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0 送信任务

一群人离开了宅邸。

身穿白色西服的随从上前一步,拉开了魔机轿车的后座车门,先是把手里的箱子靠里放好,接着站在门边,伸出一只手置于车门上方,然后将头恭敬地微微垂下。

伊凡斯·法尔纳托走过去,随意地将手中握着的象牙硬木手杖递给对方,然后弯腰进入车内。之后,白衣随从也钻进了车里,并顺手把门带上。

其余之人则一边警戒着四周,一边各自进入了前后两辆魔机轿车里。

很快,三辆车子启动,保持着队列向前行驶而去。

宽敞豪华的车厢内,伊凡斯将身子靠在舒适的皮椅中,右手手指在扶手上轻轻弹了弹,身边的随从立即从一旁的置物架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制烟匣,轻轻打开,向他递过去。

伊凡斯从中挑了一根烟卷,但并不急着放入口中,只是拿在手里慢慢旋转把玩。

他侧头看着窗外的景物,神情若有所思,半晌过后,他轻轻一笑,说道:“多勒瓦,说说吧?你对刚刚见到的那位‘血剑女爵’,有何看法?”

名为多勒瓦的白衣随从年纪在二十五岁上下,一头油亮的黑发梳得一丝不苟,此时听到伊凡斯的问话,他的表情立时一肃,沉吟了一会儿后,缓缓地开口道:“深不可测。”

“嗯……确实百闻不如一见。”烟卷在他的手指间来回转了几圈,“说实话,我在亲眼见到她之前,曾不断地猜想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这是一位实力达到六目八印的贤者级人物。可是思来想去,最终见到她之后,我才发现之前想的都错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真是没想到,这位闻名遐迩……或者说臭名昭著的血剑女爵,竟是……”

说到这里,他的言语戛然而止,只是摇了摇头。

多勒瓦明白对方的意思。毕竟,哪怕是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他也有些错愕之感。

如果要究其原因的话,只能说,与她的名声相比,安德丽托娜本人实在是太过于普通了。

当然,这里所说的“普通”,并不是指她的相貌。恰恰相反,安德丽托娜的美貌气质十分惊人,哪怕是眼界甚广的他,在初见之下也不由得出神良久,差点儿现出丑态。

但也正是因为那份艳丽的外表,让人几乎在下意识的忘记了她作为六目八印贤者级施法者的身份,只把她当作一名普通的贵族少女。

——没错,少女。

天知道这位贤者大人究竟活了多久,但仅凭她外表的样子来看,仿佛只是一个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姑娘而已,哪怕饰以成熟艳丽的妆容,都难掩那眉眼间隐约透露而出的来自少女般天真的神采。

而这与传说中那位杀人如麻、蛇蝎心肠的“毒妇”形象,差的何止是一星半点儿?

“不过,或许有些事情是跟传言一样的……”伊凡斯接着说道。

“是什么呢,先生?”多勒瓦下意识地问道。

“少年兵。”

多勒瓦稍稍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您指的是那些面具人?”

7314特击连,拥有独立的部队番号和旗帜,由于其标志是一条盘着利剑的赤蛇,因此也被叫做‘红蛇’或‘血蛇’。这支部队不在帝国正规军的作战序列之内,而且只听从皇庭特勤处的调遣,因此非常神秘。但也正是由于这份神秘,引起了很多有心人的注意,一些关于这支部队的小道消息也是许多帝国贵族茶余饭后的消遣。

在这些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中,就有一个少年兵的传言。说是这些身手不凡的士兵实际上都还未成年……

“呵呵,虽然遮掩得很严实,但从动作举止之间还是能看出来他们的年纪并不大。他们都是血法师,杀人之术就是他们的修炼之道。这种流派培养的施法者有个特点,就是可以速成。相比于那些埋头专研知识的魔法师,他们只要不停地在杀戮中磨练技艺,实力就可以提升,因此,一次培养出这么多年轻的血法师,并不是那么值得惊讶的事情。”伊凡斯缓缓地道破了天机。

“如此一来,岂不是在他们年幼的时候,就要开始学习如何杀人?”多勒瓦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话中的关键,下一秒,略有错愕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忍。

“没错。”伊凡斯用剪子剪掉烟卷的头端之后,拿起一只金属打火机,把另一头放在火焰附近炙烤着,同时旋转角度,“而且就算他们在战斗中死了、损耗了,靠着这种速成法,也可以很快有新人顶替上来,不用担心战力的损失。”

“这实在是……”

“哼,‘血之暗庭’每年从帝国各地收养了那么多失去父母的孩子,难道你以为他们是因为善心大发吗?要知道,这可是一个杀手集团。”

伊凡斯放下打火机,晾了晾,把烟卷叼在嘴里,“这种事很早之前就开始了,陛下那边也并非没有风声,只不过……到了后来,还是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所以应该属于默许的态度。”

多勒瓦没再发表意见。

伊凡斯点上了烟,吐了一口烟雾,说道:“我现在也有些摸不清陛下对这场战争的态度了,原本我以为,他只是想以这场战争达成一些目的,但随着时间流逝,却处处透着一种我说不上来的诡异……”

“诡异……?”

