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本《山海经》到底是什么东西?”
“《山海经》是关押上古凶兽的监狱。”勾陈答道。
“这个你之前说过了,但你说还不仅止于此。”
“嗯,说监狱,吾觉得可能也不是太确切,还有些别的功能,只是实在想不起来。”
“上古凶兽,就是像蛊雕或者讙、狸力那种怪物?”
“蛊雕没错,但讙和狸力不是,虽然它们也是从《山海经》中跑出来的,但对人基本上无害,也没有必要特地抓回去。”
勾陈摊手道。
“那些怪物本来是被关押在《山海经》里吗?”
“大概吧。”
“大概吗?所以你连这件事也不记得了?”
“吾所知道并不比汝多多少。”
“不过既然是监狱,那么理当有典狱官之类的角色。”水无清猜测,“莫非你本来就是看管这些怪物的狱卒之类的?”
“怎么可能?”勾陈不满道。
“你不是失忆了吗?”
“是失忆了,但以吾的身份,怎么可能是卑微的狱卒?吾猜测,吾一定是更加伟大,更加了不起的存在!”
“但如果这些怪物本来是被关押着的,那一定是有人有意或者无意将其放出的吧?这样看来,能使用它的力量而且还失忆的你,不是最有嫌疑吗?”
“都说不可能是吾!”
勾陈竟然有点生气了,她一边嚷嚷一边用脚踢水无清的小腿,虽然不是很疼,但……也有点疼,水无清连忙躲开。
“好好好,我知道了,不是你不是你!”
水无清连连告饶,她之前可是见识过勾陈的怪力的,现在她只是开玩笑似的踢她,但万一一个不留神,不仅仅是左腿,水无清怀疑自己的整个下半身都会飞出去。
“吾猜测,吾虽然美丽,又有点恰到好处,可以被归类为可爱的小任性特质,但吾不可能犯下低级的错误,如果说,这件事和吾有什么关系,那很可能,是这样的:汝知道,以吾如此高贵的身份,一定是有一个仆人。”
“仆人,就像王叔那样?”
“不不,像吾这样身份的人,仆人等级一定也比老王高很多,如果说老王是五级,那吾之仆人一定是六级,对了,满级是一百级。”
“你这样说,无论是对王叔还是你的仆人,都是很失礼的一件事,而且如果满级是一百级,那五级和六级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不一样,六级可以使用必杀技‘星辰爆破’了。”
“我很好奇‘星辰爆破’是什么,但是这样就离题太远了,你继续说。”
“好的,吾的仆人,比老王等级高,但非常弱智。”
“这是什么奇怪的设定?”
“这就是惯例啊,优秀的大小姐身边跟着一个很弱智的随从。”
“你的惯例还真是奇怪。”
“然后,这个随从不止弱智,还是文盲,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像《山海经》这样重要的东西会交给他来保管,因为他不识字。”
“你的随从,不止弱智,还是文盲?为什么要用这样的人当随从?”
“设定就是如此。”勾陈笃信道。
“这设定还真是鬼畜。”
“然后,有一天,他趁着吾不在,嗜酒如命的他就找了一些狐朋狗友开酒会,喝多了之后,找不到餐巾纸,就想起了《山海经》也是纸做的,汝看他很弱智吧?”勾陈说道,她的语气听起来就好像真的有这回事似的。
“弱智,文盲,还嗜酒如命,我越来越好奇,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随从了。”
“总之,那个无能的家伙,知道自己闯了祸之后,畏罪潜逃了。”
“弱智,文盲,嗜酒如命,现在又加上一条胆小怕事且没有责任担当吗?”
“但是他会星辰爆破!”勾陈一脸认真道。
“所以这就是唯一的优点了?”
“一优遮百缺,虽然弱智,文盲,嗜酒如命,胆小怕事没担当,但他会星辰爆破。”
水无清莫名想到,如果“星辰爆破”能抵消掉这么多的缺点,那是不是说,只比勾陈虚构出来的仆人低一级的老王也不算太差呢?
“然后呢,就当是你的弱智,文盲,酒鬼,胆小怕事,没责任感的仆人放走了书里面的怪物,可为什么是你来收拾?而且还失忆了?”
