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这七日,刘易斯的日子可谓是不亦乐乎:

每天早晨怡然自得地起床,吃早茶,随后去跟诸多的纳捐弟子打拳练功;打完拳正好饿了,便去吃午饭;饭毕,要么在天师门内整理线索、保养枪械,要么召集尹、狐二人乘车前往天师门调查新的线索;而归来之后,若赶得上时间,便同日落时练功的拜门弟子再度打拳练功,若赶不上,便吃饭、吃夜宵、睡觉。

刘易斯能够如此怡然自得不受打扰,全要归功于卢卡斯的那封求婚信——

心扉大开的哲香几乎是抱着感激的心情接受了刘易斯“利用请柬潜入柳府”的提议,并表示一定会借此机会还回灵珠,并速速回卡斯佛伦成婚。这使得刘易斯可以不受任何干扰的在天师门-梅京二地进行任何自己认为有意义的活动。

被天洲美食深深吸引的刘易斯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在吃遍了当归苑的茶点佳肴、梅京各大餐厅的头牌大菜后,刘易斯突发奇想地将注意力转到天师门的食堂——那个哲香口中宣称“陪伴了自己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地方。

刘易斯原本以为天师门的食堂无论是装修、食品质量和卫生都会大不如当归苑:毕竟前者是日常餐饮,后者是贵宾专享。结果一去才发现,上千平米的食堂内,摆放着一色清的上漆木桌木椅;边角廊柱精雕细琢;各个供餐档口内部则是全不锈钢和白瓷砖规范打造的操作台与地面,宏大华美,一尘不染,宛如朝堂。

食堂诸多的档口虽不提供虾饺猪肚这样的精致蒸品,但解饿饱人的横货荤菜却是一点不少,且是种类繁多:

水国本地的卤肉饭、云吞面;土国的臊子面、手抓饭;金国的椰浆鱼、咖喱鸡;木国的麻辣香锅、麻婆豆腐;火国的鳗鱼饭、照烧猪扒饭等各类美味主食巨量供应,并且应季变换。

刘易斯从来没想到这种大规模伙食竟然还可以以这样丰盛和美味的方式供应:天师门的实力雄厚在刘易斯心中达到了新的高度。以至于刘易斯相信,若是奥匈拥有这般雄厚的后勤保障,几乎可以在法国投降之前攻占巴黎,或者冬季来临之前占领莫斯科。

食堂的消费方式也是在刘易斯眼中耳目一新:

只需十来个天洲钱和同样价格的押金,就可以从天师门的物资部办理一枚“食堂铁牌”——食堂铁牌状如麒麟的面孔,并铸有十颗软连接的牙齿:每次用餐时,将铁牌交至档口,里面的食堂大妈就会用一个类似于检票钳的工具剪掉一颗或是两颗铁牌上的“麒麟牙”,用完十次返回物资部续费即可获得一块全新的铁牌。

如此一来,大大的省去了各个档口收钱找零的时间,提高了供餐效率,而卫生水平也因为服务者无需碰钱而大大提高了。低廉的价格,让最贫困的拜门子弟也能吃上美味、健康、营养的美食——就连卢家三姐妹也经常在此出没,捧着三碗各式盖饭大嚼特嚼。

据食堂大妈所说,这套供餐方式,以及丰富菜品的货源引进流程,也全都是月瑶发明、并精心培训管理下的成果,即便价格低廉,天师门的物资部仍能从中赢取一丝利润。

这让刘易斯越发认同起卢家三姐妹的抱怨:“天师门为啥不换个掌门呢?”而月瑶命王师兄每天用饭盒为风餐露宿的尹、狐二人提供食堂饭菜的义举,更是让刘易斯深以为然。

优哉地渡过了这七天之后。刘易斯便在“鉴宝宴”的日子,穿戴整洁,简单化了妆,载着哲香,驱车前往梅京;尹随良和狐暮雪履行自己作为保镖的职责,同乘前往。

尹随良自是戴着那副伪装成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七大伯八大舅的变形面具,坐于后排;狐暮雪则戴了一副超级狂霸酷拽吊炸天的墨镜,手捧公文包,坐于副驾,肩抗那张俊脸作通行证之用。

哲香穿戴着一袭蓑衣,以及一张脸谱面具,轻抚那装有御水灵珠的铅盒坐在靠近车尾的门处,随其他人共同随车辆的起伏轻微摇曳。只是那面具下回荡的呼吸声,宛如某位手持红色光剑的原力大佬令尹随良实在是坐立不安,虚汗直流。更何况那正是在比武场上二比零碾压自己的武功大师。

哲香自是应刘易斯的告诫缄默不语,可是尹随良实在耐不住这恐怖的气氛,只好向刘易斯问道:“她……她是你师父?”

