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宫子是在隆冬,在那条街道尽头的拐角。还记得那天晚上无星也无月,头上是厚厚的云层,街边零星闪着几顶路灯照亮了一角,刺骨干燥的北方在流窜着,呼啸着,而与风相随得自然是在空中旋舞的冰晶了,星零的从空中落下,堆积在路上,每走一步总伴随着蓬松的响声。
本来这应该是平常的一天,我总在这个时候选这条幽静的小路回家,时不时吐出一口热气,时不时搓一搓手掌,但当我走到拐角时,我遇见了宫子小姐。
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将皙白纤细的手臂伸向漆黑一片的天空,似乎在感受着雪花的温度,那副神情,就好像意外跌落人间的女神寻找归途。我就这样经过她的身侧,对视了一眼,没有影视的展开,只不过以为是人生的过客而已。
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思考过她的时间也仅仅占了数秒。而第二天,依旧是那个时间点,当我走入拐角时我却有了一丝期待,期待她还会在那儿。不知不觉间呼吸都有点儿加快。但当走进拐角时只看见一顶孤零零的路灯时,还是难免有点儿失望。
在之后,每当走进拐角,我都不自觉的带一丝期待,总是希望在那个拐角她会出现。但渐渐的,她的外貌在我的脑海中慢慢淡去,只留下一个隐约的轮廓,再加上平日琐事的冲刷,就渐渐的忘记有这么一回事了。
第二次遇见宫子时已然迎来初春,那天晚点的景象到现在仍记忆犹新。明月,繁星,银河,三者点缀着黑色的幕布,交织泼洒下来的银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时不时从头顶上掠过繁星,或者不知何时出现的淡淡的际航线,都涌现出生气。风也轻拂着,携着不知哪儿的花香撩动我的衣襟。我心情也自然好了起来,迈着步子走向未曾想过会有她的拐角。
我是先听到笛声的,刚开始是缓和的轻声,风就像随着街拍推动着绿草微微摆动,随着靠近,笛声渐渐激昂起来,就好像在赞颂那从苍穹上泼洒下来的银光,满天繁星为之摇动,万丈星河也要随之狂舞,就连风似乎也想揽着我的腰间与我一起跳一曲华尔兹。
我的内心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预感,直觉牵引着我往拐角走去。当看见坐在台阶上的少女闭着眼吹奏着玉笛时,几个月前的雪之少女的记忆又重新浮现于我的脑海。今天,她穿的是一席白色碎花连衣裙,时不时晃动着小腿浮动着裙摆。
在注意到的时候,我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而等她放下笛子,睁开眼睛时,我已经不能再装作我是一个过客了。
正当我张开嘴吧,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时,她却莞尔一笑,吐出了轻快的话语「很高兴认识你。」
于是,我便于宫子相识了。
宫子是一个很奇特的人,从她的谈吐中能感觉出她是个活泼机灵的人,但是她却没有朋友,我甚至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她的亲戚。我曾经也向别人提起过她,但谁都不认识有这一号人。
或许宫子更像是鬼魅吧,在那之后,当我每天回家进入拐角时,宫子总会在哪儿,我们总是坐在台阶上聊天,我分享我的经历与一些日常的趣事,她则分享一些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故事,有时也会吹首曲子或者跳一支舞。
但交谈仅限如此,除了这个途径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不知为何,我从来没有问过宫子自己的事,也从未提议过例如去咖啡馆之类的会让她离开拐角的事,每天晚上谈累了就挥手告别然后期待明天而已,或许是潜意识告诉我不能这样做。
这样微妙的关系持续了三年零七个月七天。
改变没有任何预兆,因为入秋的缘故,那天晚上泛着微微冷意。临别时,作为余兴,宫子给我跳了一支我从未见过的舞。她唱着,和着,身子像北风中的枝条一样摇摆不定,凄婉的声音夹杂着风的呜咽,扭曲到奇怪角度的肢体隐射出变态的美感。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白骨纵横千里的荒野,火焰燃烧四方的焦土。
结束,后背泛起了刺骨的凉意,但更多的是内心激起的凄婉与孤寂,不知不觉泪角被沾湿了。我闭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气,然后强行挤出笑容。
「跳的真好啊。」
她转过身来,咬着嘴唇一片凄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哼着小歌,撅起下巴略带得意得坐回我旁边,而是低着头静静站在那儿,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那个.....那么我就先回去了。」看着这样的她,我不愿继续在这儿打扰了。于是便站起身,向拐角出口走去。
突然,我的小拇指被拉住了,回头看去,正好与宫子对视上了,就如我们第一次雪中对视一样。
「你,能帮我寻找碎片吗?」
这是宫子第一次请求我,也是最后一次,更是我最后悔答应的一个请求。但那时,我就如鬼使神差一样,没问原因,没问结果。
「好。」
话音刚落,这个字就像有魔力一样打开了宫子奇怪的开关。尽管她抽着鼻子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但泪珠还是渐渐积起,从她的眼角划过白皙的皮肤滴落地面。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我仍然下意识的伸出手想帮她擦拭,却又因犹豫悬在半空。尴尬之余想收回,她却抓住了我的手。
我的手顺着她的力道,轻轻划去她脸上的泪珠。
迷惑之余内心更多的是欣喜,宫子轻轻的推开了我,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好像要吐走所有的悲伤。然后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这可是你说的哦~」说着她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盒子,借着月光我能看见上面有着金色的浮雕,似乎十分贵重的样子。
「你干嘛傻站着?」
我顿时回过神来。「不,没有啊。」
「是吗?还以为你被我迷住了。」宫子佯装叹了口气,然后又面带微笑的看着我。「这个,你拿去。」
她伸出手示意我拿走盒子。
「可以吗?看样子很贵重的样子。」
「当然贵重了,在古代这可是价值连城。」她顿了顿,然后像小猫一样的盯着我。「所以说,以后我就住你家。」
惊喜突然从天而降,我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缓了缓,我恢复了理智。
伸手接过木盒放在手上仔细观摩。手指摸上去有着冰冷的触感,也能感觉的到浅浅的凹褶。木盒本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值得注意的是,盒子是纯木制的。机巧的工艺绝非工业生产流水线能做到的。我轻轻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你没有住的地方吗?」我关上盒子,看向她。
她在一旁玩捏着耳旁的发丝,心不在焉的样子。
「其实,最近我家里出现了一点变故,所以沦落至此了。」
尽管我无法相信她的话,但我也并不想在往下深究了。未来的结果并不重要,我只想好好把握住现在。
「走吧。」我把木盒放进口袋,她见状便跟上了我走向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