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是人们所渴望的事实本身,无论从事各行各业,身处何种环境,人们最想知道的事情就是事实本身。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只要有问题,就必须会有回答,答案便是真相。学者贪婪地渴求着知识,妄图寻找学术的极致;武士疯狂地磨炼着技艺,企图抵达武学的巅峰;侦探呢,想要寻找的便是一件案子本身的真相。
人在探寻真相的过程中,往往要遇到极大的困难,度过漫长的时光,会付出各种可怕的代价。那么,问题来了,即便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人能够找到自己想要的真相吗?
深冬,白色的世界。银装素裹的松柏林中,万籁俱静,干枯的灌木丛中时不时闪过一个小动物的身影。
忽然间,车辆驶过雪地的摩挲声渐渐传来。车里温暖又舒适,宽大的空间和柔软的座位,伴随着车辆行驶时单调又沉闷的响声持续地传入耳中,令人昏昏欲睡。
瑞秋坐在车内,望着不断向后移动的树木发着呆。
“瑞秋先生?”一个低沉的声音唤醒了他。
“嗯?”瑞秋回过神来,振作了一下精神,紧接着,他望向声音的来源。
正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正襟危坐的男人。他看起来异常瘦削,身上披着一个看起来很破很脏的米色帆布风衣,外套下是一件黑色的警用防弹衣套着白衬衫。他的目光看起来非常平淡,但直视他那酒红色的眼睛时,却异常的令人感觉到了不安。
相比之下,瑞秋看起来就阔绰的多,一身附庸风雅的黑色礼服,外面套着一件颇为昂贵的黑色皮质外套,皮鞋擦得油光闪闪,就像从未踏足路上的污雪一般。
“你好,刚刚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岷向瑞秋伸出了自己的手。“我叫瑞秋。如果没记错的话,阁下的搭档,是那个名声大噪的警探——尼采先生吧?”他配合的握住岷的手,“敢问阁下,这次请我出来,不知有何贵干。”
“我们警局想请你来调查一个非常棘手的案件。”岷开门见山的说道。“有什么棘手的案件,连那个被人吹的过头的尼采都没法解决吗?”
“你去了便知道了。”车辆驶出了幽静的林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已然冻结的宽广湖面,湖面上架起了一座坚实的石拱桥,桥上积了一层很厚的雪,看来自两个月前降雪以来,这里便很少有人从这里出入了。
这片湖是磺胺湖,这座桥是莫林桥,湖对面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洋楼,那座城市的名字叫做狮鹫镇。
车子缓缓驶入城市中。
街道上静悄悄的,高大的楼房挡住了阳光,让本就刺骨的寒风更加阴冷。少数几个流浪汉正冒着风雪,游荡在街边。所有的车辆都停在路上,几乎要把路给堵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瑞秋指着路边随意停靠的车辆,车上还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经济大萧条。石油实在太贵了,普通人根本买不起。”岷抬起头,望着他手指的方向凝神。“但愿。。。。”
“但愿什么?”
“不,什么都没有,我刚刚走神了。”他那犀利的眼神忽然间变得柔和了几分。“话说回来,岷先生,我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呢?”瑞秋上下打量着岷,目光最终落在他那张表情平淡的脸上。
“见过我?”他的脸上多出了一丝疑惑,“我之前还没见过你,或许是记者在拍尼采的时候拍到了我的脸吧。”
“嗯。。。的确有这种可能,但我好像是见过你。。。或者说是和你长得很像的人。”
“我有一个妹妹,长得和我很像,不过我觉得你根本没机会见过她。”
“对了,这次的案子可以提前透露给我吗?”瑞秋看了看岷的怀里揣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
岷注意到他的眼神,于是把怀里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没想到你观察还挺仔细的。”他笑了笑,从怀里拿出来了个文件袋,袋子已经开了封。
瑞秋接过文件袋,他随口问了句:“这袋子怎么被打开过了?里面的调查文件有没有遗失的?”
“放心,没有遗漏。”岷盯着瑞秋手中的袋子,他的目光转向一边,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好。
“你怎么了?”瑞秋刚要打开文件去看,便注意到岷有不对劲的地方。
“没什么。”瑞秋打开袋子,拿出文件,里面还有一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死者名叫 杰里.维克多,是一家主要石油公司的老板,24岁,于1979年11月15日21:30分坐在私家车上赴宴时被人击毙,车窗上两个弹孔,车内一枚子弹。
“岷警官,现在是几号了?”
“12月30号,现在已经过去大概一个半月了。”
“杰里去世之后,本地还有一家石油厂的老板趁火打劫,收掉了他的公司,垄断了本地的石油产业。那一晚上报纸上都在骂这家公司的总裁。”岷的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想找根烟抽。
“我这里有。”瑞秋递给了岷一根香烟,就在他刚想伸出手接过时,他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忘记我在戒烟了。”
“那家老板把这里的石油原价,从大概15美元一桶抬价到后来的39美元一桶,普通人根本付不起这么高额的费用。”岷说着,目光投向窗外,那肆意停放的车上堆积的厚厚的一层积雪。
“那如果石油卖不出去,石油不是应该降价了吗?”瑞秋把手上的文件放到一边,抬起头盯着岷说话。
“不会的,那群家伙可以转销给外地甚至国外,就算要把石油倒掉也不会降价的。”
说话的功夫,车上的司机向后对二人说:“瑞秋少爷,岷警官。我们快到了。”
“好,司机先生你留在车里。岷警官,穿好衣服,准备下车。”瑞秋低下头把衣服穿好,戴好围巾和帽子。“对了,我还是没搞懂,有什么难办的案子尼采不能来解决,非要拖两个月请我过来办呢?”
“你下车看就知道了。。。。。。”打开车门,彻骨的寒风顷刻之间灌入车内,风与雪一同交织着,如锋利的匕首划一般过每个人的脸,让人觉得无比刺痛。
“哈!好冷啊,好冷啊!”刚一下车,瑞秋便不停地摩擦着自己的手和脸颊,不停地在跺脚以让自己的身体保持温暖。
他回过身,看到岷只是身穿了单薄的几件,却淡然的走进寒风中,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俨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嘿!岷!你不觉得冷吗?”风声太大,瑞秋只能喊着说话才能确保对方听得清楚。
“办案最要紧!前面就是现场了!”二人顶着风雪,举步维艰的行走在积雪的路面上。
穿过一片停放汽车的地方,路边的建筑似乎越来越高,越来越近,如山一般连绵起伏,他们高大的身影,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很快,走出那段路之后,一个没有积雪的路口,映入眼帘。
路口处的红绿灯不再起作用,灯柱上方堆起了高耸的雪堆。
“这里为了保护现场,撒了点防冻剂。”岷说着,迈步走上前去。
瑞秋顶着远处撒了防冻剂的地方,一辆看上去异常豪华的加长轿车停在那里的正当中,他走了过去。
风停了,片片柔嫩的雪花飘落在坚硬的柏油路上,眨眼间,便消融在地面上,留下一点点潮湿的痕迹。
瑞秋呆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尼采,僵硬的躺在车门旁边的地上。
他的胸口没有任何起伏的迹象,太阳穴上被子弹打了个洞,临死前的表情上还带着几分惊讶的神色。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