“对啊。”刘易斯的这番回答就让对话十分难以展开。

“我的意思是……她是谁……她……我……”把尹随良憋得满面通红,“她是谁?”“她为什么戴着面具?”这些问题充盈在尹随良脑海中,而一个人之所以戴面具,不就正是因为她想隐藏自己的身份吗?使得尹随良又是想问,又是不敢问,留在脑海中的只有一片混乱。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她要跟你去见领主?”尹随良绞尽了自己全部的脑汁,终于才想出了一个相对恰当的问句,来解除自己的尴尬与好奇。

刘易斯十分轻松地误导着尹随良:“她是天师门的弟子,觉得我底子不错,就收我为徒了;同我前往是因为要拜见柳府的一个熟人。”

“这根本还是什么都没回答嘛!”尹随良心中哀嚎升起,延绵不绝如同山路,随着蒸汽车的况且声向梅京驶去了。

刘易斯将车辆停泊在早先停靠的城外路边,四人依照计划各就各位。刘易斯和哲香准时到达柳府,随同商队受邀的诸位嘉宾一同排队安检等待入场:哲香换上了卡斯佛伦国王亲卫队的面具,混在嘉宾当中接受安检,如此安检员便不会起疑。

刘易斯这回不敢再贸然带枪进宫,而是将武器寄存在狐暮雪的那只公文包里,里面装有刘易斯经常携带的鬥牛犬左轮手枪、三发手雷、被施了缩小魔法的秘银马提尼步枪和一把同样缩小的石茉莉MKIII步枪,以备不时之需。

尽管刘易斯自己也知道在水国活动最好不要带太多武器,但她坚信此行事关重大,至少要做好应对妖魔袭扰的充分准备:马提尼用来杀妖魔;而石茉莉用来杀披着人皮的妖魔。

狐暮雪和尹随良径直前往府畔食坊的三楼“吃酒喝茶”,机动待命:刘易斯与哲香约好,哲香在事成——也就是成功还回灵珠并抽身离开柳府后,会先行与尹随良、狐暮雪汇合,并给刘易斯留下“我已离去”的口信。

大鹅麦德林也没有闲着:刘易斯将收纳了三支“复生腺素”的鹅背包交给了麦德林,并使其升空,绕领主府盘旋进行侦查。

刘易斯和哲香随着商队秩序井然地接受安检并入场之后,立即便在柳府的第一个庭院里见到了前来迎宾的水国领主柳严。

齐莫、以及随车同行的几个卡斯佛伦商人上前与柳严握手,并在照相魔法和照相仙术发射的闪光灯的轮番“轰炸”下,合影留念。

这是刘易斯第一次近距离面见这位水国领主。尽管曾经听闻了太多领主“发疯”、“杀人如麻”这般的言论,但细细打量他的面庞,却只能看到一个腰杆挺直、理智、端庄而平易近人的君主。

“他看起来蛮正常的。”刘易斯悄声和身边的哲香议论。哲香却颇为紧张地猛拉刘易斯的小手:“嘘。别出声。”混着人流往宝物展馆去了。

在穿过了一段卫兵林立的露天走廊后,一座占地两千多平米的两层白色大屋便出现在刘易斯眼前。见证了那样多的天洲建筑的刘易斯原本对柳府的庭院并不抱太大兴趣,没想到这座展馆竟然“难以置信的时髦。”

首先展馆的正门大道上依次修有三座拱门,由旱白玉通体雕琢却没有平时常见的瓦片与飞檐,立柱也一改天洲圆润的传统,雕得方方正正,如三座镜框一般横跨大道。好似是未完工一般伫立在那里,不禁让人联想它的意义——恐怕这就设计师的目的。

正门处采用了类似于大青楼的“骑楼”设计,将二楼的一部分通过立柱架在一楼之上,形成天然的房檐并扩大了二楼的面积。

整座大屋的窗户也放弃了田子窗的桎梏,而是使用又大又长的落地玻璃窗与白色的墙体交替落错。于是乎,这样一座斑马一般的双层展馆便映入了眼帘。

进入展馆,内部设计也是十分新颖独到,从那落地窗所得来的优秀采光先放在一边不说;雕刻有龙凤嬉戏图、牡鹿食梅图等主题的木质镂空隔板墙和月亮门成为了分隔展品区块的屏障,美观而不突兀;一眼望去很难看到承重柱或承重墙,是因为这些墙体要么同样做了优秀的装饰,要么挂满了展品,以至于刘易斯差点就以为这座展馆是用魔法或仙术支撑的。

