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的联络群里已经半个小时没有消息了,黄笙坐在指挥车里焦急地等着里面的消息。
“老大,咱们什么时候能抄进去?”
“再等等。”黄笙对自己带来的手下说道,“现在进去他们还没开始签约,完全可以用买画的名义脱罪。”
‘你那边状况如何?’正在黄笙焦急万分的时刻,对讲机响了起来。
“我还在门口盯着呢,等到线人的消息就开始行动。”
‘黄笙,你确定你的线人真的可靠吗?你和他见过几面?’
“……我和他没见过几面,但我知道他不会骗我。”黄笙冲对讲机那边的人说道,“而且我也觉得,不能再让镇上的人白白牺牲了。”
‘那好。’对讲机另一端的人沉吟片刻,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有些人不是你能动的。’
“我明白。”黄笙叹了口气,结束了这场不太愉快的通话。
正在这时,安静许久的联络群里,传来了新的信息:
游魂【两小时后见】
(什么状况?)
看到这条信息,黄笙不自觉地拧起了眉毛。
拍卖会依然在按部就班进行着,完全没人注意到刚才发生在建筑物角落中的小型冲突。
“……”
不知过了多久,游魂终于挣开了眼,映入视线中的是冰冷的水泥地面。四周被冷白色的照亮,游魂只觉得眼前被这一片片白光晃得睁不开眼。
“游魂你醒醒啊,游魂!”
就在游魂感觉自己快被晃散架的时候,身体终于恢复了行动力。他一手按着还在发晕的额头,另一手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他试图站起来可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好在一双小手及时伸过来,一把搀住了他。
“哎,你小心点儿呀!”
随着药劲儿渐渐褪去,游魂的脑子恢复清晰,他这才反应过来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林小艾呢?)
“你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脑子里划过方才小艾被那个中年男人抓在手里那副狼狈的样子,游魂顿时觉得一股怒气从心底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连体温都上升了几度。
“……不行,我得出去!”游魂这样想着,扶着墙开始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闯起来。
这是一个面积很大的房间,被一个个笼子分割成了规整的空间,有些笼子空置着,有些笼子里则存放着一些奇珍异兽。游魂摸着笼子在通道里穿梭了一会儿,最后找到了一个窄小的门口。
“唉,你干嘛?别这么乱跑!”
被这扇窄小的门挡住去路的游魂泄愤一样给了这扇门几拳,又因为骨节处传来的疼痛停住了手。
“可恶……林小艾在哪儿?放我出去!”
“游魂!我在这儿呢!”
一直跟在身边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游魂这才将主意力转向了身边这位小女孩。
白皙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一头浅色的发丝在脑袋两侧扎成一对双马尾,头上带着华丽的发饰,身上穿着蓬蓬的洋装。注意到游魂在观察自己,她还十分配合地在原地转了个圈。
三百六十度,无论怎么看这就是林小艾本人,是她去世时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样?没想到吧!”小艾嘿嘿一笑,看起来一点也不为现在的处境担忧,“刚才那个大叔拿喷雾喷了我一下,我就变大了~”
“你倒是给我紧张一点儿啊!”游魂气鼓鼓地冲她咆哮道,“他拿什么喷你也不清楚,万一再有点副作用怎么办?”
“别担心,我早就死过一次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游魂心中的怒火还是难以平复,生气地白了她一眼,再次去观察锁住房间的那扇门。
随着那种慌乱焦急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游魂发现了一件更让他生气的事情——
“林小艾,你长两只眼睛是用来出气的吗?这扇门无论从里面从外面,都得用钥匙才能打开,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你也没问我呀?再说了,是你非要勇闯虎穴,我陪你过来已经够意思了!”林小艾两手一摊,好像从里到都变成了十几岁小孩的样子。
游魂一见她这副状态,原本憋了一肚子的火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撒,只好捂着自己的脸长长呼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打起精神再次开口:
“我手机也让他们给收走了?”
“对。”
“那他们什么时候还会再开门?”
