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清晨，阳光已经遍布了大地，将黑夜的产物——雾迅速抹去，只剩下一片金光。

尽管如此，处于群山环抱中的明牙城依然隐匿在浓雾当中，除了正午，这里的屋舍没有多少可以享受到太阳的恩泽，因而农业也就不可能在明牙城发展起来。

江先府邸坐落在高处，因此很难得的可以迎接太阳的到来。此时两名男子在两个侍卫的注目下，带着一张委任状离开了府邸。他们取回了自己的马，两人牵着马缓缓往下走去。

“取你的委任状来看看。”说话的是一名黑衣男子，他的衣服外面，什么特殊的装饰都没有。另一名男子听到这句话，把手中的委任状递了过去。他身着便服，腰间佩有一把刀，刀鞘黑中带光，很有些厚重的感觉。黑衣男子一手牵着马，一手把委任状往下一抖，那委任状便展开来，他细细扫了几眼，手腕一提，那委任状又收了回去，在空中回到了佩剑男子的手中。

“按照惯例，我们这次出行将有另外两人陪同，我先前已经说过了。其他的吩咐，可还记得？”黑衣男子正说着，两人已经从府邸回到了平地，便一齐上了马。

“自然。”佩剑男子从马鞍里拿起一个黑色的面罩并戴上，只剩一双眼睛。在明牙城里，没有谁希望被另一个武艺高强的陌路人记住。“只是，”佩剑男子瓮声瓮气道。“先前在江先府邸里没能收好我的刀，被他看到了。”

“这个自然不碍事。”黑衣男子也拿出一个黑色面罩戴上，继续说道：“他肯定不会阻拦我二人的行动。只是，你那把刀究竟从何而来？”

“这是我祖上流传下来的。”佩剑男子做了一个黑衣男子看不到的苦笑。“我之前从家中离去时，顺走了这把刀。”

“你的先祖可是什么大人物？”黑衣男子甫一问，就得到了对方的摇头。“应该不是，我家人之前也没有提到过。”

“好。”两人又取出斗篷穿上，看上去更像过路的旅人。

“那么，你现在该叫我什么？”黑衣男子问道。

“紫电。”佩剑男子回答道。

“不错，清霜。”被称为紫电的男子似乎很满意。“还有一点，在路上最好不要和其他两人进行交流，还有你的刀。”清霜点了点头，把腰间刻有“鸣风”二字的刀换成了另外一把普通的刀。这刀是明牙城的特产，刀身刀鞘都极其普通，但无论是谁都可以使用，这也正是制造它的目的——抹去个人色彩。

“那就快点走吧。”紫电一拍马，那马便朝着城门奔去。清霜紧跟其后，他那匹通体乌黑的马，似乎更为矫健，很快就与紫电的马并驾齐驱。两人一路前来，城门已经近在眼前。

明牙城三面都紧贴着山，这似乎是当初设计者的有意为之。因此，明牙城的城门只有一个，不过因为来往的人多以执行委任状的人为主，因此也不显得拥挤。眼光越过城门，两人可以看到远处有两个朦胧的身影，骑着马。

把委任状往前一招，紫电清霜二人便直接出了城。果不其然，等候在那里的两人正是他们的搭档。其中一人身材壮硕，骑着高头大马，看上去也很健壮；而另一个人却形销骨立，看上去就像一根茅草，眼神也是和紫电一样的无情。不过相同的是，这两人都带着和紫电清霜一样的黑色面罩，腰间都佩着一把那种普通的刀。四人相遇，紫电的眼睛已经变得毫无感情。双方拿出委任状确认身份之后，四人便一齐往梁州城去了。

“梁州山贼猖獗，梁人不能止，使汝二人前去破贼，谋梁州安康。”这是清霜手上那张委任状的内容，估计另外两人的内容也是一样的。清霜在马上默默地想着，不曾想被一个声音打断了。“你们两个人，打得过那群山贼么？”

说这话的人是那个健壮的男人。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打破了沉默，不知所措的清霜有点紧张地望向紫电，看到的是幅度很小的颔首，于是就转过头去回答道：“这句话也许也要问你们。”

“嗬，话说得倒是不小，”虽然面罩遮住了健壮男子的容颜，但可以感受到他的冷笑。“你也是个七尺男儿，想说话却要征求别人的意见，想必是新来的吧。”