展品的排列和设计同样是十分惊人,最先进入的展区是“上古洪荒”区,在略微昏暗的灯光色调中展示着天洲古代的石器、骨器——每一样展品都被内部装有仙术灯的玻璃箱所保护。

展区中伫立着一座用蜡或是什么别的材质打造的“上古天子群猎复原像”,描绘了一位极为健美的男子,挂着牙齿项链,腰穿虎皮裙,带领众人在丛林中狩猎一只猛犸象的景象——天子周边的随从手中拿着石器骨器,而天子已经拿着一柄玄铁剑了。

“这就是最初的天子吗?”刘易斯心想。

而接下来的“古早先贤”区则充斥着许许多多的青铜器,一些古代的画作。一张“天子赐鞍图”吸引了刘易斯的视线:图如其名,用东方风格浓郁的简笔绘图,描绘了身着黑袍的天子将马鞍赐予身着红、蓝、黄、紫、绿服饰的五国领主的景象。展品简介的描述称,这幅画描绘的事件发生之后,天洲人学会了如何骑马。

刘易斯还注意到,每件展品最后都有提到物品的主人。绝大部分属于柳家自己,但仍有一些标明是从其他大家族,诸如赵氏、蔡氏、公孙氏等家族临时借调来的,可见各豪门都对此次展会积极献礼,以此显示对领主的支持。只是刘易斯来不及细细观看这些古代珍奇,便被哲香拎着来到了最深处的区域:“今人至宝”区的一座玉簪的展台前。

“你看了这个还觉得我父亲正常吗?”哲香质问道。刘易斯连忙凑近了观看,连着那上面的介绍卡:

【化千华簪】

此簪乃为天子铸赐,惠我水国公;公赐前小君丁香。此簪受福六道,受祝十门,能大小变化、幻化作兵。后丁香叛国,公斩之,其遗尽数毁去;唯此簪受赐于上,遂留存至今,以告丁香之恶。

(大意:一柄天子赐下的宝簪;由水国领主赐给自己的妻子丁香。宝簪在铸造之初被赋予了强大的力量,能够改变外形并化作兵器。随着丁香背负了叛国的罪名而被处决,这件宝物成为了她唯一存在于世的证据。)

尽管不太擅长阅读天洲的书面语,但刘易斯多多少少还是听出这应该是个能变换成各种兵器的玉簪。而它的前主人丁香,刘易斯多少有所耳闻,听罢立即感觉不对:“难倒……”

“这曾经是我妈妈的东西。”哲香沉郁地道出了原委,“自我被确认离开天洲时,我妈妈就被我父亲处决了。罪名是叛国。”

“怎么会……”刘易斯心中一紧。

“表面上的正人君子,勤政君王;在我离开的那一天就已经失去理智了。一切我儿时的物品,毁坏掉;一切我儿时的玩伴,全杀掉;教导过我的太师太傅也无一幸免。”

“我很抱歉……”刘易斯安慰道。

第三十一.5章 水国至宝(下)

二人并排站着沉默了一会儿,哲香才意识到自己又违背了卢卡斯的告诫:“啊,我又在扰乱你了。”

“没有啦!”刘易斯惊慌地推搪:本来应该是自己这个徒弟的老老实实听哲香师父抱怨父亲的场合,但却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变成了这样。

哲香却依旧懊悔地说道:“我去二楼看看,或许御水灵珠的基座被藏在那里了。你慢慢观赏吧。”便暂时告别了刘易斯,往二楼去了。

“能把自己的师父弄得那样担惊受怕,自己恐怕是天下独一家了”这样想着的刘易斯只好独自在一楼游荡,一股遗世独立的忧伤忽然从中升起:周边众人,哲香、卢卡斯、伊碧塔,似乎人人都与自己的母亲有着各种各样的思绪和纽带:无论是怎样的爱恨情仇,但那都是确凿而实际存在的情感。

只有刘易斯自己,明明有着母亲,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看待这份真实存在的亲缘——自己和罗娜之间的关系仿佛一张白纸,从未被谱写。这张白纸一样的感情令所有人都感到怪异,就连刘易斯自己也怀疑:自己出来寻找罗娜,但自己真的在意过罗娜吗?自己又应该在意罗娜吗?罗娜究竟是自己的什么人?为什么寻找她的征途如此多舛?

