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总是先于行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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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全心。”
在初中刚入学的时候，自我介绍时只用了四个字，也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了。但这并不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所有人都欣然接受了。
或者说是毫不在意地接受了。
从外表上来看，很多人都认为我是那种害羞胆小的女生，其实我并不承认这一点。但既然有了这个误会，我也懒得去解释，就干脆把这个误会贯彻到底。在学校里做一个胆小寡言的女生，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们的学校并非寄宿制，每天都这样漫不经心地度过校园时光，也并非难事。两年很快就过去了。
现在我是一名初三的学生。
我们的世界——
依旧像以前那样运作着，毫无改变，毫无波澜。
四季的更替也照常进行。
目前正是深秋。
就算说是初冬也不为过。
那天，我背上书包，离开学校之后，乘上轻轨准备回家。
在等车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更加寒冷，我只好裹上围巾。看着眼镜，度过眼前无聊的时光。
（注：这里的眼镜有投射图像，和连接网络的功能，相当于旧时代的手机。）
事情发展到这里都还正常。
我走上轻轨列车。
大概是因为这里远离市区，人并不是很多。我也顺理成章的找到了一个空位子，坐下来之后，把目光投向窗外。
带着四个巨大螺旋桨的私人直升机，在空中穿梭不息。尽管如今，这种交通工具早已普及，但是我们家还是没有直升机。它对于我家来说，还是昂贵了一些。
黑夜一点一点蚕食着夕阳。
直到黑夜完全到来。
车子里的人越来越多，神形各异。其中一个身材瘦高，仿佛干柴一样的男人，我感觉有些可疑。这大概是第六感。亦或是是他躲闪的眼神，无处安放的手臂，仿佛暴露出了他的紧张。
轻轨在某一站停下来的时候，不少乘客下去了。而那个男人也随着人潮的涌动，挤下了列车。
不过他却把包留在了这里。
尽管对方是一个可疑人士，但就这样弃之不管，也确实说不过去。
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于是，我拎起他丢在地上的包，挤下了列车，一路追到他面前。
“请问……”
声音似乎太小了，他没听见。而且旁边人流涌动，行走都十分困难。我有点后悔下了列车。
“请问您……”
男人忽然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沉默了一小会儿。
尽管不是很害怕，但确实出乎意料。他的声音很尖锐。好像尺子在黑板上摩擦的声音，让人很不舒服，
“把包丢掉。”
他提出了这个奇怪的要求。
我也没有追问“这不是您的包吗”这样的问题，因为这样的提问确实很多余。这是别人的私事，问了太多会显得有些不礼貌。
于是我把包扔在地上。
发出了沉重的回响。
“快点离开这里。”
男人再次提出奇怪的要求，让我心生疑惑。
难道这个包里装的是炸弹？而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确实猜错了，但具体情况也和炸弹所差无几。
但就在这时——
男人忽然抓住我的手腕。
顿时感觉自己紧张到了极点。
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怎么回事？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我想奋力挣脱，但是无济于事。几乎要急出眼泪来了。
“快松开。”
我小声地提出抗议。
“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我们必须跑快点，不然命都保不住。”
“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是毒气。致死率极高的东西。”
男人抓着我的手腕，在人群中一路狂奔，期间还推倒了不少人。
弄得我这边十分引人注目。真是尴尬。
不过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居然还想着尴尬不尴尬，的确有些不合时宜。
“快。到这里来。”
男人走到洗手间那边，将旁边消防设备的玻璃一脚踹开，后面竟然露出一道暗门。这是事先就准备好的逃生通道吗？我无数次经过这个地方，无法想这里居然有一个暗道。真是无奇不有。
“躲进去吗？”
“对，小心玻璃。”
男人带着我跳进了暗道，他关上了暗道的门，同时打开了手电筒。我们顺着台阶走下去。四周寂静而昏暗。这时候我确实感到了一丝害怕。莫名其妙就被带到这种地方，而且还是独自一人。
“不要怕。”
男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
不过，这句安慰的话并没有让我消除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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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救我？”
我和男人一边走在地下暗道中，一边这样问他。
男人又瘦又高，不过四肢看上去很结实，容易让人想起脚手架之类的金属工具。
“你和这次计划的目标毫无关系。”
我思索了一会儿。
他们这次的计划应该是刺杀某个重要人物吧。
“你们想杀害谁？”
“网络大臣。他这次也会坐这班轻轨回去。”
这句话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从来没有想过，网络大臣居然也会坐这班轻轨回去。
