了少女心中的疑问,男人的声音毫无起伏,就和电话接通时自动播报的声音一样,听不出丝毫的生气。

“如果光是站着说的话,也太过无聊了。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带着你们一边参观一边讲解。”

这样的请求虽然奇怪,却也合情合理,两人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乎,还处在一头雾水中的安徒生便跟在莫名其妙的男人身后,逛起了莫名其妙的画展,开始欣赏莫名其妙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