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的时间定在下午3点,所有人都聚集在那个可以看到海的教堂。
我站在后台,紧张地透过漫长的舞台幕布看着参加典礼的人海。
“希斯特利亚,下一个就轮到你和你的伙伴了哦。”
负责报幕的是安娜,我紧张地偷瞟雎洲,深深吸气却又不敢吐息,怕把记住的歌词遗忘。
脚底好像踩了柔软的棉花,小腿上又被灌满了铅,我的每一次吐息都带着细微的颤音,舞台之下,是成百上千双热切好奇盯着我们的眼睛。
润湿好干涩的嘴唇,我伴着他的声音,开口歌唱——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奇异恩典,如此甘甜,)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 ”(我等罪人,竟蒙赦免,)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 ”(昔我迷失,今归正途,)
“was blind but now I see……”(曾经盲目,重又得见……)
随着演唱,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而中性,表情也变成一副毅然决然的样子。
赤足踩着草地走向空地的最中央,萤火虫在身边升起,久经沙场的战士浑身血淋淋,只想找到一个温柔的庇护所。
我的心,也仿佛随着飘飞的萤火虫,在教堂的穹顶之下盘旋。
那微小的足音引发了强烈的风暴,风裹挟着萤火虫,笔直卷上天空。
然后,刹那间,破碎的大地被重新拼合,森林被萤火点亮重获生机,战士被风化的白骨再次长出血肉,他重新睁开双眼,看到慈悲的仙女伸出双手,冲他微笑。
在神像下露出温柔表情的圣母,和立誓为战斗而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战士,重叠在教堂中吟唱的少年身上,没有丝毫违和感。
我曾经不懂得余音绕梁,但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慈悲的天使降临人间,轻吻他的嗓音。
“Than when we first begun,(绵延更替,直至永生,)
than when we first begun……(绵延更替,直至永生……)”
演奏结束,我不期待任何掌声,因为这段音乐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像我这样的歌声,对于正常人的听觉而言一定是惨不忍睹吧。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释怀,我只是遗憾,神曾如此近地感召世人,世人却听不到。
会是怎样的结局呢,我思考着打开我耳塞的电池。
“希斯特利亚,之前只听你说自己唱歌不好,没想到你是在憋大招啊!”
“太棒了,希斯特利亚!那是什么!”
“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神的福音,谢谢你!”
“可以让他一直唱下去吗?”
打开助听器的瞬间,数不清的赞誉冲入我的脑海。
“咦……?”
望着他紧张偷偷咽唾沫的侧脸,他也像是回应我一般,冲我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们成功了!”
他比着胜利的手势,夸张地向台下鞠躬接受着数不清的赞誉。
歌声还在回荡,透过教堂的玻璃幕墙,回荡在海边的树林,回荡在我们能看到的、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
“快看,那是鲸鱼在应和着歌唱!”
确实如此……往日沉默的鲸鱼,在临近海岸线的地方,拨动着巨大的尾鳍,喷出一股股冲天的水柱,像是应和着传荡在海面上的歌声,它们发出正常人耳听不到的频率,这看不见的声波,却透透彻彻传入我的耳朵——是那样悦耳动听。
有人注意到了这个场景,激动地大喊,短短数秒,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我还想探头去观察,左手却被悄悄拉住,转身望去,雎洲的笑容如同春风般和沐。
“我们走吧,去属于我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