“......”清霜的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我叫蜂，你们也把名字道上来吧，剿灭山贼这件事，讨论是少不了的。”蜂的双眼发射出一股寒光。

“我叫紫电，他叫清霜。”紫电终于开口了，从他嘴里出来的却不是清霜熟悉的声音，而是经过了有意加粗的浑厚的声音。

“领头羊出来了么？”蜂故作惊奇地说道，看上去，他的两人很感兴趣。

“......”那名瘦削的男子抬起了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又把头颅低了下去，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不想和你们这些人扯上关系。破了贼，我们就此别过。”说完这句话，紫电不留余地地保持了原有的沉默。

“听语气，看来是个老手了。”蜂把弄着自己得出的结论，企图再得到紫电更多的情报，但再也得不到什么回应。

四人自此无话，骑着各自的马向梁州快马加鞭去了。梁州坐落在长城以北，离明牙城不远，预计傍晚就可以到达。

四人行至日中，除了清霜那匹黑马，其他的马都已经气喘吁吁，尤其是蜂的那匹马，似乎随时都要倒地不起，蜂便要求停下歇息，再吃些干粮，重新上路。紫电勉强同意了他的请求，四人便就地下马坐下，任那几匹马寻找着地上那稀疏的野草，拿出各自带的干粮，背对背地吃了起来。

清霜从马上的包袱拿出馕，坐在一块石头上吃了起来。当他的视线看向紫电时，就知道大事要坏，含着馕的嘴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来不及阻止了。

紫电背对着众人缓缓地摘下面罩，拿起馕就吃了起来，其速度奇快无比，与平日在明牙城中的细嚼慢咽完全不一样。就当他埋头于馕时，一个不祥的黑影笼罩在了他的上空。紫电把馕一扔，往旁一闪，一手捂面，一手拔刀出鞘，充满敌意的眼与锋利的刀尖一齐指向刚刚想要一窥紫电真容的蜂，此时他手中稳稳地拿着紫电扔开的大半个馕，脸上早就戴上了面罩，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紫电兄，莫要伤了和气。”说完，他把手中的馕递了过去。

清霜戴上了面罩，紧紧地注视着这两人；那瘦子依旧背对着其他三人吃着自己的干粮，似乎什么动静也没听到。

紫电狠狠地把馕一挑，刀锋在蜂的手心上方划过，馕掉落在尘埃之中。紫电的手颤抖了几下，总算把刀收回鞘里，戴上自己的面罩，扭头就往自己的马走去，踏鞍，握绳，翻身，挥鞭，径直往梁州而去。他在马上向清霜打了一个难以察觉的手势，示意他跟上。清霜随手把未吃完的馕揣在怀里，也上马跟着紫电去了。

蜂看着地上那块已经被吃了一半的馕，摇头故作叹息道：“可惜了。”说罢便也上马跟上了。瘦子不说话，上马跟在蜂的身后。

此后四人之间更是无话可说，只顾赶路往梁州去了。

天色将黑，太阳已经被四人甩在身后。这时除了清霜以外的三人的马似乎又快要筋疲力尽了，这时，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方城池的轮廓，一定是梁州城了。

“诶，东北方好像来了一队人马，是山贼吧？这么快就撞见了呀，真是走运。”随着蜂的话出口，紫电，清霜两人齐齐望向东北方，除了满地黄沙与稀疏的蓬草，几乎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们可知道，蜂的眼睛是很敏锐的？”蜂开始炫耀自己代号的来历了，不过没人理睬他。

紫电停下马，稍作驻足，总算是勉强看见了东北方一股沙尘，再跨过一个山坡，那群人应该就能露出真容了。此刻，梁州城在四人的西北方，寂静无声。如果对方真是山贼的话，那么他们有能力前去阻止这群山贼的脚步。

“要我说，这里的军队也太差了吧，山贼都敢进攻一州之府了。”在驻足的过程中，蜂这么说道，得到的是清霜的反击。“这里先前蓝茗偶尔还有士兵驻扎，现在蓝茗被异族所灭，这里自然也失去了庇护。”

蜂难得地没有回敬，把话题又转回了眼前这队不明身份的骑兵。“紫电，你不相信么？我敢肯定，那就是山贼。进还是退，你现在就可以决定了。”紫电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东北方那逐渐逼近的烟尘。

排头的骑兵终于出现在视野中，那人手上的刀明晃晃的反射着暮光。

“喝！”未等紫电反应，清霜早就上马向那群山贼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