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久啊?”左翔撇撇嘴,又望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冲我说道。

“我好像把羽岚……搞生气了。”我木讷地回应着他,没有从刚才的转变中反应过来。

“哈?生气?”左翔走近了两步,“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我……我就是进到家里的时候……抱了她一下……然后她就给了我一耳光……”我用左手抚摸着刚才被痛击的地方,烫烫的,估计是变红了。

“我的脸上有巴掌印吗?”

“没有……不过还好啦。你和她……关系不那么好吗?”左翔问道。

“我们关系……其实还不错的啊,下课的时候我还帮她拿书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没事的啦,羽岚现在跟我们差不多大,也在青春期,稍微发点怒也是很正常的啊,再加上她现在不是初三嘛,学习压力的确很大,哎呦……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儿嘛!”

“那我该怎么办?她一副要把我杀了的样子,而且还有,她好像要哭了。”

“女生爱哭,很正常,但是你要是不给她道歉,那她真的会完全当你不存在,不过,不要轻易讲杀不杀的,晦气,不好。”

“哦……”我低下了头,也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在想些什么。

“走啦,开心点,你还有梦想呢!对不对?现在我们先从距离学校近的开始搜索起,如何?你看,过个天桥就可以到第一家店了。”

“好吧。”

我擦了擦不存在的泪水,跟着左翔,拖着行李箱,向校门的左侧走过去。

现在是下午五点十分,正是晚高峰开始的时间。

校门的左侧道路是一个公交车站,在学校的红墙绿瓦与公交站的透明塑料隔板之间,只有一条两米宽的小路,等过了公交站,情况才会稍微缓解一些。

再往前走个三五米,就是一个拥有四条楼梯,连接学校所在十字路口四条人行道的天桥,天桥的离地部分刚好是一个圆环,中午太阳照下来的时候,地面便会形成一块巨大的白色光斑,周围由阴影包裹的奇妙景象。

我和左翔向前走去,夕阳照在了我们两个人的身上,莫名的和煦。

一群群放学的学生都会在此聚集,南信中学的大部分学生都会通过地铁或者公交车来进行通勤,这一点还是十分有趣的,但也是普通学校的常态。

“我说,这家店贵不贵啊,不同种类的双皮奶其实有不同的价格的。”

“你等等,让我看看大众〇评。”说着,他又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橙色APP的页面。

“你看看吧,这家店的消费水平应该不是很高,只不过没有具体菜单才是让人伤脑筋的地方。”

“所以学长才会决定让我们亲自去找,如果这样直接在网上查到了,岂不是没有寻找物品的体验了呢?”

“的确啊,不过……”

“你是不是也想说这个天气出来大路上到处乱走寻找一个找到希望很渺茫的物品的确是一种自虐行径?”我想通过连续的话语来让我自己感到些许冷静,刚才和妹妹发生的种种不愉快,已经让我心神不宁了。这个方法叫什么来着……?我记得好像是转移注意力,是一种非常常规的方法吧。

“我觉得……你是不是发烧了?提前中暑了?”

“怎么可能嘛。”说着,我们走到了桥的另外一端。

“那好吧,的确,天气太热也是一个原因。”左翔朝我看了一眼,点点头,又目视前方,没有再说话。

我们两个人相互都知道广门市的天气是如何让人绝望的。

在内陆,秋天是很凉爽的,又比较干燥,阳光从此时开始倾斜,但是由于广门地处南部海域边缘,又在北回归线以南,阳光射到地面的倾斜角迟迟不能变小,因此,这里的天气迟迟不能变得凉快起来。

初中就学过,水的比热容相较于沙子、石子要大上很多,所以一年下来,广门市的日平均温度变化并不会那么猛烈,再加上季风的影响,一年四季广门市的湿度都很大,而且这里也是风暴、低压经常光顾的地区,形象一点来说,这个地方就是个蒸笼。

“前面左拐就到了。”左翔手机似乎是震动了一下,才让他掏出来。应该是导航在报道“您已抵达目的地附近。”的讯息。

左翔就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机,带着我下了天桥,石阶很宽,所以并不是很陡。

我们下了天桥,左拐,其实也不能说拐弯了,因为下了天桥,在桥墩的左侧就是我们的目标,黄〇龙凉茶店。

店里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人,因为此时的在路上人流大多是办公室的职员或者是刚放学的学生,他们不像有闲情逸致的老人们在闲暇时刻会光顾这家小店,况且,老人们一般在三四点的时候就早早的回去了,店里的第二次客人高峰,得等到晚饭时间过后的散步时间。

“请问,这里有双皮奶卖吗?”左翔在我前面,他跨了一步进去,我拿着他的拉杆箱,由于店铺门前有一个台阶,而且我不是很想说话,于是我干脆就躲到桥墩下,观望着左翔和店主交涉。

“没有啊,不过凉茶你可以来一碗,这个,罗汉果,清热解毒。”店主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性,这种老板娘一般都很和蔼,也许是凉茶将广门人内脏的火气讲了下来,又或者是她见过太多种类的顾客,回答问题与推销商品的过程就自然而然地衔接了起来。

“我……”左翔稍稍向后仰了下,这家伙,难道不知道怎么拒绝吗?或者说他本来就想喝凉茶?

“帮我来两瓶罗汉果吧,碗就不要了,我打包带走,谢谢啊。”左翔最后瞄了我一眼,说道。

“好嘞!热的,冰的还是常温的?”