“是我太强硬了吗?或许将自己装扮成一个苦苦千里寻母的小姑娘,会更容易完成任务一些?”怀着这样的困惑,刘易斯只能逐个地观赏水国的诸多至宝来排解忧烦了。

邻近华簪的,是一件球状宝玉【太保祭玉】

介绍中写:乃五国初和所雕。天子雕父玉并子五玉,遗(wei)五国。六玉具因星明于祭,可使观祭于彼此。以谓上佑共祭,天下大同。

刘易斯自译:一件祭祀时使用的玉球,是在五国彼此和平时雕琢的。像这样的玉球有六颗,一颗在天子手上,五颗分给五国。到了星象正确,该举行祭祀的时候便会发光。使得五国与天子在祭祀时彼此看到对方祭祀的景象。这样便使五国觉得“上天因我们在进行相同的活动而祝佑我们”,为此便增进了团结。

而再往前走,则零星遇到了一些兵器——这些兵器竟得同如尹随良、哲香的兵器一般,通体乌黑而刃色洁白。其中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样样皆有,并在名前具书“玄铁”、“无明”等字。这煞时勾起了刘易斯对“玄铁”这一材料的好奇——天洲人为什么用它铸造名贵的兵器呢?

刘易斯在科斯穆阅读《神奇金属在哪里》一书时,知晓卡斯佛伦常用的精金、秘银、奥利哈钢、蓝钴、钛银等金属的性质和妙用,却从未听说过关于“玄铁”或者是类似性质的金属,不由得试图在此地寻找答案。

只是观看那些介绍,却只找到了一些拥有者的丰功伟绩,什么“斩太叔于田”“自下射之颠”之类的,直到一块被垂直保存、一人多高的巨型漆黑玄铁结晶丛出现在了刘易斯的眼前。看那份说明,刘易斯初次知晓了玄铁的奥秘。

不同于卡斯佛伦的诸多金属,玄铁并不原生自米雷兰,也不是纯粹的金属;而是以类似这样的一块块巨大晶体的形态从天而降,落在天洲。这种拥有金属质地与光泽的乌黑结晶团无需熔铸锻造,只要一锤下去,晶体就会粉碎,并根据结晶团的大小,从中诞生出一把小至拳刺,大致巨锤的兵器。所得兵器不但削铁如泥,甚至破损时还能通过抽取使用者的灵气而自愈如初。

遂众皆曰:此乃天赐神兵。

其中诞生的第一把剑,自然献给了天子——就是砍猛犸象的那把。

但是最初的玄铁结晶团实在过于稀少,敲出几把神兵利器之后便只剩一地碎渣。又是天子找到了解法,在多次实验之后,发现将结晶碎渣浸泡在硅酸盐溶液中,添加铁、镍、碳、铬、钴等金属矿物,结晶便会逐渐生长,最终成长为可以重新铸兵的巨大结晶团。

只是这种结晶团生长极为缓慢,十年得一剑,二十年才可得一刀,锤更是需要三十年以上。为了纪念这种稀少的武器,每一批武器都被镀上了自己的编号。譬如哲香的“玄铁无明暗钺六式”便是第六十年所铸;尹随良的玄铁剑名为“黑暗剑二十二式”则是在第二百二十年所铸。

绕过了那块巨大乌黑的晶体,一把同样被垂直保存在玻璃立箱中、浑身铁锈的巨剑赫然出现在刘易斯眼中。“那是什么东西?放错展区了吗?”毕竟在刘易斯眼中,这样一把锈迹斑斑的古物实在配不上“今人至宝”的名号。凑上前去细细观摩,却连个说明都没有,只言道是“无名剑”,拥有者为赵氏。

越是观察,就越是觉得奇怪,刘易斯的视线不由得落在那Y字型的剑柄与剑隔上:天洲没有这样铸造的剑柄和剑隔,这是卡斯佛伦独有的设计。

“等等……这不会是?”——这不会是星空大宝剑吧?仔细联想起外形,那宽大的剑身,不似兵器而似礼器的造型,在刘易斯记忆中仅此一件。

“但为什么会是这锈迹斑斑的模样呢?狐暮雪和尹随良会不会将这把锈剑误看做了星空大宝剑?还是说他们根本是在骗我?”一时间混乱的思绪涌上心头,直到背后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这是会在夜色中发出光芒的宝剑哦!厉害吧?小姑娘。”

刘易斯回身一看,出现在身后的竟是那铜色面容、头戴凤盔的将官——赵芳孝!

只见这水国的太尉即便是宴会之日,仍穿得鳞甲齐全;尽管刘易斯知道这就是尹随良的仇敌,但此时的她却做不得什么;反倒还要感谢他化解了心中的疑虑。

“久闻公之大名。今日有幸相会。”刘易斯抱拳客套道。

“大名免矣!”赵芳孝笑了两声:“小姑娘,你是一个人来天洲的吗?”