“这话不用放在心上。”伊凡斯随意地摆了摆手,“不管陛下他打算做什么,我们这一派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他,正如所有‘帝翼’中的成员一样。不管是要攻打永夏十七国还是要直接对‘梅岚高塔法师联合’发难,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是,先生。”多勒瓦答应道。

也许是觉得车内谈天的气氛有些过于严肃了,伊凡斯呵呵一笑,用打趣的语气说道:“我总觉得,陛下一开始似乎对我们的期待有些过高了,这让我们的压力很大。现在的话,压力反而小了很多不是吗?”

“如果先生是这么觉得的话……当然。”

帝国翼路炼金科学院,作为将魔机技术实用化的最大功臣,同时也是奠定了潘顿帝国现今局面的重要一环,其地位不言而喻。

伊凡斯缓缓吐出一口烟,有些倦怠地微眯着眼,而他的目光,则透过烟雾,落在那静静放置于车厢角落的皮革箱子上。

他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这个箱子。但是这个箱子里究竟装了什么,安德丽托娜一句话都没有对他说明。

就连让他来的那位……也没有对他说过。

这里头,究竟是什么呢?

……

……

水晶容器已经不在了。

当克雷姆把食物丢给赖尔,并赶到安德丽托娜的房间之后,看着屋内的摆设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个。

心驰念转间,他很快就把自己那天晚上在“梦”里窥见到的对话、还有今天那些客人的来访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如果,那些陌生的访客与那个神秘人有关的话,那他们来的目的,显然就是为了“卵”……

“你来了?”坐在桌边的安德丽托娜悠然自得地倒了一杯茶,“过来坐吧。”

他应了一声,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神态自然地走过去,坐到了安德丽托娜的对面。

“这两天休整得如何?”

“丹和加兰已经能下床了,塞希莉今天才刚苏醒……”

“我是问你,克雷姆。”

他稍稍愣了一下,随即肃然道:“是,我随时待命,母亲。”

“真是个认真的孩子……”安德丽托娜咯咯地笑了笑,“好了,没必要这么严肃。虽然我也想和你多聊会儿天,不过眼下确实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交给你。”

她放下茶杯,从一旁拿起一个信封,放在桌面上推了过去。

“我需要你去送封信。”

信封大致是一本书的大小,用厚实精美的牛皮纸制成,里面塞得有些鼓囊,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信封的封口处贴得严严实实,还盖有一枚蛇形的火漆印。既然这东西出自于安德丽托娜手中,不用想,肯定还被施加了一些防窥的秘咒,外人轻易不可拆开。

他拿起信封,发现上面并没有写收信人的名字和地址,封皮上也是空白的。

这是一封秘信。

“你去一趟雄狮城,然后把这封信交到丽蒂娅的手中。”她说。

“好的,”克雷姆不假思索地应答道,接着又问,“请问我该怎么找她呢?”

——雄狮城那么大,也不知道有多少个丽蒂娅,不问清楚可不行。

“去到那里你就知道了。”安德丽托娜笑了笑,“她是暗庭的第九席,二目十印的‘血喉歌姬’。”

他神色一凛,忽然有了些明悟——此事恐怕并不是一个简单送信任务。

安德丽托娜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笑了笑:“不用多虑,你只要把东西送到对方手里就行了。”

“……是,我知道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去的时候记得把这身行头换一换,不要太引人注目。这件事,也不用告诉别人。除此之外,你就见机行事吧。”

……

克雷姆离开了安德丽托娜的房间。他摸了摸怀里的信封,不动声色地环视了周围一眼,然后便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寝室中。

一路上他没再遇到别的人。这个时间其它同伴应该正在学习、训练,或者做其它的事,也就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把寝室的门反锁上,然后来到床边,蹲下身,伸手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放到一旁的小桌上。

