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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以来发生的事情似乎对这个平静的小镇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即便在白天,镇上也没有呈现出应有的活力。镇民在看到这两位来自统合会的调查员的时候,脸上甚至有些惶恐,好在有着本地的治安官伯尼的陪同,否则他们几乎无法放下戒心来接受询问。

之后的两天,伯尼带着二人在多个事件发生的地点进行了调查走访,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镇子里几乎每隔一个晚上就有动物死于噬杀。而且地点分布得比较分散,似乎难以从中发现什么规律。如果说一开始,埃文的马是在树林里被发现的,还可以让人认为这是藏在树林里的某种东西下的手;那么后面的几起袭击的地点,几乎都是在镇中或者周围的几家农户——并且那还是在有领主的私兵保护着城镇的情况下,就越发显得奇怪了。

“潜藏在树林里的怪物……”安德烈蹲在地上,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手翻弄着一具狗的尸体,“如果那些村民自卫团的小伙子们真的尽忠职守的话,巨魔闯进镇子还不被发现的概率就真的太低了……”

就在昨天晚上,镇里木匠养在自家院子里的一条看门狗被咬死了,尸体还比较新鲜,可以从这条狗尸上看到清晰而凶残的咬痕。这条可怜的狗,死前必定经过了剧烈的挣扎,但结果还是于事无补——仔细想想,那个怪物可以扑杀一匹健马,杀条狗应该也不是难事。

看了一阵,安德烈站起身来脱掉了手套,烦躁地嘟哝道:“啊,真是够了……大老远地跑来乡下调查牲畜的死因?咱什么时候混到这种地步了……”

兰狄刚刚绕着木匠的家走了一圈回来,听到搭档发的牢骚后,便瞪了他一眼,“怕就怕牲畜死光了,就开始死人了。我们难道不就是为此而来的吗?”

“你说的没错,兰狄老兄。但是我讲句难听的——如果是杀人案,那到时破案了,我们的报告还能写得像那么回事。但你看现在这个……啊,杀狗案?杀猪案?杀羊案?我的天——这是哪个三流作家写的蹩脚搞笑话剧?我可不想当我坐在银铁玫瑰最豪华的包间里时,能够拿出手的谈资会是这么个破事!”

“我理解。但我提醒你一句,拿着统合会的案子出去乱吹,是会被魔女诅咒的。”

“玛雅小姐……”安德烈惊讶地道,“她真会这么做?”

兰狄指了指自己,“我就是前车之鉴。”

安德烈立即严肃地闭上了嘴。

兰狄摇了摇头,撇开了话题,“我刚才去找这家的主人聊了一会儿。”

“问出什么来了?”

他低头点上一根烟,悠悠地吞吐了一口,“你觉得呢?”

“该不会还是一无所获吧?”安德烈苦着脸哀叹道。

兰狄耸耸肩,仿佛默认了他的想法。这时候治安官从前门那边走了过来,他踏着一深一浅的步子来到二人面前,象征性地敬了个礼,“调查得如何了,二位先生?”

“挺棘手。”兰狄扫了他一眼,“接下来我们还有什么地方没有看过?”

“走了一圈,镇子里该看的都看过了。当然,如果你们认为有必要去一趟镇子外的那片森林,看看埃文的马死的地点,我也可以奉陪。”伯尼说道,“要去的话,基于安全考虑,可能还要多找几个人,并且还要带上武器……”

兰狄挥了挥手,“直接去吧,不用叫人了。即便真的有危险,我们也能对付得过来。”

对此,治安官有些怀疑地皱了皱眉,“可是——”

“放心,警长。正如他所说,不论是街头小混混还是连续杀人魔、小鸡仔还是会飞的喷火大蜥蜴,对付这些家伙,我们都是专业的。”安德烈拍了拍手里的箱子,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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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不久后就离开了镇子,走在前往树林的路上。伯尼在前面带路,一边走还一边不忘向二人介绍四周的景色和环境,不知不觉间,他的兴致似乎也随着自己的话语变得高涨起来,话匣子一开就没再关过。

“……你们不知道,我小的时候就非常喜欢到那个树林子里玩。不管是那时还是现在,林子里都有很多动物,也不乏各种会袭击人的野兽。但是,我、阿尔文和一众小鬼都会瞒着大人偷偷溜进去,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伯尼说得兴起,不禁将手挥舞起来起来,仿佛又唤起了童心。而二人在这一路上又再次领略到这位警长的话唠功夫,但很显然他们已经渐渐习惯了。

“抱歉打断一下,”兰狄突然用手指着道路的另一边,“这条路是通到哪里的?”

“啊,你说那里?沿着那条路走下去,你可以看到一座老宅。已经有些年头了,自我记事起就一直坐落在那里,据说是从前的领主建在此地的别馆,差不多有一百年以上的历史了。”伯尼站在路口说道,“我记得我们小时候还把它当成鬼屋来探险来着,还别说,里面挺有那个氛围的。”

“是么?”闻言,兰狄眯了眯眼,仿佛对此产生了一点兴趣。站在这里,透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梢,隐约能够看见一座大宅的屋顶。

“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这座宅邸已经有了新主人,就是西蒙。我有说过他吧?他是从城里搬到这里来的医生。大概是三年前的初春,他买下了这座宅子,只是对宅子内部随意修整了一下,就带着女儿住进来了。”

“这么说,他算是外来人口了?”