“不,我是和齐莫部长同来的。”刘易斯深谙天洲“关系”之道,尽管齐莫一直当自己是大腿,对于不知实情的人来说,齐莫才是此行刘易斯的公开大腿。刘易斯看着赵芳孝,心中猜测着这家伙不在领主身边拱卫,跑到展馆来乱晃做什么?

只是这水国太尉口中的下一句话实在大出刘易斯的预料:“说起来,小姑娘你有没有意中人啊。我看你长得妙曼玲珑,我家正好有一桩好亲事,你看意下如何啊?”

——你儿子不都有梨香了吗?刘易斯心中一万句骂人的话飞奔而过——好像自打沃尔夫冈事件之后,自己只要出现在公共场合就必定被人搭讪骚扰!自己想结婚的、想把自己拉去做妓女的、现在又冒出来一个给儿子找媳妇的。而且这算啥?就算上班摸鱼也要出来给儿子找媳妇?

但仔细想来:赵家想媾和梨香,再续旧缘;梨香喜欢尹氏嫡子;赵家害死了尹氏嫡子;那么梨香必定怨恨赵家以至于成婚不得;就算在柳严的促动下逼迫梨香与之成婚,那么梨香与其子赵峰的婚姻生活想必是愠怒而坎坷,不如赶紧物色一个伶俐乖巧的少女做妾来得实在。

刘易斯愈发怀念自己那具奥匈战士的猛士虎躯了:如果可以,一定要想办法用魔法恢复成那样的形态再出来混世界……

但至少在此时,刘易斯自信自己的那点小聪明还是能帮上忙的:“不必。我已经结婚了。”

瞬间将赵芳孝准备的一系列花言巧语全都憋了回去。

刘易斯掌握了话语的主动权,趁着赵芳孝语塞,将话题拉到了自己的领域:“我倒是想问一下,这把剑是将军的家产吗?”

“正是。”赵自豪地说道。

“我在卡斯佛伦的家族一直有意向收购一柄这样的古剑来填补家具装饰的空缺。可否借问赵将军是否有意出售此剑呢?价格的问题无论多少我们都会出。”刘易斯确实不必担心这种大宗经费:远在卡斯佛伦的瑟娜知晓这柄剑的重要性胜过此地的任何人。

赵笑了笑,满面充斥着骄傲与奸诈:“哈~小姑娘。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如果说金子是平民们的硬通货,宝物可就是我们豪门与天子之间的硬通货了。”

“此话怎讲?”刘易斯问道。

赵说道:“天子手握大权而不用之,却是出奇的爱宝成痴。我们无论是诸侯还是豪门,只要能向天子献上人世珍宝,便可以让圣上倾听我意!天子的技术、天界的至宝也可以优先获得。换句话说,只要进献足够多的宝物,天子就成了万能的许愿机!所以像这样的至宝,既是我族的实力象征,出售不得的。”——一席话语间充斥着轻狂,即便是天子也被当做机器踩在脚下,可见赵家在水国作威作福已到何种地步。但好歹此话却是印证了哲香相同的言论:通过进献至宝,是可以与天子对话并请愿的,而且这种说是法令也好、习俗也好的规矩,现在仍然有效。

说道这里,赵又将话题扭了过来:“不过,你若是愿嫁至我家,这柄剑就算是白送给你也可以。你确定不要考虑一下毁婚,改嫁我家吗?”

“厚颜无耻……”刘易斯见无法从这糟心的求婚旋涡脱身,手中便又开始搓起了那引以为豪的心灵震爆准备糊他一脸;好在天花板角落里传来的一句广播化解了僵局:“尊敬的来宾请注意,我们的午宴将在十分钟后于正殿开始。请您前往正殿准备用餐……”

听罢,刘易斯便微微歉身鞠躬,一脸乖巧地告别了赵芳孝,往正殿去了。而即便如此,赵芳孝依然冗长地喊了一句:“一定要再考虑一下呀~”

“rua!”刘易斯默不作声地叫唤了一声,以倾泻心中怒火。

来到展馆门口,刘易斯的去路却忽然被一庞然的“钢铁巨人”所阻挡:那巨人身高两米有余,全身上下都被鳞甲包裹;面部被钟型的鳞面甲盖得密不透风,不见面容,仅留一缕小缝向外观察;就连手指也裹得严严实实,堪称一具“铁浮屠”

“我滴妈?”刘易斯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