“冰的吧,这天气也怪热的。”

“嗯,一共二十块。”老板娘收下左翔的纸币,打开身后的冰箱,里面有一大壶做好的凉茶,她的手非常的灵巧,将大壶里的凉茶倒入小的钢壶里,再用小钢壶的细嘴隔空把凉茶倒进了塑料瓶里。接近黑色的琥珀色液体在瓶子里徐徐上升,瓶子外壁也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谢谢。”左翔一手一瓶凉茶,拿着它们走了出来。

“给,喝点吧。”

“谢谢!”

“咕嘟咕嘟……”在我感谢他的下一秒,左翔就拧开瓶盖,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停!”在他瓶子里的液体还剩三分之二的时候,我制止了他。

“怎么啦?”

“凉茶并不是这么喝的。”

“哦?我从小到大喝凉茶的时候都这么喝的啊,有什么问题吗?会不会就是你和别人喝的凉茶方法不一样罢了?”左翔抛出了一个问题,说道。

“当然不是啦!你这样喝不仅伤胃,凉茶的调和功效也会大大折扣的。来,我来给你讲讲怎么喝凉茶。”我把他的拉杆箱放在一边,拧开了他先前递给我的那瓶凉茶。

“首先,凉茶凉茶,字面意思,就是要放凉了喝的茶,放凉的意思不是指放到冰凉,而是放到常温,没有那么烫的时候,方可饮用。凉茶要煮沸才能让它的功效发挥到极致,而且你把它放到常温再喝更好。对于罗汉果茶这种饮品来说,甘甜才是它的味觉感受,而清润则是它的效果,虽然喝多了罗汉果茶会导致上火,脾胃也会受损——这是它的甜使然——但是实际上,像我们这样偶尔喝个一瓶是完全有清热利咽的效果的。”我这么跟他说道,左翔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

“那么喝凉茶也很有讲究的,既然你买都买了,虽然这瓶凉茶是真的凉,但是我建议你还是捂热了才喝。你这样‘吨吨吨’地喝下去不仅会没有利咽的效果,反而会因为喝了大剂量的凉物而发炎,同时,甘甜的味道你也无法再翔实地、细细地去品味了。来,这瓶凉茶差不多被我捂热了,现在,就是这样小口小口地喝下去。”我示范着,虽然说凉茶在古时候是一种中药,但是现在喝凉茶,更多地用作于调理自己的身心。

“……慢慢地抿一小口,在口腔里润得温暖了,再缓缓地咽下去。你会发现,不仅是茶水的形状,就连味道都可以被你很好地感受到了。来,试一下吧。”我把我刚喝过的瓶子递给了他,左翔理所当然地接了过去,照着我刚才教他的那样开始学了起来。

“感觉如何?味道是不是和之前不一样了?”我这么问道,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这都是味蕾与中草药作用的共同效果。

“是有点吧……暖暖的,的的确确有回甘的味道,就像……吃了一小口糖一样。糖的形状在口腔内不断地变幻着,最后凉凉地,滑入了喉咙,感觉非常奇妙啊。”他闭上了眼睛,回味着,如是说道。

“没错,凉茶的魅力就在于此,饮茶是要慢慢地饮用,而不是大口大口地喝。”

“我记得《红楼梦》里面好像有一个桥段也是讲饮茶的,是谁来着?”

“喂,你学习比我好诶,这种问题你还问我?我当然不知道啦。”

“不过是谁也不是这么重要啦,但是我记得一句话记得很清楚,饮茶,第一遍是品茶,第二遍失了味,第三遍再喝就是纯粹地解渴了。”左翔没有理会我的吐槽,而是自己继续说着。

“对啊,既然你都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不试试呢?反而还像以前那样大口大口地狂喝嘛!”我不满地抱怨道,不过左翔只是闭了下眼睛,继续辩解道:“我那是太渴了嘛!”

“太渴了……好吧,的确是,不过荒野求生里面之前讲过,人越渴,就不应该越大口大口喝,在极度干燥的沙漠里,更需要保持水分的充足,比如说,在沙漠里,你需要把仅存的水涂抹在嘴唇上,以保证你的口腔是湿润的,而不是干燥的。”

“我觉得我们这儿不像沙漠,反而像雨林。”

“喂,拜托,雨林还要更南边一点吧?这里顶多算个热带季风气候。”我们两个不知不觉中,就离开了那家红匾黄字的小店,慢慢地走向我们的下一个目标。

“就算是季风……更湿的天气也对身体不好吧,这样反而会让自己陷入蒸笼一样的环境里。”

“嗯……你说的也对吧,但是广门的天气比不得其他地方。”

“因为广门的人更容易得热射病对不对?”

“啥?”

“热射病。”左翔的嘴里吐着我毫不知晓的名词,这些生僻的知识他是从哪儿知道的?

“这又是个啥东西?”

“就是一个集中暑、脱水、昏厥、休克、器官衰竭等病症于一体的病。在中暑体系中,热射病属于重度中暑。”

“哦……那它的诱因是啥?”

“在广门这种天气,早上九点以后,下午七点之前在外面待上个两三个小时,便会得到这种结果。”左翔背着书包,把那瓶被我焐热的凉茶递了回来。

“现在才五点钟……而且我们中途有休息,所以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但是热射病一旦患上,致死率高达百分之五十,我可不想冒这种风险……”

“那我们就搞快点,争取在晚高峰到来的时刻,把我们的任务完成?”

“好吧。”左翔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