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堆放了无数武器的房间,在孤儿院不远处的居民楼的地下室。
莲切为此专门配上了三重防护,密码锁,声纹验证,视角膜验证。
这是他的底牌,原本为了以防万一,如果出现了他们无法解决,只能逃的时候所储备的备用品。
秘密藏着露娜和海森堡偷偷一点点堆积起来的……秘密基地。
他或许根本不知道,其实他偷偷摸摸所作所为,早就被海森堡,还有露娜当做计划书的一部分给记录在案了吧。
现在被当面戳穿,还被要求当面开锁,总觉得……有些,不,是相当的惭愧和害羞。
“步枪、来复枪、霞弹枪,连中型机枪都有……这是什么?RPG?可以啊,莲切,不亏是你。”
面对青梅竹马的质问,他满头虚汗,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从哪个地下室出来后,他就磨磨蹭蹭,视左右而言他,企图让自己的难堪再晚一些被暴露。
这句不亏是你,一语中的,原本就很贫穷的他们,居然在莲切手里钱多到能买军火。
还是重军火。
“哦,这是什么?保险箱?打开。”
“……好。”
里面全是一叠叠的现金,现在莲切感觉眼前的女人不是自己的好幼驯染,而是在查账的老夫妻,名副其实的私房钱被抓住的瞬间。
只不过私房钱有点多的过头,还有莲切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就是了。
“卖怪物尸体这么赚啊,我倒是没想过。这部分一直都交给你经营了,没有把我们的关键情报泄露出去吧。”
“不知道……大概没有。”
“啊?”
叱责的音量上升了数段,女性尖锐的音律折磨着莲切的耳膜。
哦,这可是大主教的关怀,这样想……好吧,还是开心不起来。
“没有,对方的底细虽然我探不明白,但是没有发现他利用那些尸体来做什么实验,好像都只是收藏用。”
“很好,莲切,看来你胆子是够大的,连不知道底细的人你都敢把应当向一般人隐藏的情报,最重要的直接证据给卖出去。”
“.…..对不起。”
莲切心虚的低下了头,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就像十几年前一样。
“不,做得好,如果没有你的这些储备,恐怕我们就过不去了。哦,这是氧气瓶吗?好啊,还有完整的一套呼吸辅助装备,你这是打算开诊所吗?”
莲切听到了危险的词汇,这与他的设想不符。
“等下,露娜,这些东西难道是给我用的?”
“是我们……才对。”
“不是给哪吸血鬼用的吗?遗嘱上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我们已经不需要在一线战斗了,为什么我们必须要‘过去’,要通过‘通道’不可啊。”
“因为,这是我们的责任,从老爹手上接下来的责任。他把‘蟒’托付给了我们,我们必须要完成他对我们的期待。”
莲切此时一改低头认错的软弱,强硬的面对露娜:
“责任?那是强加于我们头上的负担吧,再说我们不经过那个吸血鬼的提醒,连这是通道都摸不清楚,你知道为了查清哪该死的‘黑太阳’是什么我已经杀了多少怪物,冒了多少次险吗?”
露娜眼角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就恢复回来了。
“那是你没有想明白,而且你也不用想明白。莲切,我可不是老爹,你既然这么不喜欢强加的责任,你大可不去,我不会强迫你,过去的就我和‘柊’就足够了。你就用这房间里的钱还有你买的备用资源找个地方躲起来吧,等我们回来……”
“不,这更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不是感觉到害怕了吗?你不是害怕会死吗?那你别参加任务不就行了,你看,这样你也满足了,我也满足了。”
“不,”莲切抓住了露娜的双肩,保持在下一秒将她搂紧怀里前的动作,露出了比他自己遇到危险还要惊怕的表情。
“你不能遇到危险。”
“为什么?我不怕危险,莲切,我也是教团的一员,做了一段时间的后勤不代表我忘记了我们的本质,刀尖上跳舞才是我们‘蟒’不是吗?”
“我……”
莲切眼中都快要喷出火了,他隐藏了远超六年,光是认识到自己到底怎么想的就是十年的感情,现在即将脱口而出。
说啊,说啊,莲切,把你想的东西告诉她啊。
现在虽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是最好的机会啊。
说啊,有什么不能说的?只剩你(莲切)和露娜了啊!
