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E区警察局，审问室内，8月25日，下午18：15
突如其来的混乱让这个城区笼罩在一种不安的氛围中。脸上看上去坚毅的警官，刚刚入职的警官，处理事务有经验的尽管，还有八字胡的警官。
嗯。。。也许现在看到的这些警察都是刚刚亲眼目睹了那种颠覆认知场面的人，现在正在四处奔走处理事务，安抚民众，尽可能将混乱二次爆发的火苗扑灭。
就算是在这个时候，这里的警察也没有慌乱，改造人非常佩服这一点。
于是视点回到了改造人所等待的这个审讯室。
内部除了特意设置的圆形凳子和桌子以外什么都没有，在审讯室侧面有一面玻璃，就是电视和电影里的那种单向玻璃，恐怕还是防弹的。
至少从这一点看来，E区对于打击罪犯这件事非常老练。
面前坐着一位看上去地位很高的警官，而先前有过简短对话的八字胡警官也站在他的身旁。
尽管知道这里困不住自己，但因为这是改造人在这辈子中第一次进入审讯室，以及面前有两位威严满满的警察，不免心里有些紧张。
“我想我不需要告诉你为什么带你过来经过八个小时后才会这样面对面交谈吧？”
地位很高且头发有些少的警官的声音听起来就像70年代的黑帮一样低沉且粗犷，一般的小偷和混混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就会吓出冷汗。
“对于这件事，以及我的行动所造成的后果与损失，我表示抱歉。。。”
“民众们非常恐慌，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已经有上百通电话打了过来表示对警察的谴责。而恐慌又会滋生出新的混乱，我们全局警员不得不时刻打起精神，排除每一个发生问题的可能。”
“。。。他们的。。伤亡情况？”
“哼。。。这是很奇妙的情况，就算几个街区被毁，城区损失巨大，但是，民众死亡者为零，重伤者为零，只不过有数不清的人是轻伤，而那大多数都是被小石子砸到脚或者被玻璃割破手指的程度。本来这种等级的灾害，被夺走生命的人有上百个都不会有人惊讶。”
改造人原本凝重的表情似乎放松了一些。别人无法理解，这是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到一丝丝欣慰的理由。 没有无辜的群众死亡，没有任何人遭受到无以言表的痛苦，证明了自己对于自己那偏执规定的达成度。
自己并不是只能将这身强大的馈赠用于伤害其他事物上。
“只不过。”
一旁的八字胡警官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烟雾吐到一旁的通风口处。
“很遗憾的，我们损失了米歇尔。局长。要在这种情况下面对他的家人，实在有点困难。”
“尸体呢？”
“现场清理还要一段时间，能找到的部分都尽量收集起来了，包括一切留在现场零碎的部件。。。但是让家属看见这个，恐怕会他们做噩梦。”
“是么。。。那就直接将米歇尔变成骨灰吧，他是个勇敢的年轻人。”
两位警察的话语再次刺穿刚刚才感到有些欣慰的改造人的心。
‘如果你没把我甩出去，那里也就不至于受到重大灾害’
“那个警官的名字。。就叫米歇尔吗。。。”
改造人想起来0097那可憎且让人反胃的脸，甚至想象到那位警官挡在速度宛若高速火车一样的0097面前，被撞的血肉横飞的景象。
“对。。这次混乱中唯一一名殉职的警员。”
自己并没有保护到所有人。
刚才为止的感受如同玻璃一样破碎为粉。
明明根本就没能做到自己夸下海口的话语，明明这个人根本就是直接因为自己才丢掉性命，不成人形。
居然还有脸在这里感叹自己力量用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这全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你要那么想？”
“把0097扔到米歇尔警官所在地方的人是我，而0097也是为了杀我才会将被他视为障碍的一切全部清除掉。”
“但是你救了我的女儿，也救了更多的人，甚至在你们冲突的正中心，你也保住了众多性命。”
八字胡的警官这么说着。在本以为结束战斗的最后，如果不是改造人察觉到0097还可以继续活动，不要说自己的女儿，就连自己和外面正在工作的几个警察，恐怕都没办法回到这里。
八字胡想要诉说这一点，没有人在责怪他，是因为他事件才得以只牺牲一个人解决。
