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阵狗吠响起,紧跟着两条大狗从校舍的拐角处跑了出来。

这两条狗高大威猛,头到脚足有一米五,站在那里就跟小马驹似的。

“怕了没有?怕了赶快道歉,从今以后再不许出现在无清大人的身边!”方堂婧得意洋洋的说道。

勾陈眨了眨眼睛,她俾倪的看着那两条狗,一会儿看看大黄,一会儿看看二白。

方棠婧一看她全无惧意,一时心里有点慌了。

怎么搞的,一般人看见这么两条大狗,早就吓得尿裤子,这女人怎么……

莫不是吓傻了吗?

心里这么想着,方棠婧决定要狠狠吓吓她,于是重重咳嗽了一声。

这是平日里训练出来的暗号,只要她这么一咳嗽,两只狗就会对着人狂吠,就算没它们的外形吓到,也得被它们凶狠的叫声吓傻。

意料之外的,两只狗竟然没吭声。

它们就跟身体里灌了水泥似的,呆愣愣的站在那里望着勾陈。

“你们怎么了!”方棠婧怒斥道,“叫!给我叫啊!”

她气的用力踢了二白一脚,它这才勉强对着勾陈低吼了两声,而那边的大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二白影响,反而是开始对勾陈拼命吼叫。

方棠婧这才略微满意,然而看见勾陈的表情,她的表情却又僵住了。

勾陈没什么反应,不如说,那精致的面庞浮上了一抹轻笑。

“你笑什么!”对方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是一脸从容的笑着,这让方棠婧倍感屈辱,她不自觉的提高嗓门吼道。

“呵呵呵,真是傻呢,竟然让狗儿对‘天下毛族之祖’狺狺狂吠,这可不是一句无知就能算了的,你这根本就是虐待动物啊。”

一个声音从梧桐树上传来,方棠婧和勾陈以及躲在墙角的萧知远同时抬头看去,只见一双毛茸茸,好像猫爪的两只脚从树上垂下来,再向上看,这双脚的主人却有一双光洁如璧的大腿,一个少女头顶着个骷髅头,正坐在树梢上。

“又是汝?”勾陈道,“这次是给吾送什么来的?”

“勾陈大人,人家又不是快递员,这次人家只是恰好路过,恰好就赶上一处好戏呢。”紫狐俏皮道。

萧知远躲在墙后观瞧,他一看见紫狐,立刻大惊失色,因为无论怎么看,这女孩都不是寻常的人类,尤其是那骷髅头的两侧,一双明晃晃的大耳朵,身子后面还翘着一条火炬般的大尾巴。

难道是妖物不成!?

历史悠久的白泽书院竟然有妖怪?

如萧知远所说,紫狐确实比起初次见面,更不像人类,她长着狐脚,头上一双狐耳,身后还拖着一只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其实,这是上次从墙上落下不慎跌落了骷髅头导致的“后遗症”。

《酉阳杂俎·诺皋记下》云:“旧说野狐名紫狐,夜击尾火出,将为怪,必戴髑髅拜北斗,髑髅不坠,则化为人矣。”

也就是说,要完成人化之术,必须头戴骷髅头参拜北斗星,不过紫狐天生冒失,数次不慎把骷髅头落下,因此就总是失败。现在这半吊子的样子,正是人化之术不完整的结果。

“吾还以为汝是它们的亲戚。”勾陈指着大黄和二白道。

紫狐皱了皱鼻子。

“勾陈大人,您可真会开玩笑,硬要说亲戚,人家的姐姐大人和那只黄的可能还沾亲带故一点呢。”

“原来如此。”勾陈会意的点了点头,虽然她也不知道紫狐所说的“姐姐大人”是谁。

见勾陈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方棠婧气的直跳脚。

“太目中无人了!二白咬她!”

“汪?”

二白正在有气无力的对水无清吠叫,却听见方棠婧下达了新的命令,二白一下子就愣住,看着方棠婧,那双眼睛里似乎写满了不敢相信。

萧知远也急了,他只是想让方棠婧吓唬一下勾陈,真要弄出什么伤害事件来,可不是他的本意。

萧知远暗自骂方棠婧真是个傻瓜,他急忙跑出来。

“方棠婧!别做傻事!”

“知远大人,你放心!我方棠婧,堂堂‘白泽四凶’的‘魔犬使’,一定让这个女人认清自己在白泽书院的地位!”

“根本没人叫你做这样的事情!别随便自作主张让事态升级!”

可惜方棠婧实在是太激动了,根本没把萧知远的忠告听在耳朵里,她还是一个劲儿的催促

大黄和二白上去咬勾陈,可是这两只狗却都不动弹,她气捡起树枝用力抽打大黄,然而大黄始终不动,反而转过头来对着她,四目相接,方堂婧吓得呆住了。

只见大黄正虎视眈眈的瞪着她,和往日里温顺的模样不同,大黄龇着白森森的獠牙,涎液顺着嘴边一直流淌到地上,平日里梳得滑顺的毛发支楞巴翘的,更让人感到诡异的是,她分明看见大黄的眼眶里有复数的眼珠挤在一起!