箱子上有密码锁,他拨动锁片,打开看了一眼后,又转身来到床头的一个铁柜子前。

这是一个存放装备的柜子,平时出任务,各人都是在这里准备的,克雷姆熟练地拨入密码,打开柜子,从中取出几样东西,放到桌子上。

最后他从皮鞘里抽出汲血法杖,驱动魔机让法杖完全展开,也安置在桌子中央。

此时桌子上摆满了各种东西,有各种瓶瓶罐罐和“机械零件”,看起来玲琅满目,但克雷姆都把它们分门别类地放好,因此也不显得杂乱。

面对着桌上的物品,他思索了一下,首先拿起金属法杖,用手在尾端旋了旋,取下一个“套筒”,然后拿起桌上的另一个,原样装了上去;接着,他又拿起一个把手一样的东西,放在法杖中段的一个凹槽上,轻轻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这个把手就纹丝合缝地牢牢卡在了上面……

这就是魔机法杖的特点,杖首、杖颈、杖身、杖芯、握柄、护尾……每个部分,都设计成了特定的模组零件,每个模组都可以根据需要自行拆解拼装。单个来看的话,这些模组都相当于一个录魔器,里面储存刻印的咒法和术式可以通过改变组合的方式实现切换。

“血蛇”小队中的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法杖进行自定义改造,以保证手中的武器适合自己。

常年处于支援组中的32号,也就是赖尔的搭档——阿伦,他手里的那把魔机铳,实际上就是他的汲血法杖,只不过他改的部分实在太多了,除了核心容器没变之外,其余的部分组合起来,比起法杖,反而更像是一把步枪——当然,看着那外形,也没人会认为这东西是法杖了。

阿伦的“法杖”不但装载了“超远视”、“聚焦”、“术力过载”、“魔能压缩”、“咒法回溯”、“猎瞳”等等模组,还自行刻印了一套《风中流歌·天空猎场》的律轨阵。

虽然阿伦把他的法杖“瞎改”得面目全非,但效果却是显著的,不仅威力强大,而且攻击距离大大增长,完全可以躲藏在远处隐蔽的地方施法。这就导致很多暴露在他“杖口”下的敌人,在不清楚对手正体的情况下,往往还以为自己遭受了魔机炮队的密集炮击。

不过这种施法方式也不是没有缺点。正因为搭载的模组太多太庞杂的缘故,其消耗的魔力也异常的多,即便阿伦的意识海有着异于常人的魔力容量和回复力,也无法做到长时间的持续施法。只能用打完一轮就跑的战术,一旦陷入持久战则必死无疑。

克雷姆当然不会像那样改装自己的法杖。考虑到这次任务行动的性质,他选择把法杖往低调处理。

他卸下了杖头的剑刃,把原本的长刃换成短刃,同时也把杖身整体缩短,加上一个更适合挥动的握柄。

“节制”、“咒法默读”、“提神静气”、“反馈遮蔽”、“持剑隐士”……所有施法模组都选用了短促且安静的,并不需要多余的准备动作,也不需要额外的咒法吟诵,一出手就可以立即发动效果。

律轨阵则选用《微风诗·秋夜蝉》的段落,正循环时能够帮助隐蔽自身的气息、调节魔力的吸收,逆循环时,则可以将魔力瞬间爆发出来。

在这样的考量下,克雷姆很快便完成了法杖的改装。

他握着法杖,手腕轻轻一抖,只听“咔锵”一声,汲血法杖迅速折叠,变成一根朴实无华的短棒;接着再往其中输入少许魔力,沟通内中魔机,又“锵”的一声弹出一截剑刃和护手,仿佛一把锋利的短剑。

他凌空舞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感到十分趁手。

随后,他接着再扣动握柄上的一个扳机,法杖又应声折叠,利刃往回缩短了一截,但杖头上却露出了一根枪管,赫然变成了一把带刃的短管枪!

轻轻一甩,轮式弹巢从侧边弹出,内中又可装填五颗普通子弹或者同等规格的术式弹。

如此改装之后,虽然法杖的施法强度下降了,但是却拥有了可以在远战、近战、魔法战都得到兼顾的特性。

在血法师的训练中,魔法只是其一,武器和枪械的使用也是极为重要的内容。有些时候,一些暗杀工作要求不能在现场留下魔力痕迹,也就不能使用魔法,这时候个人的武艺自然也要派上用场。

最后一步,他为法杖注入了一些符油和媒介溶剂,如此,法杖便算调整完毕了。

多余的零件放回铁柜中,备用的则放进箱子里。克雷姆整理了一下,感到万无一失后,便提起箱子,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