但当他说出话时，他便意识到了一点。而这点，也是作为警察的自己，在很多时候都感到能力不足，感到悔恨的事。
那种感觉，明明是自己最了解的东西。
“那不过是结果罢了，警官。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人命这东西不是能用数字或者算式数值化的东西，尤其是对于当事人的我来说。。。明明可以不用发生这样的事，但却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和选择。”
很多救助生命的职业，包括警察，消防员，医生，发生天灾时候前来救援的军队官兵，救援队。当他们在拼命拯救他人时，满脑子只有‘能否把所有被困者’救出这个想法，而不是‘救一个是一个’这种敷衍的态度。
于是，对待每一个人都会拼劲全力，就连自己的胳膊被落石砸断，也不愿就此停下。而当事后，想起这件事时，他们只会想“如果我能再多救一个”“如果我那时那么判断”。
没有人会怪他们，被救出的生还者只会对他们抱有无尽的感激。但对本人来说，这种感激仿佛和毒药一样。
因为这就相当于拯救出来的生命们，对他们说，
“谢谢你为了救我而放弃其他人”
手只能伸到可触及的地方，而你甚至不知道在远离自己的地方，自己触及不到的地方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抱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等待着救援，或者有多少人只能带着绝望死去。
这类工作者大多数都会患上PTSD，严重的人每时每刻都感觉能听到有人在耳边发出悲鸣，最终自己结束自己的性命。
“而我的情况，面前的一切都在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却在完全有能力解决一切悲剧的时候，让悲剧发生。等同于是我杀了米歇尔。”
现实就是这样，完美地让一切画上句号本就不可能，能做到这一点的说到底在广义上根本就不是人。
很遗憾，自己哪边都不是。
“但是。。我没有后悔药可吃，我也不会说出我这样的存在没有必要这种话。”
无法完美地保护所有人，无法拯救一切，也不清楚做出的选择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那就不去做选择，拼尽全力去让眼前的生命得到保护，不让任何事物毁掉他们寻找幸福的权力。
把逝去之人的痛苦，把没能救下他们的懊悔全部吞下，背负着前行。这条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人而存在。
“现在，已经出现了类似我们这样的怪物，虽然已经被消灭，但没有人会保证以后会不会出现相同的状况，如果连我自己都认为自己不需要存在，失去之人的命就会毫无意义，给予死者意义的必须是生者才可以。”
因为自己而被夺走的生命不只有米歇尔警官，连同被自己认定为恶，亲手毁灭的那将近200个改造人也一样。
为了消灭自己这样的存在，为了不让自己这样的存在再次出现在世界上。
头发有些少的警官和八字胡警官相视看了一眼，又重新将目光投回到改造人身上。
“就他妈离谱。你说话就像该死的超级英雄一样。”
“说起来，我女儿也对他问过，‘你是英雄吗？’这句话。”
二人短暂的笑了两声，尽管改造人听着感觉自己像是被嘲弄了一样，但还是忍住了反驳的冲动。
“身份不明，没有名字，没有正规的身份证，你是偷渡来的吧？”
“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
八字胡给头发少的警官比了个眼色，二人先离开了这件审讯室，似乎是要谈论什么事情。
现在只剩下改造人一个人，他站起身，走进了单向玻璃。尽管因为这里墙壁太厚，就连自己比常人要发达的多的听力都听不懂有任何动静，但他估计，对面监视的人可能要被他突然靠近玻璃这个举动吓地打翻凳子。
在几分钟后，再次进入审讯室的人只有那个头发很少的警官。
“要对我下达什么处置？要关监狱还是流放？”
“你想的可真够远的，很可惜若不将你的罪行和证据起诉到法院下达判决就擅自下达刑罚的话，该进监狱的就是我了。而现在，没有罪行也没有证据，甚至连一张天杀的通缉令都搞不到，身为完美隐形人的你无法起诉，当然，就算我在这里毙了你都不会有人知道。”
“？”
