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众人显然没有怀疑过这样一个问题,知更一个小小的二级秘书官,是怎么查到戴胜不见的情报的呢?信天动用了情报司的一次性部队和警卫司的秘密警察,有他在,加上姬鹬的舆论监控,尽管是在公开场合的暗杀,但依旧能掩盖的天衣无缝。就像从一条无暇的时间线上,生生抠下来了五分钟一样。难道是他们出纰漏了吗?
他们没有。
知更的胸脯开始起伏,一声声振奋的心跳叫她此刻热血上涌。她被【判断】了,被伯劳——一个初次相识的人给判断了?这是她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的。
她一阵失神,又一阵回神。她听得真切,这的确是令她不快的判断句没错。她眨了下眼——伯劳他们要之后才能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女孩的异能无疑。
负位异能,【黄昏瞳】。
随后就是顺理成章的部分:那支前文所提到的、带有精致镂空扳机的手枪被掏了出来。接下来的事情宛如行云流水,知更的枪口抵上了面前男人的下颌——
“咔哒——”拇指勾下了击铁,女孩清清冷冷的蓝灰色眼眸中,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正在疯狂燃烧。
“你倒是——”她攥着枪的手逐渐收紧,“再说个判断句试试啊?!”
“你、【就是】……”伯劳挑衅地调笑着,他知道当这个是字说出口的时候,一个判断句就已经构成了。他有些惊异于这个小姑娘突然爆发出的血性,这算是她身上为数不多的闪光点。伯劳的手朝着枪身抓去,就像女孩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攀上了扳机。
这是个有趣的小家伙,要是能一直保持这个样子,说不定还可堪一用。
伯劳这么判断道。
可他的声音被枪响淹没。
“砰————”
子弹穿过了伯劳的脑袋,击中了会议室的天花板。知更又连开了四枪,听起来就像是过了年似的。每颗开花子弹有五片弹片,五发子弹拢共二十五块弹片在天花板上留下了二十五个浅浅的凹陷。
子弹们穿过伯劳的下巴,又从他的天灵盖上窜出来,搞得面前伯劳的身影有些穿模。
“果然……”知更下一秒就被冲进来的守卫按在了地上。【黄昏瞳】睁开的瞬间她就明白了,几个过去的片段被【黄昏瞳】检索了出来,伯劳赤手抓着牌以及扔下的那支迅速消失的烟头都暗示着这不过是一副全息投影的图像罢了。但她还是开了枪,尽管这构成的罪过可能会要了她的命。她自认为是正义的,正义就需要愤怒,而她不过是在展示愤怒而已。
周围接着又传来了笑声,不过这次的笑声渐行渐远。休息时间结束了,几个司长们一个一个断开了连接。除了守卫和知更,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了信天这一个活人。
“你这样真挺难看的,虽说脸蛋长得不错……但你也能听得懂吧?我不是在说你脸蛋的问题。”信天捡起了枪,插在了自己的后腰。
“长官,要搜她的身吗?”守卫问道。
“怎么?能趁机揩个油?多此一问。拷上她,你们出去。”信天厌烦地挥挥手,他蹲在女孩面前,示意守卫拷她的时候稍微松开点手,能让知更抬起脸来说话。“原本以为你就是个有‘奇怪能力’的笨蛋而已,就是没想到你笨的这么过分……还是说你是幼稚比较好?不过这样也省的麻烦。我说的你有‘奇怪能力’,你应该能理解吧?”
“唔……嗯。”知更的脸帖在地板上,她又被判断了一次。
“子弹呢?放哪里了?”看着女孩儿眼神的示意,信天从她的后腰上取下一个皮质的枪套,那背面别着三发子弹。信天取过枪,一颗一颗地将子弹塞进了弹仓。“死罪难逃啊,可惜了一小丫头……让你死的明白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赶紧问吧,过时不候。”
“我现在知道了,是你!是你留下线索暗示我能把事情报告给各位司长的……我也是偶然间才得到了今天有司长会议的消息,所以才会带着文件过来……”知更整理着思绪,她气愤且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不……我能想象出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了,包括刚刚说到戴胜失踪的时候,也是你暗示我说对了!为什么是我?”
“从这里开始问?”这回轮到信天不解了,他是真没料到这小丫头这么笨。“你的眼睛……跟我说话的时候不用把它当做个秘密。这本身就是罪过……不过我让你多看一些,知道吗?多知道一些细节,供你思考。顺便祝贺你,你会知道为什么的。”
信天站起身敲了敲门,示意守卫进来把她带走。他朗声吩咐道,“我以袭击政府要员未遂的罪名宣判她有罪!知更,原情报司二级秘书官,革职……革除原职并就此移交至林城监狱羁押。以上。”
“我……还有个问题。”知更被扣上了双手,但【黄昏瞳】把一切联系了起来。这个小姑娘的笨指的是她在人际关系上的混沌与无知,至多再加上一些瑕不掩瑜的天真。别的不说,信天选择在她身上做些文章,也证明了知更有着可观的利用价值。她扬起脸看着信天,她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讲。”
“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被烟熏的眼睛都睁不开,如果他们三个都是全息影像……”
“难不成那些烟,都是您一个人抽的吗?”
信天不置可否,这也算是想让她理解到的信息中的一条。知更被带走了,信天的后腰上,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把漂亮的枪。
命运呢……信天又开始思考这些有的没的。它就像在一张钞票上打上标记,你就算去最偏远的地方将它花掉,它也终究会在某一个时刻、在你还活着的某一个时刻回到你的手上。就比如知更,她出生在人类的家庭,以一个人类的身份长大,也没人能发现她眼中的秘密。她在之前的十七年中,只是一个有“一技之长”的人类而已,她也本该如此。
但这一刻开始,命运找到她了。
“再见了我的同僚们!”他放声大笑,知道林城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即将结束。他在空旷与寂静中走进了戴胜的办公室,他没有装模作样地摆出副象棋残局。
只有他信天,坐上了戴胜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