说出来啊,一股脑说出来啊。
“我……必须要保护你。”
话到了嘴边变成了完全不同的词语,主动战略进攻一转成了战术性撤退。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露娜拍开了莲切的双手,眼中所蕴含的最后一丝犹豫完全消失,坚定的意志超越了烈焰,成为了不会被烧毁的坚强。
莲切,已经明白了,他的青梅竹马,早就走出来了。
而自己,却可能永远走不出来了。
或许,这就是他的懦弱吧。
“我也要去,保护你……是圣牧师的职责。”
“你可以不用履行这种职责。”
“.…..”
莲切心灰意冷的站在原地,数次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又最终闭口不谈。
一直等待露娜将房间内她需要的东西全部整理好,装载到包内,莲切都注视着地面,就好像做错事的孩子。
就是做错事的孩子。
“莲切,我拿不动两个包。提好你自己的那份。”
直到哪个巨大的背包放在了他的脚底下,遮住了他刚刚还在注视地上的灰尘。
“呆着干什么,跟上来啊,真的不去了?”
“啊,好。”
莲切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她,还是熟悉的样子,眼中倒映着莲切,在她所能见到为数不多的熟人……或许是最后她能看见的熟人。
还是一样担心着莲切的眼神,以及作为家人的关怀。
这让莲切彻底安心下来,同时在心底揣着疑惑。
或许,他们的关系就这样永远不再会发生改变了?
————————————————————————————
“有够慢的。”
重新返回了孤儿院,吸血鬼,不现在是同伴,应该直接称呼名字了吧。
露娜朝着“柊”在远处招手,对方也有模有样的学着样挥手欢迎着他们的归来。
莲切左右手都提着沉重的背包,不知不觉变成他在提包了。
很多事情,对他来说,都不知不觉。
什么时候“吸血鬼”的怪物和露娜之间产生了一种难以用言语来表达的默契了?
为何露娜在一番思考后,原本缠绕在她身上的那种理性沉稳的气质直接消失了?
最关键的是,又是为什么,她脸上的笑,开始变得……虚假起来了?
“柊”早就待在孤儿院外等着他们了。
在“柊”的身边,还有一个极大的容器,看来是从地下室搬出来的。
里面填满了水,都是从空中哪虽然已经变小却仍未结束的暴雨给装满的。
水中倒影着天空的画面,调整好的角度把哪唯一的异常收入水面之上。
黑色的圆球就和“柊”说的一样,像一个入口,像一个洞口,像一扇关不上的门,静静的等待着他们。
“好慢啊,两位,啊,对不起,人类不能飞来着。”
“少废话了,快说接下来该怎么做?我们人类就是这么弱的,虽然不累,虽然真的不累,但是提着两个背包心还是累的。”
对耍着一张臭脸的莲切,“柊”乐呵呵的笑出声,开始了对“通道”的讲解。
按照“柊”的说法,通道的背后到底是在哪里,她也无法估测。
可能直通大气层之外,又有可能会飞到不知道那颗不为人知的星球上,可以说是凶多吉少。
但是既然有入口,而且是一直畅通的入口的话,那就大概有再通过这个入口回来的方法,或许在另一端制造出和入口相似的出口……
种种说辞,都是种种假设,露娜与莲切两名人类,也只能做到表面上的“最好。”
实际上,如果此时“柊”如果在欺骗他们,踏入这个通道后就会直接被大量的重力挤压成肉饼,两人也没有一点办法对付这种突发情况的措施。
但是,这根本就是无用功。
眼前的吸血鬼,如果出现了要杀死两人的念头,不管是被挤死还是被烧死,还是被分解成无数细小的细胞结构,都是死。
与虎同谋,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还需要担心什么后患?
