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仇山澪
ASK是宇宙的法则。
每了解一条法则，便能运用该法则。
但切记，ASK永远不会让你获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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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回到自己的世界时，正好是黄昏时分。道路尽头的红日已经沉落一半，柏油路上洒满了红色的光。这景象让我回想起了我在教室里对宋槿夕提起ASK的那一天。那时候的我已经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这个世界，也要保护好宋槿夕。
几乎是被直觉指引着，我前往那条无人问津的空旷街道，寻找那家没有招牌的画廊。一年前，就在那个地方，我遇见了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仇山澪。我和他一起分享我们收集到的有关ASK的信息，推断出了很多东西。其中最有价值的信息，便是我们发现了“规则”的存在。每发现一条规则，我们便能对它加以利用。
也是在那个地方。仇山澪用绳子勒死了我。
但他不知道的是，我是自愿被他勒死的，所以我不能算是被他杀死，而应该算自我毁灭吧。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隐约猜想到了一条规则的存在，我觉得它值得我以身犯险。
我一直在想，仇山澪是通过什么手段来到这个世界的呢？虽然我和他一直在一起调查ASK的事情，共享自己知道的信息。但我很清楚，仇山澪对我有所隐瞒，他的眼神总是闪躲着我，那分明就是心虚的样子。
有两个仇山澪的存在，就意味着有两个世界。而我们之所以努力想要把ASK弄清楚，是因为我们都知道一件事——我们之中的一个世界要毁灭。尽管并不确定会毁灭的地球是哪个，但我们都要为最坏的情况做好准备。
所以，我和仇山澪不可能是互帮互助的盟友。从一开始，我们就只是在互相利用而已。
渐渐的，我不再与他分享我新得到的发现。正因如此，他仿佛以为我还不知道这些事，所以他放心得想要勒死我。他的这一举动，反而印证了许多我未能确定的猜想。
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到了他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脖子上被他勒出的伤痕也自动消失了。在那个世界，我找到了一家同样的街道、同样的画廊。我知道，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待着这个世界的宋槿夕，然后，把一切的真相告诉她。
我之所以坦然赴死，是因为我知道ASK是世界毁灭的预兆，所以被ASK选中的牵扯者只能因世界毁灭而死。也就是说，自杀是无法杀死自己的，自杀者只会下沉到里世界。同样的情况下，里世界的人会上升一层来到我的世界。
这便是我最初的思考。我当时只以为那个仇山澪来自里世界，或者与我平行的某个世界。要说我是在什么时候才发觉仇山澪所生活的那个世界的真相，是在我发现那里的人都没有体温之后。
虽然没有体温，但他们仿佛都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只有我能感觉到他们其实是没有体温的。
我才想起，仇山澪从不让我碰他。
我渐渐明白了，仇山澪的世界是往生者的世界，一场寄宿在我与宋槿夕体内的虚幻梦境。这里的仇山澪和宋槿夕之所以没有体温，是因为身为死者，他们不该存在的体温都叠加到了我和宋槿夕的身上。而这多出来的体温，便成为我与宋槿夕身为ASK牵扯者最鲜明的烙印之一。
那家画廊近在眼前，但我走得很慢，因为我不知道该怀着怎样的心情去面对我将要看见的人。
我总是回想起刚才在火光中见到的情景。
实在不忍看见宋槿夕那副无助的样子，所以我跑远了。奇怪的是，我竟然碰见了仇山澪，看见我之后，他急切地问我:“宋槿夕呢？”我因为一直是沿着一条直线跑的，所以我还能带他原路返回。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宋槿夕已经晕倒了。
仇山澪不顾她四周那些会渐渐将她吞噬的烈焰，单膝跪在她的身边，紧紧地拥抱住她。
“叶宿之前对我讲过一句话，一直到他离开之后，我也没有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仇山澪抬头看向我，他的瞳孔中倒映着四周的火光。
“怪物冲破围墙，才发现墙外还有无数的围墙。”
我觉得仇山澪是想向我传递什么信息。思考着仇山澪的意图时，我已经走到了画廊长长甬道尽头的木门口。
我并不知道仇山澪试图杀死我的真实目的。我以为是因为我掌握了一些对他不利的信息，所以我完全没想到仇山澪也会对毫不知情的宋槿夕下手。好在，宋槿夕只是被勒昏了，醒来后有点头晕，所以窝在沙发上小憩而已。在我叫了她一声之后，她便睁开了眼睛。
“你是……”
我对她微笑，就像曾经每次她偷看我时我会露出的笑容一样。之前的我好像都在一个离她很远的地方，但像这样看着她时，又感觉自己仿佛从没有离开过她。
“我回来了。”
我将我知道的事全部告诉了宋槿夕。要解释清楚这一连串的事并不容易，我说得口干舌燥，可能说了近两个小时吧。不知道此刻屋外的天空中还有没有残留的晚霞呢？
宋槿夕完全没有对屋外晚霞的浪漫幻想。
“所以，关于ASK的事是另一个仇山澪告诉你的？”
“对。”
“可是，那个仇山澪又是怎么知道ASK的事呢？”
“他说，是一个叫叶宿的人告诉他的。”
“叶宿？把我勒晕的那个人就说他叫叶宿。”
“看来我跟仇山澪在这件事上的默契度很高呀，遇见另一个世界的宋槿夕时，我的化名也是‘叶宿’。”
我一脸开朗地笑着，可是，在发现宋槿夕并没有对我开朗的表情做出回应后。我的笑容就逐渐停住了。宋槿夕仿佛在思考什么，她现在满脸都是“我笑不出来”的表情。
“总感觉，还有地方不对劲。”
“没有吧……”
“仇山澪应该是想要鸠占鹊巢吧。他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毁灭的是自己的世界，所以他想把我们都杀掉，这样他和另一个宋槿夕就可以替代我们在这个世界生活。”
“他原来有这种目的吗……”
“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
宋槿夕看向我，她的眼神就像一年前的我一样，充满了疑虑。
“他为什么没有杀死我呢？”
我看见她的神情正不安的晃动着，像一根被即将断裂的线悬挂在半空的高脚杯。
“他一定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这件事使他明白即便杀掉我他也无法继续活着。”
虽然我很想告诉宋槿夕，已经没事了，你可能多想了，但面对她的考虑，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说得是对的。
仇山澪已经按照计划杀掉了我，他筹备了那么久，没理由在最后关头收手。
“仇山澪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呢？”
我想起了那句话，它仿佛自带着地狱之火的温度，回想起这句话令我感觉自己正在从体内被焚烧。
“怪物冲破围墙，才发现墙外还有无数的围墙。”
一瞬间，我和宋槿夕都沉默了。这句话像幽灵一样徘徊在我们周身的空气中。我们都在思考它的含义。
宋槿夕突然睁开了眼睛。
“受ASK牵扯的世界，不止两个。那个叫叶宿的人，他应该来自于第三个世界。”
我看见宋槿夕不断的在自言自语。
“……不对，不对，除了叶宿之外，还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仇山澪……果然，他其实是在撒谎，他知道那些事，不是因为什么梦……而是因为他见过ASK……”
这时，木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如此突然的声音将此刻正沉浸于思考中的宋槿夕吓了一跳，我于是安抚好她之后才起身去开门。在整个过程中，那敲门声都不紧不慢的响着。
长长的走廊本就无法照进足够照明的光，加上此刻已经是属于夜晚的时刻，所以，门外一片漆黑。我和宋槿夕所处的这间屋子宛如漂浮在一片虚空中。
门外站着一个少年。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如夜色一般漆黑的，像是笔记本一样的东西——一个我再也不想见到的东西。
那个少年，长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