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诊所门前的是一家三口。
妈妈看到游魂一脸愠色，正朝身后冗长阴暗的走廊低声怒吼，不禁将揽在身侧的女孩搂得更紧了一点。
站在女孩另一边的父亲盯着游魂看了一会儿，咽了咽口水，这才开口问道：
“那个……请问是守护灵——”
“进来吧。”
话还没问完，游魂就用夹带爆炸余韵的短句打断了他。
游魂一言不发地在前面走着，诊所的走廊上没有窗户，脚步踩过，木质地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妈妈和爸爸都有些紧张，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反倒是那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不紧不慢地跟在游魂身后，每一步都稳稳地落在地上，由内而外透出一股安心。
推开走廊尽头的门，洒满阳光的诊室呈现在大家面前。
“呼——你的房间没和诊室连在一起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小艾的声音透过神经突触传进脑子里，游魂不自觉地抽了抽眉毛。
诊室门口旁边是一个水吧，靠近窗户的地方摆放着茶几和沙发——很标准的事务所配置。剩下的两面墙，一面上嵌着通往游魂房间的门，此刻紧紧关着；另一面被整面墙的特制铁皮柜占满，里面堆挤着各种诊疗用具，贴着标签的玻璃瓶以及各种不同药品的包装盒。
“随便坐。”游魂转身走向水吧的同时，伸出手朝沙发的方向比了比。
“啊……好……”
在自己爸妈忙着点头回应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一言不发地钻了进去，坐在了离窗户最近的地方。
“喂喂喂，那个小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啊”游魂正在水吧里给他们三个人倒水，林小艾就叽叽喳喳地凑了过来。
每当这时，游魂就格外羡慕那些守护灵是动物的普通人，那些守护灵至少不会像现在的小艾一样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有问就有答，旁人自然是看不到小艾的，所以游魂所有的答话在路人看来都变成了自言自语。虽然光靠思考就可以和自己的守护灵交流，但人的习惯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在最初的几年中，游魂因为和小艾吵架，可谓是赚足了回头率，外加没人相信他的守护灵是死去的小艾，所有的解释都起到了反效果。
终于，在数次和精神病院擦肩而过之后，他掌握了闭着嘴巴和小艾交流的技能。
（小姑娘？真亏你说的出口……按照卒年来算，你比人家大不了一两岁！）
“二十年可不是白过的，无论身体多小，咱们都是同岁——话说我在和你说正经事，不要打岔！”一张嘴，又是一串说教，“我想说的是，她从刚才到现在，好像没怎么说话啊？”
（不是没怎么说话，是根本没说话！你也闭上嘴巴，好好学人家做一个安静的女人不好吗？）
“啊啊～不要叫我女人，是女孩！”
（好好，三十一岁的老女孩！不是刚才你叫人家小姑娘的时候了……）
“没想到你闭上嘴巴的时候反而更吵，不该跟你搭话的，失策失策！”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小艾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游魂的肩膀上、
（到底是谁吵啊！）
游魂将茶水端到一家三口面前，小艾趁机“嘿咻”一下，蹦跳到了女孩那边。
“那个……游大夫……其实我和夫人今天过来，是——”
“您的女儿，最近状况不太好吧？”
这是爸爸第二次被游魂打断，一抹阴郁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
妈妈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连忙接过了话：
“其实……她已经好几天不说话了，无论对她说什么都……”
显而易见——游魂心里这样想着，视线不由自主瞥向女孩的膝盖上，小艾正在给女孩的守护灵做检查。
那是一只小花猫，不过现在这只小猫蜷缩成一团，趴在女孩的膝盖上一动不动，小艾围着它转了好几圈，又是听又是推，可是它却还是像最开始那样趴着不动，如果没有那规律的起伏，游魂差点以为那是一只死猫。
当然，对于守护灵来说，死就是消失。
游魂拿着板夹和病历纸，按照表格上的问题一项一项问着，不断确认着小艾检查的进度。
“……其实我们带她去过医院，医生说她身体上也没什么问题，就让我们带她来这里看看……”
“我说是孩子进入反抗期，过几天就能好，不过我老婆还是坚持请假带她——”
咚咚咚！
看到小艾开始给那只猫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游魂忍不住撇了下嘴，并用手中的笔在板夹上狠狠啄了几下。
“啧！”游魂狠狠撇了下嘴，完全没有注意到被半句台词噎住的爸爸，继续说道，“……嗯，大致的状况我已经了解了，这种状况我之前也没遇到过，所以需要查一些资料才能确诊。”
游魂说着从沙发里站起来，走到柜子前翻找了一会儿，拿起一个贴标签的玻璃罐，将几颗白色的药片倒进小纸袋，熟捻地包起来，递给孩子妈妈：
“我这里有一些缓解紧张的药，可以先给孩子吃一下，明天下午再来复诊。”
“明天下午……”听到游魂这么说，妈妈将一缕为难的目光投向了坐在身边的爸爸。
“……明天是周末吧？”爸爸抽搐着嘴角，用不知是确认还是提醒的句子回应妈妈。
“我知道……好的医生，我们先回去了，明天下午再见。”妈妈接过游魂递来的药，拽着女孩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快走了，想什么呢你这孩子……”
关上大门走廊里再次陷入黑暗，这一次，聒噪的林小艾却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你查出什么来了没有？”数十秒的沉默之后，游魂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只小猫倒是没什么毛病。”她一反常态，没有开口说教，刻意压低的声音中似乎隐隐透出一丝火药味。
“……这种该死的过家家游戏，我可不想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