“意思就是你没有直接杀人罪，无需下达裁决。但除此以外，危害财产罪，毁坏财物罪，些许妨害社会管理罪以及偷渡等破事也够你进去蹲十几年的。但可惜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也就无法证明你是伊维加的合法公民。都他妈不知道你是哪国人。我们可以放你自由行动，但是需要有附加条件。”
“比如什么？”
“我要你来担任警方的名义协助者，这点你得去感谢谢尔盖和他女儿，未来的某一天若是再发生同样程度的事件时，我要你第一个赶到。同时我会想办法给你弄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如果外人看到警方协助者是一个没有国籍的家伙E区家底可是要被抄的。”
那个八字胡的名字看起来就是谢尔盖了。
“就是说我需要协助你们处理单靠警方无法解决的事件？”
“就是这么回事。”
就结果来说对改造人的好处很大，其意义就是平常情况下自己可以自由行动。大多数时间并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特殊情况。
“对我来说是不是太过放纵了？你们不应该认为我是个不安定因素吗？”
“虽然从干这工作第一天起就被教导说要抱有怀疑，但至少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还是能分的清。”
“真是令人暖心，看来我有好好的被当成人来看待。”
“别说垃圾话，下次要做什么事记得做彻底点，就和捣毁毒品制造厂一样，留下尾巴就会有隐患。你保证过剩下的那个和你一样的家伙不是个会滥杀无辜的货对吧？等找到之后。。”
“我来解决。你们只要对外宣称威胁已经解除，让民众安心就好，局长”
“有劳你的关心，现在让我去除理那些趁乱打劫的末日论蠢货和老鼠脑的盗贼。你就先老实等待消息吧，英雄。”
对于改造人的审讯时间结束，意味着他终于可以离开这里。
总之先等待警方的消息，在这之前自己也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也就是从0097脑壳里打出来的那个电子脑，里面记录着接受改造以后0097的一切记录以及行动模式。当时他将0097背部对着克拉伦特躲藏的方向是故意让他捡起电子脑，改造人相信克拉伦特会理解他的意图。
而且，以他的设备，再浏览过0097大脑的宝藏后，再决定下一步要做什么。
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改造人打算走出E区警察局，而头发少的局长先生则要去指派工作，二人再分叉口准备分离。
“等一下！你们两个都是！”
看起来似乎是又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八字胡谢尔盖的语气似乎很十万火急。
“怎么了？谢尔盖先生？”
“你的八字胡都要卷成山羊胡了，尽量冷静一点，像我一样庄重又严肃。。”
“前去侦察的年轻人发现了剩下那个人形生物的尸体！”
“你他妈在逗我？！！！”
完全没有庄严和严肃氛围的局长用几乎响彻局子的声音骂了出来，粗犷的声音甚至让人们的耳膜有些许震动，上上下下的视线集中在三个人身上。
局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后轻咳了几声后，压低了声音。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前去寻找逃跑的0199的几个年轻人在沃尔冈第7街的小巷发现了他的尸体，并且和咱们的这位对红头发的怪物做的一样，他的脑袋里也空空如也。”
“沃尔冈第7街？那不是一群该死的上流阶层的人蠢货聚集的地方？”
“重点不在这里，局长，就算他在下水道满身屎尿被发现都没人在意，重要的是以什么状态被发现的，这件事我现在只告诉你们两个，胡乱声张的话可能又会引起恐慌。”
0199也是一个改造人，虽然被打败，一只手被砍下，但以这里的科技水准要伤到他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而他不仅被杀死，电子脑甚至被夺走。
也就是说只有一个事实，一个恐怖的事实摆在了眼前。
“不只两个，和我一样的存在不只有两个从外部进入的，在这个伊维加内部，同样有着改造人这一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