“嗯……不太清楚,不过他们把咱俩扔进来大概是半个小时之前。”
游魂想起了江黛提到的“两个小时”,暗自在心里整理了一下思路,对林小艾布置道:
“现在两个小时只剩下一个半小时了,参加拍卖会的客户里肯定有咱们惹不得的人。可是如果你能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出事的细节,有针对性地指正察据,或许还有揭露真相的机会。”
“所以你真的以为他们会把我的守护灵放在这种地方?”林小艾挑了挑眉,露出一个苦笑,“游魂,我就知道你不撞南墙不回头!你被骗了知道吗?”
游魂又怎么会没想过这种可能?刚刚结识一天的黄笙也许只是想利用自己,江黛口中的“仓皇出逃”也有可能只是黑市一方放出的诱饵。
“就算我被黄笙利用了,被江黛骗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和你分开。现在只要能在他们把你变成商品之前送你上天,我这么多年来的夙愿也就算能完成了。”游魂这样说着,开始凑近每一个笼子,开始仔细检查里面关着的守护灵,“不管你的守护灵是凤凰还是朱雀,只要能把它找出来,你的记忆就能变清晰,也就能安心离开了对吧?”
小艾站在门前,看游魂一个一个笼子查看,既不出声阻止,也不帮忙寻找。就这样又沉默了好久才再次开口: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我能不能转世投胎,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听到小艾的斥责,游魂停下手,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嫌我烦,嫌我闹,可我也是真的担心你啊!你非要用这些特立独行的行为来证明自己很强吗?我就是不明白你这是何必啊!”小艾用尽全力咆哮着,练嗓子都喊破了音,“你就从来没想过如果出了意外,你自己会死吗?”
“……我……”游魂一时间也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拧着劲儿继续嘴硬,“反正大家都把我当个大麻烦,我死了岂不是刚好?”
“那我呢?那我怎么办啊?”
听到小艾的问题,游魂忽然想起了被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的一件事。
街心公园大闯关事件后,游魂的态度收敛了不少,在小艾的带领下也开始做一些真正惩恶扬善的事情。有一天,两人在街心公园里肩并肩坐着,一同欣赏着通红似火的晚霞。
“老师说你最近表现还挺好的?是不是被我感化了?”突然,林小艾没头没尾地开口问道。
“什么感化不感化?我只是觉得小眼镜他们被你救下来之后好像变了。再者说愿赌服输,既然都答应你了,我以后就不会再做那种事。”游魂这样说着,故意显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哼,说得好听!”林小艾别过头去,嘴角边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是认真的!”感到被轻视的游魂很不甘心,“我觉得你那天的样子才更像英雄,我倒像只恶龙……”
“那你现在是恶龙当腻了?照你这么说,我应该是屠龙勇者才对呀?”
“什么屠龙勇者!我的守护灵可是青龙!左青龙右白虎你不知道?”
游魂看着小艾兴趣缺缺的样子,眼珠一转补充道:
“对了,我记得你的守护灵是凤凰呀?好像和我的龙很般配哦~我喜欢!”
听到这句话,原本正在欣赏晚霞的小艾身子一僵,缓缓将视线转向满脸得意的游魂,眼睛瞪得像一对铜铃。
“……原来是这样……”
二十年后的今天,游魂终于明白自己当年埋下了多大的祸根。他缓缓走回低着头的小艾跟前,用自己的宽大的手掌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按进自己的怀里。
“对不起……我总是只想着自己的心情……”
“真是够了!从以前到现在,你这臭毛病就从来没改过……”
游魂听着小艾闷闷的责备声,感到自己胸口的衣物正被一阵温暖而潮湿的感觉浸染。
“你……那天就猜到自己为什么会死了吧?”
“嗯……”小艾的声音中带着哽咽,“当时我也不知道你那句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也想过你指的是我,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指的可能是我的守护灵。后来我的守护灵就变得越来越奇怪,在它飞走以后我也一直在想如果你再也不跟我说话了怎么办……”
“笨蛋……把我从水里捞出来的人是你,出面救下那些孩子的也是你,我说的喜欢,怎么可能是指那只我从来没见过的凤凰啊?”说着,他放开小艾蹲了下来,用和当年相同的角度,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孩,“当时我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如果那天我能说得更明白一点就好了。”
见他这副样子,小艾不禁噗嗤一声破涕为笑,紧接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时大家都是小孩子,连什么是喜欢都不明白,更别提什么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