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注:本文写于三月前,当时卡兹戴尔内战的相关剧情还未写明,因此本文的部分设定较官设有较大出入。
白鸟亦悲否,不为空之青,海之蓝所染,弋于其间。
1、
“等会进去后,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戴着兜帽的人在交代完后就关上门离开了。
他原先还有些疑惑,可就着从石窗透入的微光看清坐在对面的身影时就解开了。
那是一个哥特装扮的萨卡兹少女。
她的五官标致,看外貌年龄在十五六岁上下,见他进来后也没流露出什么神情。
简直就像人偶一样,这是他的第一感觉,在她的身上他感觉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见他进来,萨卡兹少女只是机械地拿起立在一旁的法杖,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金属碰撞声。
他这才注意到她的四肢上紧系着锁链,另一头和她身上的墙壁相连,这个少女竟是被囚禁于此。
法术的微黄色光芒在房内亮起,在这样温和的光芒下他浑身的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可他的思绪都不在自己身上,即便是在这样的光照下她的面庞还是透露着不健康的苍白,究竟有多久没有照过阳光了呢?
两个人相对无言,治疗也很快就结束了,房间又恢复了原本的亮度。
在治疗结束后,她摁动了一旁墙上的传唤铃,很快走廊里就响起脚步声。
他活动了下肩膀,一如从前灵活,他不禁向她微笑致谢。
看她的眼神好像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她摇了摇头,端坐着目送他离开。
被囚禁的少女,诡异的战地医院,这场奇妙的治疗经历就这样留在了他的脑海里。
萨卡兹是什么,为什么要赎罪?
她尝试过思考这个深奥的问题。
囚禁者没有告诉她答案,只是一直让她“偿还魔族人挑起内战的错误”。
内战在她记事前就已经开始,她不知道这场持续了二三十年的战争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由她来赎罪。这些囚禁者都没有告诉她。
他们只是将她视作工具。
晨间发生的对伤员来说可能是一次奇妙的经历,可于她而言不过是平常。
为战伤的士兵治疗,就是她如今生活的大部分。
当太阳从西边落下,最后一抹余晖也爬出窗沿时,令她既开心又痛苦的夜晚降临了。
2、
她行走在战场中,内心充满坚毅。
目光所及尽是断壁残垣,战争的炮火使得这片大地满目疮痍。
她来晚了,如果能够早一些的话……
然而时间就是这样无情的事物,就像当初也没能阻止内战一样。
如果像她这样的人能够及时出现的话,是不是战争就不会发生了?
这也是她为何在此。
辉光编织成的女神裙摆在空中摆动,投影在废墟中飞舞、变换,如梦似幻。
在这样温和的光芒下,靠在断墙边的伤员也停止了呻吟,归于平静。
睁开眼看到她头上的角时,惊讶的神情一闪而逝,“是萨卡兹么?”
“你好像不是很惊讶?”
“我以前也见过……像您一样的萨卡兹医师,在一家战地医院。”
“我们以外的?……着实有些罕见。”
“向西南方走一百多里,有家叫奥梅拉斯的医院,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女孩,也是萨卡兹。”
她默默记下了名字和地址,像她们一样的人的确罕见——内战的大背景下,一个萨卡兹人不是在打仗,就是在被迫害。
“你少说些话吧,小心刚治好的内脏又破开。”她好言相劝道。
“没事,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更何况我之前还受过更重的伤,我该如何称呼您。”
“称呼我为闪灵即可,偿还魔族罪恶之人。”
黑夜降临了,这对她来说是个既痛苦又幸福的时刻。
每逢此时,身穿黑衣、戴面罩的人都会对她实行电击,偶尔还会让她吸入一种色彩斑斓的粉状物质,有些痛苦,但也有效,她怀疑她神奇的治愈法术也是因此才变得强大。
丽兹,这是她以前的名字,除此之外的事情她都记不大清了。
入夜受刑之时,她就会默念自己的姓名,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呢,也许是一个锚点,标志她还有过去,这让她还感觉鲜明地活着,而不仅仅是薪柴。
“薪柴”,管理者这样称呼她,她只能从字面意思理解,取暖用的柴火。
她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久了,从体表生出那种诡异的结晶开始。
火是烧不久的,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奇妙的是她对此没有恐惧。
她遗憾的是她只能在这个黑暗狭小的牢笼里度过余生。
后半夜是充满喜悦的,夜深时,她的青鸟朋友会来看望她。
每个夜晚,她就在青鸟的歌声中度过,它会用清脆的歌声向她诉说外界的景色。
抚摸着青鸟衔来的小物件,有时是树枝,有时是鲜花,总之是里面没有的事物。
窗外没有铁链,没有牢笼,没有注射,更重要的是窗外要广阔的多的多的多。
一曲唱罢,青鸟便飞出窗外,如幻影般稍纵即逝。
翅膀的痕迹消失在天际边,可青鸟已经住进了她的梦里。
在梦中,她就像青鸟一样挣脱牢笼,畅游于广阔天地间。
她不害怕死亡,她畏惧的是不自由。
自由,看似触手可及的词汇成为她的另一个锚点。
3、
内战持续了多久,恐怕没有人知道。
不过所有的卡兹戴尔人能能够一口咬定,内战是由萨卡兹人挑起的。
历史遗留问题,外加容易感染矿石病的体质,这些都是萨卡兹人饱受迫害的原因。在卡兹戴尔,萨卡兹人所受歧视仅次于矿石病患者。
被歧视带来的愤怒一味的积蓄,最终也致使了不义之战。
在她年轻的时候,也曾手持利剑于行伍中,她坚信这样能给萨卡兹带来它本该有的。