“难道我们这儿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排斥外地人的地方么?”伯尼呵呵地开了个玩笑,“当然,以防万一,我还是对他的身份进行了核查。身份证明,还有行医执照等等我都看过了,很清白的一个人。你可不知道他的到来对这里的意义有多大——嘿,你能想象得到,在此之前,这方圆十几公里唯一能找到一个会医术的人居然只是个兽医,而且还是没有执照的那种?”

安德烈撇撇嘴:“想必你也不知道伪造一批证件有多容易。这种事情我还在炼金学院里进修时就干过了,尽管只是卖给学长学弟替考用……”

“那个不是重点……”兰狄立刻打断了搭档的话,然后把话头转向治安官,“咳咳——话说到西蒙医生,他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定居呢?”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他说自从他的妻子去世之后,他就萌生了放弃大城市里的工作,转而到乡下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度过余生的想法,在那之后他有幸来到这个地方,就爱上了这里,便决定带女儿到这里定居。”

“同样的故事我也可以编,而且编得比这个还好。”安德烈说,“不过用来糊弄一下也够了。”

“是真是假,谁又在乎呢?”伯尼摇摇头,“不过正如他所说,这里的氛围确实很好,虽然是闭塞了一点儿,但确实适合用来放松身心。我们当时以为他或许不会在这里住多久,但不知不觉他也在这里住了三年了,差不多已经完全融入这里了吧。”

兰狄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突然,他的眼神一冷,右手探入大衣里,猛的一转身:“什么人!”

“喀锵”一声,他的手腕一抖,一把原先折叠起来的短杖立即在他的手中展开,变成一把一米多长、通体黑色并且带有弯曲刀刃的法杖,直直地指向后方的树丛。

剩下的二人一惊,也立即做出了反应,伯尼瞬间把手枪拔了出来,安德烈则把手中的提箱挡在身前,手指虚按在开关上。

兰狄用拇指拨动了法杖上的机关,往铁杖上输出魔力,在魔机装置的驱动下,安装在杖头上的刀刃嗡嗡地震颤起来,发出足以用来震慑敌人的声音。

那边的树丛中发出沙沙的响声,接着一个矮小的身影从中钻了出来。

“是我啦,伯尼叔叔!”

眼前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左右,一头淡棕色的中短发上落着一些草叶,脸上和身上的衣服有些黑色的污迹。他一边嘟着嘴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拍了拍手中的泥土。

“科林?你在这里做什么?”伯尼一脸惊讶地收起了手枪,然后走上前去拍他身上的土。

“是镇上的孩子?”兰狄脸色一缓,解除了迎敌姿态。安德烈看到对方只是个孩子,也一边埋怨着搭档的大惊小怪一边放下了手。

“这是铁匠家的小儿子——科林。”治安官向这边介绍了一句,转头便用力揉了揉男孩的脑袋,“你这小捣蛋鬼,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靠近树林很危险么,嗯?你难道是一路跟着我们过来的?”

男孩一边躲着大人的“蹂躏”,一边大声反驳道:“我才没跟着大叔你们呢!我是自己来的!”

“喔,是嘛是嘛——臭小子,你看来是把大人们的嘱咐当成耳旁风了?不行,你现在赶紧回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如今外头不太平,你这样的小屁孩估计还不够那个神秘怪物塞牙缝的。”

科林一脸不情愿,小声地辩驳道:“我可不是来玩的……”

“那你还能干什么?”

“我,我是……”他的声音变得更小了,“……伊迪丝。”

“嗯?”伯尼愣了一下,然后失笑,“你是来找伊迪丝的?”

“是,是又怎样?!”男孩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可伯尼还是在笑。

“她已经有两周没有从家里出来了,我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科林说道,“万一她的病又恶化了——”

“就算是那样,她的爸爸也是这一带最高明的医生,这种事情根本轮不到你担心。”

“唔……”男孩马上说不出话来。

“你只是见不到她,太想念了而已吧?嘿!这点儿小心思还跟我装。”伯尼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烦死了!可恶,我回去啦!”科林愤愤地闪开了他的手,一转身就沿着路跑回去了。

“呵呵!”伯尼笑了笑,转身面向二人,“这小子,还挺像我小时候的。”

“伊迪丝——我刚刚听到的名字——她是西蒙医生的女儿?”兰狄将法杖折叠起来,放回腰带的皮套里。带有魔机结构的铁杖在收起之后,只有巴掌大的一点。

“对,没错。”他点点头,“虽然现在只有十二岁,但却是个美人胚子呢,可以想象等到她长大后一定会把附近的小伙子都迷的神魂颠倒……不,可能现在就已经开始了吧?”

“听你们的对话,那个小姑娘似乎生病了?”安德烈说道。

“唉,她天生体弱多病,几乎大部分时间都不得不待在家里,即便在平时,我们也很少能见到她。我听西蒙说,他之所以会选择诺尔墨这个小地方来居住,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女儿。毕竟乡下地方的自然环境要比大都市里要好,而且空气也不错。”

“或许之后我们要找时间去拜访一下他。”兰狄按了按帽子,“现在,让我们去树林里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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