“大、大黄?”

方棠婧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她的大脑无法处理眼前的景象,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

萧知远也被震住了,这条狗对他来说不算陌生,算是每天都能看见,但可从来没有见它如此模样。

“真是胆小的家伙,看来是勾陈大人的气势把它吓得不轻,维持不住伪装了呢。”紫狐完全是作壁上观,一副看好戏到底的样子。

勾陈抬头。

“汝不打算帮忙吗?”

“勾陈大人,人家只是一只柔弱可爱的小狐狸,我们狐狸可不擅长战斗,迷惑人心才是我们的专属领域啊,人家就算有心,也是无力。”紫狐装无辜道。

“汝之所言在理,吾看汝的确是世间少有的弱鸡。”

“多谢勾陈大人夸奖!”

“吾不是在夸汝。”

勾陈说着,看了一眼大黄,只见它变化越来越大,毛皮下面不停的蠕动,就好像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再看二白,它依然在吠叫,不过不是对着勾陈,却是对着大黄。

“小狐狸,汝把这只糖精和……那是猴精吗?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勾陈命令道。

“喂,我不是猴精,我是萧知远……”萧知远虽然被大黄的变化吓到了,但还是及时提出抗议。

“吾不知汝是谁家的‘小职员’,狐狸,把他们带走,做得到吧?”

“遵命!大姐大!”

紫狐爽利开朗的轻快应答道,然后从树上跳下来,一手抓住方棠婧,然后用嘴叼住萧知远的领子,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她已经带着他们窜上校舍屋檐,然后踩着屋顶一路远去。

勾陈眼看着三人身影消失,心中稍微安心了一些,这时候,她眼神和大黄错开,这畜生似乎是觉得逮到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毫无预兆,突然张开大嘴,它的嘴角完全被它猛力的动作而撕裂开来。

大黄后腿用力一蹬,因为用力过猛,连毛皮都被撑裂了,血管和筋络跳到体外,在周围洒下一圈红血。

它向着勾陈扑上来,就在危机关头,突然二白斜插里扑过来,一口就咬住大黄的脖子。

这一口非常重,大黄疼的拼命甩动脖子,结果连皮带肉被扯下来一大块,才甩开二白。

它的伤口处没有流血,只有黑色如沥青般粘稠的液体一直从伤口流到地上。

已经跑远的紫狐听见大黄的哀嚎声,似乎是自言自语道:

“麒麟,天下总判官,亦是毛虫之祖,敢对麒麟狂吠甚至呲牙的犬类,根本就不存在呢,别说是犬类,就连人家,都快吓尿了。”

方棠婧早就被吓晕了过去,但萧知远却异常清醒,虽然因为衣领被叼住,让他无法转头,但脖子上的触感和吐息,让他分明感觉,这个女孩现在的面孔绝对迥异于人类。

她是不是说“麒麟”?

勾陈斜睨了一眼叼着大黄那滴着黑水的毛皮的二白,道:

“汝让吾想起吾走失的狗狗阿斗。”

“若勾陈大人能答应赦免在下的罪行,并将在下收入名册,在下当结草衔环,以供勾陈大人驱策。”

二白的口中竟然传出了中年男子的声音。

“吾现在没有记忆,就算汝寻求吾的赦免,吾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汝可知否?”

“勾陈大人一诺千金,在下只求勾陈大人的保证,之后的事情,等结束之后再说不迟。”

“好,若是这样,那汝之性命,吾就收下了”

勾陈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答应道。

说话间,大黄正在痛苦的抽搐着,他挤在眼眶中的眼珠乱颤,同时,脖子附近的皮毛下面隆起无数个小疙瘩。

“它的身上有人的血臭味。”勾陈皱眉一脸厌恶道。

“勾陈大人乃至高仁义的化身,血腥之气会有损仙体,还请回避一下。”

“说的也是,真是让人头疼,吾最讨厌血腥味了。”勾陈道。

“勾陈大人不方便亲自动手,因此才需要在下助力,否则区区蠪侄和蛊雕,又能奈勾陈大人何?”

说话间,大黄身上的疙瘩越变越大,而且竟然纷纷睁开了眼睛!

一眨眼的功夫,本来可爱的大黄狗就变成了身形像大狐狸,却足有狮子大小,而且九个脑袋,九条尾巴的怪物。

“不知勾陈大人是否记得,此物为蠪侄(long zhi),和蛊雕一样,喜食人肉,异常凶猛。”

“九个尾巴还好,九个脑袋就是九张嘴,实在是太吵,话又说回来,此也非汝之本来面目吧?”

勾陈审视二白道。

“请恕在下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