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从浴室洗完澡,勉勉强强让脑袋放松下来,并再次将身体投入沙发中后,莫名的即视感猛地窜入了自己脑海中。

这种茫然无力,与清明节前那晚,自己同筱水住进青年旅馆后的状态相差无几。那时的自己对还是网友的“叶玲”的情况无比担忧,可却同样毫无思绪,而在那不久后,还未彻底闯入我生活的筱水,以一种极为霸道的方式在我心中彻底地留下了属于她的痕迹。

今晚既相似,又恰恰相反。失踪的不是“叶玲”而是筱水,此刻正在隔壁房间的也不是筱水,而是子玲。

只是自己相当清楚,至少在今晚之后的时间,都不会再有人像那晚的筱水那般,趁我毫无防备之时野蛮地闯进来了。

“是不是听着很像殉情啊……”

凭着记忆默念起这句话,还记得在瓢泼大雨之中,她这冷不防的一句可给了我不小的震撼。

说好的“殉情”,为什么今晚偏偏你一个人消失了呢……

 

自己不甘心地拿起手机,点进与筱水的聊天框,毫不犹豫地输入了“你在哪”三个字,但到了最关键的“发送”这一步,内心却迟疑了。

她能收得到我的消息吗?她会回复吗?明明电话也打不通,短信也没有回音……更不可能可能会接收到聊天软件上的消息吧?

可偏偏是这样的绝望,却促使自己用力地点下了发送键。

但愿……能给我一线希望。

退出聊天软件后,手机却意外地提醒我有一封新邮件。内心顿时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抓住一般,渐渐急促的呼吸,迫使我恨不得快点了解“真相”。

寄信人正是昨晚将宝贵的调查资料发送于我的异闻观察社团社长——黑泽。

尽管不清楚邮件内容是什么,但我的直觉认为这绝对是与今晚的事情有关。

在一阵深呼吸后,自己才点开了这封来自于两小时前的新邮件。

正文仅有简简单单的两行字——“请务必和我电话联系”,以及一行手机号码。

 

“请问……是黑泽社长吗?”

几乎是在自己刚摁下拨号键的同时,电话就已经接通了。

随之而来的,是接通者的一声呼气声,似是一直紧紧手握着手机,终于迎来了反馈一般。

真希望,此刻这个号码的主人是筱水啊……

“你好。”黑泽社长的声音打消了我脑海中的幻想,“我是黑泽,你是……羽轩?是羽轩吧?”

尽管有些迟疑,但黑泽还是念对了我的名字,对于“社恐”的人而言,即使是打一通电话,都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

“是,是我!不好意思……刚刚才看到你的邮件。”

“没关系,我了解你们的情况,应该已经从游乐园回去了吧?”

虽然“了解”二字黑泽说得很平淡,可能也并没有多少含义,但它们却如同锋利的爪子,瞬间勾住了我的心。

没有明确的目的,自己只是试探性地问道:“黑泽,你知道筱水的情况吗?”

“筱水?”突然加重的急促语气,黑泽对我的问题有很明显的反应,也正是如此,让我熄灭了心中不切实际的希望。很显然,黑泽是不可能了解筱水今晚所遭遇的事情的。

正打算将筱水失踪的事情告诉黑泽,可就在最后关头,自己才反应到险些做了错误的决定。

“世界修复规则”是仅存于我们几人之间的秘密,这对于身为“普通人”的黑泽来说,好比是如同灵异事件一般的存在,要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他,恐怕会有难以预料的后果。

可自己刚刚已经忍不住抛出了问题,眼下只能是用谎言去掩饰了。

“啊对!我是说筱水……她在草丛里摔了一跤,还把手机屏幕摔碎了!一时半会修不好,也开不了机……如果你们想联系她的话,暂且是联系不上了。”

这听起来就是一个经不起推敲、漏洞百出的谎言,但万幸的是,黑泽似乎并没有要质疑我的打算:

“你们果真出了意外,难怪我和琪都无法通过筱水的手机联系上她。”

“嗯嗯!今晚的行动真是亏大发了!不过万幸的是,我们现在都已经平安地回到了住处。”

还好是弄巧成拙,我也抓住机会添油加醋,让谎言听上去更“真实”一些。

黑泽也提到了琪,看来他们应该实时保持着消息的交换。也不知道,琪那边的情况是否乐观。

“琪她……她那边也平安无事吧?”

“在稍早时候回到宿舍了,原先她还想带更多设备出去,但我拦住了她。”

能待在宿舍里,总好过在外头不知去向,令人不安。既然琪平安无事,松口气的同时,也是时候该把大川他们的情况告诉黑泽了。

“那就好!我也说说我们这边的遭遇吧?今晚我们按照地图,在穿越一片草丛地后成功地找到了一扇无人看管的铁门。可惜还没等我们开始行动,就因异样的警报声和巡逻无人机而被迫返回了。”

“琪她有提到,你们中途应该有联系上一次?她那时从秘密平台撤离后,一直在寻找其它能藏身的隐蔽地点,但没有什么收获。”

“琪她……也是在找大川他们吧?”

等到合适的时机,我果断开口。

然而这一回,黑泽没有很快接上我的话,而是沉默了许久。

“都是我的责任,是我没能看好大川他们。我应该阻止他们擅自离校的……我知道,我是个不称职的社长。”

黑泽的内疚感已溢于言表,但在我眼中,他一直都在为社团着想,为了社团相当地卖力。大川他们的事情……不完全是黑泽的问题。

于是我没也有多想,直接告诉了他我这里有更多的信息。

等待我的是黑泽的又一阵沉默,但当他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却已经恢复了身为社长的那份沉稳:“好,你说吧。”

“是从和我们一起行动的朋友那听到的消息,今晚在山顶平台的入口,有三个学生被园区的工作人员带走了,而原因则是他们同在场的媒体记者起了冲突。”

“……”

“就说他们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我也没办法联系上……”黑泽默默地叹了口气,“谢谢你羽轩,明天一早我就去把他们接回学校。问题不大,你们不用担心。”

黑泽的状况比我担忧的要好得多,看样子这件事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感到难得放心的同时,疲倦感也渐渐袭来,我跟黑泽又彼此确认了一遍重要的信息后,便互道了晚安。

 

再一次在闹钟中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听着熟悉的铃声由小及大地传入耳中、闯入我迷糊的梦境,当断续的脑回路重新接上时,自己模糊地意识到了还有伴随着这个闹钟的任务没完成。

起身关掉闹钟后,我手握手机盯得出神,当上方听筒中传来“嘟——嘟——”的声响后,才发现自己已经下意识地拨通了筱水的电话。

已然忘记这是自己第几次重复这一连串的操作了,可当将手机放至耳边时,心中仍旧充满着期待。

多么希望——能够在下一秒听到筱水的声音。

只是,一如既往的,一个机械的女声代替了筱水那温柔的声线——这一次的电话依旧没能接通。

如今再听到这个声音时,自己已经能十分冷静了,但心中还是会不自觉地闪过些不安的念头。

也不知道子玲起床了吗……先给她和自己准备点早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