剑光能分开昼夜,跨越生死,作为武者来说她无疑十分杰出。
可战争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想要的地位和权益,恰相反,这反而成为萨卡兹人被迫害的另一缘由。
在经历了数十个大小战役后,她的内心反而开始迷茫起来,当夕阳沉进地平线之时,她发现能够分开昼夜的剑技其实并无用处。
在一个黄昏时分,她归剑入鞘。
自此后,卡兹戴尔少了一个战技高超的士兵,萨卡兹的剑圣逐渐沦为传说。
再后来,这片土地上多了一支游走于战场间的萨卡兹医师,闪灵正是其中之一。
在翻越了几座山峦后,一望无际的平野展现在眼前。
奥梅拉斯是个小说中的地名,一个建立在阴暗地窖上的快乐之城。
那里没有屠杀,可远要恶劣的多,他们的一切都根植于一个孩子的悲惨境遇。
一家名叫奥梅拉斯的战地医院,显然有些异常,可伤者口中提及的萨卡兹少女令她有些在意。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青鸟停留在她的肩膀上,鸣叫着为她指明方向。
是那边么?她扯紧了身上的披风,太阳即将落山,希望能在日落前抵达吧。
视野所能及的地平线尽头,一座白色的建筑若隐若现。
她在这里耽了到底多久?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计数,可是墙壁上的刻痕只换了了一阵毒打。
他们注射的药物,好像是叫“神经信息素”之类的,能够给她带来短暂的放松。
打入体内之后,内外的界限好像也变得暧昧了,大脑一片混沌。
她隐约感觉自己飞出了囚室,掠过荒原,飞越北方的山峦,飞向未知,一切都是新的。
当然这些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就连这些素材也是青鸟告诉她的。
所以她才一直期盼着夜晚的到来,尽管夜是残酷而冰冷的,但在梦里她还能编织自由。
墙外,在她心中成为了美好的代名词,只要墙塌,自己便能化身为青鸟,她打心底如是觉得。
可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揭露了残酷的事实:她只能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度过余生,就像昨天,前天,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走廊的灯光闯入房中,一个身着黑披风的白发女子走进房内。
那一天,夜莺感觉这个牢笼中透进了光。
4、
有些潮,闪灵一进房内就闻到了那种发霉的味道。
强化玻璃墙对侧端坐着一个少女,她一眼就看穿了哥特装下的伤痕,以及隐藏在空气中的铁锈味。
在少女的脸上,她看不到什么生气,少女就像定格在画像上的人偶,没有丝毫悲喜。
见她进来,少女下意识地想去拿靠在墙上的法杖,似乎这个动作已经成为本能。
尽管室内有些暗,可她还是看清了少女手腕上的针孔。
显然,她是被囚禁于此。
这种龌龊事她原以为只存在于传闻中,激进的异族人视萨卡兹儿童如猪狗,给他们植入源石,逼迫他们去从事某些高危的职业,被剥夺,被攫取……
她又想起了这座医院的名称,奥梅拉斯,建立在阴暗地窖上的“幸福之城”。
她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其中一位。
何等的……悲伤,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承担了过多不该有的负担。
她这才意识到好像她一直都自视甚高了。以前她是个士兵,之后她是个医者,她一直觉得自己在为萨卡兹人争取利益。
可当她看到端坐在对侧的萨卡兹少女时,好像有什么东西坠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她一直致力于挽救些什么,萨卡兹的权益,补偿同族的罪孽,可她现在才发现自己连这样的少女都拯救不了,她有真正的挽救些什么吗?
夕阳透入石窗,将囚室的墙壁涂抹成金色,望着这方金色的牢笼,她才意识到,不光是这个少女,连她也是深陷于其中。
之后发生什么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她趴在玻璃墙上无声地抽泣,那个少女显然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一定!”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少女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平复情绪后才摁响了传唤铃。
在她被带离暗室时,她看见那个少女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很淡的微笑。
5、
“你也在期待着什么吗?”破天荒的,她第一次向青鸟搭话。
可青鸟没有给她答案,在窗沿上来回跳动。
自几天前那个白发萨卡兹人来过以后,她就一直如此激动。
往日里会把她的记忆撕个粉碎的电击也奈何不了她了,她现在有了一个更为坚定的目标——静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她的名字就像一束光,闪灵,她甚至试过在星空中寻找她。
她在幻想今后的生活时,铁门外的骚动打断了她。
“……这里已经被发现了……必须转移……”
“……那些薪柴怎么办?”
“……处理掉,之后再找新的……萨卡兹孤儿有的是……”
铁门突然打开,风声大作,几个人鱼贯而入,迅速的动作中透着几分紧张。
她背对着他们,心中没有恐惧,星空中好像有颗星辰更加耀眼了。
剑光如同突然跃出海面的朝阳,照亮了这间囚室的每一个角落。
之后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