勾陈停下脚步,歪着弯看着水无清。
“汝怎么把吾说的故事当真了?汝竟然这么好骗,说不定汝努努力能超过老王,升到六级,学会星辰爆破。”
“谢了,我不想升到六级,也不想学什么星辰爆破。”
两人一路说着没有丝毫营养的话。
白泽书院建在半山坡上,一条漫长的坡道拾级而上。
她们边走,接着边聊,迎春花今年开的迟了一些,如灿黄骄阳的碎片洒落路边。
就在走上最后一节阶梯的时候,喧哗声骤起,一群人挤在书院门口,一看见水无清,立刻涌了过来。
有男有女,有学生也有老师。
他们把水无清和勾陈围成一圈。
“无清大人!听说你今天返校,我们特地来迎接您!”
“无清大人!您的伤势不要紧吧!”
“无清大人!听说您受伤,我天天在家里烧香拜佛!”
“无清大人!我把您的牌位供在家里,一天三柱香!”
“无清大人!我给您修了生祠!”
“无清大人!我把我太爷爷从祖坟里刨出来了,打算以后把您埋那儿!那里风水可好了!”
水无清虽然没有想到大家会一大早就聚在这里迎接她,但也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她游刃有余的分开众人道:“谢谢大家的关心,无清已经没事了。”
“无清同学,全校的师生都在企盼你的回归,你知道吗?自从你生病以来,本校的风纪急剧恶化!”
“老师请放心,我想大家只是因为王诞日临近而过的有点散漫,如果有过于散漫的同学,我会帮老师劝解一下的。”
“啊啊啊!多么伟大自律的无清同学啊!真是我白泽书院创校四百年来的典范!”
老师情不自禁,热泪沾襟,其他的学生们也情难自抑。
勾陈插言道:“这些人有病吗?”
“别这么说,大家只是太热情了。”水无清脸上挂着笑容一遍对夹道欢迎的师生挥手一边道。
“她是谁啊?”
“这女人是谁啊?为什么敢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无清大人身边?”
“这女人脸皮好厚!竟然敢如此跟无清大人说话!”
“可是你不觉得她很漂亮吗?”
“你们男人太龌龊了!你对无清大人的忠心就这么点吗!”
“你说什么!我们对无清大人的忠心苍天可鉴!”
勾陈一脸纳闷,她觉得自己似乎是掉进了某个邪教道场,而旁边的水无清正是教主一类的人物,她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白泽书院的教室都是开放式的,和走廊之间只有一道屏风相隔,学子们在进楼之前须褪去鞋袜,赤足跪坐在蒲团上听课,以此表示对于师长的尊崇。
水无清的崇拜者们很自觉的在楼前停下,他们几乎是在以一种虔诚的目光,看着水无清蹲坐地上褪去鞋袜,露出那健康的双足。
水无清右臂还有些隐痛,脱鞋始终不太方便,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以相对优雅的姿势褪去了鞋袜。
她把鞋袜放进储物箱,却看见勾陈坐在廊下,转头看着自己,眼睛几乎是眨也不眨。
迟疑了也就是半秒的时间,水无清认命的走过去,单膝跪下,帮助勾陈解开鞋带,然后又把脱去的鞋袜恭敬的拿好,放入置物箱。
之后,两人跟没事一样,并肩走入校舍。
“你们书院的氛围有一种弯弯曲曲的气味,但吾并不讨厌。”
“都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气味哪里有弯弯曲曲的?对了,你在几班啊?”
“酉科壬班。”
华胥国所有的书院都是以天干地支进行分班,酉科就是十年级,而壬班自然就是九班。
“我是酉科庚班,你竟然和我不一班吗?”
“吾喜欢九。”
“这是理由啊?”
“这张推荐信上是这么写的,看来山长很清楚吾的喜好。吾想先见山长一面,你知道他人在何处吗?”
“这间书院没人知道山长在什么地方,你直接去教室报道就是了。”
“汝的书院真是散漫。”
“我也觉得有点,纪律似乎有必要重申一下了。”
两个人跟没事人似的,边走边聊,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而一直在门外守候的众生们,终于忍不住炸锅了。
“讨厌!那人是谁啊!”
“你看见了吗!她竟然让无清大人给她脱靴!”
“幻灭了!无清大人怎么可以这样!”
“同、同学们!这可是本校创校以来的大事!我、我要请示山长!”
“没听无清大人说吗?没人知道山长在什么地方!”
水无清还没有走远,她听见那吵吵嚷嚷的声音,却不以为意,这也算,意料之中吧。
吵着吵着人群也就逐渐散去了,再慷慨激昂,水无清自己不在意,别人也不好说什么,所以对大多数人来说,虽然是满肚子牢骚,却也莫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