担心了也没用,反而直接完全信任起了“柊”。
也就只有“她”不说谎作为前提,一切才会成立,既然不成立就会失败,还不如直接想想最好的流程是怎么样的。
就像之前“她”说的那样,人类,只有直话直说,也就是人类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
祈祷,除此之外都超过了人力的范畴。
三人(人?)互相注视着对方,用绳子将三人的腰部联系在了一起,莲切还有露娜的身着这全副武装的防护服,口鼻呼吸着准备好的氧气瓶,比了一个大拇指,表示准备完成。
不确定性因素过多,不过“蟒”都没打算放过,他们“表面”为了保护人世间而奋斗。
露娜为了继承海森堡的意志,同时为了复仇。
莲切为了保护露娜,心中怀抱着深邃的忏悔。
“柊”不知在想什么,但绝不会是对人类的同情心或是喜欢人类种这等幼稚的想法。
三人各怀心中的私欲,表现出合作所需的和睦,手牵手没入了大盆中。
黑色的通道将所有人吸入其中,没有溅起一滴水花。
就好像他们打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从这个世界上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意识中断
全身心似乎沉浸到大海中,呼吸无法正常运作。
这肯定是噩梦吧,该死的被子又压在身上的噩梦。
哦,差点忘记了,孤儿院里只有一条毯子,毯子在露娜哪儿,毯子才不会压着人喘不过气。
现在是在外面吗?在其他国家执行任务吗?
该死的,记忆好模糊,什么都看不清,真的就像被泡在海水里。
嘴喉咕噜咕噜的被海水倒灌。
这种过度深睡的时候就没法期待自己醒来了,等吧,等闹钟吧。
无敌的闹钟肯定能按时的把人吵醒,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不管是五点还是四点还是三点还是一点,就算睡了两分钟也能把人吵醒。
闹钟他一直都是……
“铃铃铃,铃铃铃。”
王有王的职责,厨师有厨师的职责,学生自然有学生的职责。
伴随着铃声上课下课就是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听从教师的课程,记录笔记,完成作业,这就是他们的职责。
这是在世界上其中被称之为正常人的必经路,但对于佐佐木他们却是不可能实现的,遥远的梦境。
模糊的视线被下课铃所清洗,不明所以的睁开自己的疲倦的双眼。
沉重的眼皮催促着自己快去睡觉,可意识却一刻不停的发出警告,不能睡!
低着头看向白色的纸张上记满了自己不认识的公式,看了就让人头疼的数学题,是莲切最无法理解的知识。
也未曾想去理解过。
随着视线从缝隙开始朝着完整的椭圆扩张,看清的东西越来越多,所了解的情况也变得越来越怪异。
身上穿着的衣物不是厚重的防弹衣以及马甲,脸上的防毒面具+呼吸辅助器也不知到哪里去了,这个简短的袖口,笔直的长裤。
莲切见过这种衣服,是他最痛恨的那种人穿的衣服:校服。
目光四处张望,环顾四周。
既然有了校服,还有了公式,自然莲切现在身处于的位置就是在教室内。
木质的桌椅,笔墨的书香……不,这不重要。
看的越多,莲切越是迷茫,但思路却逐渐清晰。
“露娜?露娜?”
轻声的呼唤带动着脖颈,四处张望的寻找同伴的身影。
环顾了整个教室,都没看见,是“下课”的关系吗?和莲切一样穿着校服的学生朝向走廊四处闲逛。
这样怎么找到露娜?
还是说……到学校内的只有他一个呢?
其他两人遭遇了他想象不到的危险?既然“柊”也不在,露娜是不是和“柊”在一起呢?
不,自己是单独一人,或许她……
想到这里,莲切已经坐不住了,赶忙站起来,到处张望,企图找到任何对他有用的线索。
就算是一根发丝也好,或许自认为熟悉露娜的他能从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莲切开始快步行走着,逐渐的,行走变成了奔跑,他的肩膀反复的碰撞其他和他一样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但不会从他的口中有什么道歉的话语。
这是幻觉吗?还是说,某种新种怪物的陷阱吗?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所以,担心和高速上下运动的脉搏一样停不下来……
完全不顾前方,不顾四周,疯狂奔跑的莲切只为寻找露娜的踪迹。
拳头,迎了上去。
梅开二度。
“呜!”
还是一样捂着鼻子摊到在地上的莲切,不情愿的抬起头来看着居然胆敢对他挥拳的……人?
是非人的吸血鬼,在“柊”身边的,还有他苦苦寻找着的露娜。
两人都穿上了校服,与男式的黑色不同,女生的衣服是白色的。
纯白的衣领和青色的领带,到大腿处停留的略保守的裙子。两人穿戴着相同的衣服,却表现出完全两种不同的极端。
在白色校服的衬托下,“柊”原本就像陶瓷的白色肌肤显得更不像人了,现在看上去,渗人的很,要是在天黑开灯,就真的成了女鬼……原本好像就是吸血鬼来着?
而另一边,原本一直有着成熟风采的露娜,此刻居然没有一丝违和感,好像真的就是十几岁的年纪该有的青春与活力,是因为她的脸上不会出现成长的痕迹吗?
还是说……从六年前就和莲切一样,“不 再 成 长”?
“你……还真的是喜欢挨揍啊,少许清醒一些了吗?”
莲切抹去了鼻子上流下的鲜血,鼻骨的刺痛让他感受到了真实,这里好像不是做梦。
露娜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扶起。
“没错,这里似乎就是通道后面……的世界,该说是世界吗?”
刚刚得到的一丝真实感被令人震惊的事实冲没,思绪的浪花在大脑中翻江倒海的进行种种假设。
但似乎以莲切的大脑,想不出特别有用的东西。
唐突的,他发起一声惊叹:
“对了,我们的背包呢?还有我这身衣服,你们的衣服怎么也换了?”
“没了,你应该也是从教室里醒来的吧,按照这里的……安排?来看,我们似乎还是一个班的,我们比你先醒。”
“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证照,一张学生证,上面写着哪长到夸张的吸血鬼的名字,却还真的就像吸血鬼的传说一样,在证件照上只有空白。
“2-A班啊,中二?高二?”
“高二。”
“醒过来又是什么?我刚刚好像睡着了?但是我眼前的笔记上虽然一个都不认识但……”
“是你的字迹,醒过来不是说的睡醒,而是觉醒。或许我们到来这个空间的时间更早,但是一直都处于‘学生’的框架中,就像他们一样。”
“柊”解释道,示意让莲切好好看看周围。
“他们?”
被莲切撞到的人,没有被莲切撞过的人。
眼神都没有高光,脚下迈出的步伐居然是那么的统一整齐。
就好像,编程完成后的机器人,前进,进入厕所,再回到各自的教室。
行为举止,抬手抬腿,都是同样的角度。
没有人像一个年轻人一样在下课的时候互相攀谈,而都是机械式的完成着什么。
“铃铃铃,铃铃铃。”
上课铃再度响起,也是正好最后一个人走进教室坐到位子上的时候。
教师的教课声再度从教室内响起,没有学生交头接耳,没有学生不专注于听课。
“我刚刚也是这样?”
“大概吧。”
“.…..莫名其妙,这个空间,不,这个世界只有这所学校吗?”
“应该不止,从窗口还能看见窗外有街道,还有那些树木、鸟、野猫,都确认过了。是真的。”
莲切咽下了好大一口唾沫,还是缓不过来,随后他问出了他最担心的最关键的问题。
“人,也是吗?”
“是,虽然目光呆滞,不过全是活着的……真人。”
“露娜!”
莲切赶忙看向露娜,而对方却摇了摇头。
“我没有记下所有失踪者的脸,目前没有我记得的,不过……很有可能就是吧。别忘了,‘黑太阳’的现象还没结束的话……”
“牺牲者还会增加,不过这也太奇怪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完全意义不明,莲切突然怀念起了以前的那种事件了,虽然很危险,但至少简单粗暴。
怪物,打!
怪物,杀!
他对这种度日还嗤之以鼻来着,没想到天外有天,居然还能有更折磨人的!
“总之莲切也醒来了,我们先出学校外去看看吧。”
露娜提议到,此刻还未等其他两人同意,走廊的另一端响起了响亮的吆喝声。
“有人要入部吗?有人要入部吗?”
声音洪亮如雷,又好似魔音贯耳,……其实是喇叭,一名与他们相似的穿着学生服的“男同学”一手拿大喇叭,一手抱着一大叠打印纸在狂奔。
没错,就是在狂奔,就和刚刚不看人的莲切一样。
结果也和莲切一样,两个男人撞在了一起。
打印纸撞的满地乱飞,对方也像莲切一样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
只见他装作不在意的捂住被撞到的头顶后,从地上随意拾起一张“入部申请表”:
“入部吗?同学?”
疼到哭出来的“男同学”向三人发起了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