除了这个人，是不是还有别的大臣会坐这辆轻轨呢？只是这么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每天放学和上学，都要和这样的大人物擦肩而过，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地下暗道似乎滴着水，在远处回荡着空灵的响声。
四周依旧保持寂静。
除了我们两个人的脚步声以外，没有其他的声音。
那个男人的脚步声异常沉重。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相当冒失地问出了这个问题。话刚从嘴中脱落，便开始后悔了起来。
这个时候，应该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为优先。这样一问，说不定他以为我是间谍一类的人物。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过，也没人认为初中生会是所谓的间谍。
除了我自己傻乎乎的这么想。
“你知道低地吗？”
“那是什么？”
对于这个名词，我相当陌生——这绝非在伪装。
男人拖着尖锐的嗓音回答，
“那里是城市以外的地方。”
“城市以外的地方？非安全区域吗？”
非安全区域。这个我们在课上也学到过。
讲的大概就是，除了城市以外的地方，其他土地上并没有覆盖全方位的监控。自然也就不安全。所以没什么人会离开城市。
再加上有虚拟现实的技术，不必离开城市，也能看到外面的世界。离开城市，就显得既危险又多余。
“你们确实是这么称呼的。但一般来说，还有一个更古老的名词——‘低地’。那里的生活和这里迥然不同。我们就来自低地。”
“那里是不是很不安全？”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没礼貌。
“不一定。尽管有时候会遇到一些麻烦，但是我们依旧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
我感到有些惊讶，立刻追问——
“但是没有监控，警察就派不上用场。没有警察，法律就没有用。这样难道不是坏人横行？”
他笑了一声，
“我们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人性本来就不是绝对邪恶的东西。即使没有警察，也不会像你说的那么不堪。”
我依然没有相信他所说的话。
人总是会为自己辩护的。
如果没有警察的话，世界想必一定会一团乱糟吧，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反驳的命题。
我们沿着长长的暗道继续前进。
水流声不绝于耳。
“我叫欧阳拔。”
当我问起他的名字时，他这样回答我。
而我现在正在思考更为实际的问题。
比如，
“差不多可以上去了吗？”
得到的回答却是，
“再等一个小时吧。现在上去太危险了。”
我感到腿有点酸，于是便请求停在原地。
他自然也答应了这个要求。
在昏暗中，我看见男人的脸棱角分明，仿佛金属仪器一样。透露着一股无机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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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想要刺杀网络大臣？”
我背靠墙壁，感觉周围的空气实在是很浑浊。看不见道路的尽头。两旁只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光是盯着这一切，就足够让人害怕。
但是也无法抱怨。
于是只好开口问男人问题，以便转移注意力。
“不是我想要刺杀。是我们想要刺杀。”
我觉得这个纠正有些多余，不过还是更正了一下问法，
“那你们为什么想要刺杀网络大臣？”
“因为想要改变当前的形势。”
“那为什么不靠游行示威呢？”
男人再次笑了。而且这次的笑声比上一次更大。
“孩子，你还真会开玩笑。我们连城市都进入不了，怎么游行示威呢？”
我感觉自己确实有些幼稚。
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鞋带没散，还好。
我接着轻声问道，
“所以，你们只能靠这样的方法来改变这一切了吗？改变低地？”
低地这个名字对于我来说，尚且很陌生。
但是这个词语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让我这个一直住在城市里的女生，燃起了名为好奇心的熊熊火焰。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回答我，
“也许只有这个办法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
我们从另一个楼梯走上地面。
从暗道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男人似乎有些放心不下，打算把我送到家再走。虽然我很是感激他，但这么做对他而言似乎有些危险。
“说不定，你现在还在被警察追着。”
我如此提醒道。
不过男人却无动于衷，
“无所谓了。执行任务可能会牺牲人，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而且是我把你拖进这次事件的，如果你有什么差错的话，我会过意不去的。”
我感觉有些矛盾。
这么一个在轻轨上投放毒气的人，居然还有过意不去的时候。我也没有反驳。
毕竟这是他的好意。
而且我也不相信他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如果有的话，刚才在暗道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未免有些太过奇怪。
“谢谢。”
最后我只能这样回答。
“不用谢了。”
男人笑着回应。虽然看上去身形枯瘦，却意外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我们走到公交车站那边。
在等车的时候，我依旧盯着自己的眼镜看。
我和那个男人，彼此都陷入了沉默状态。
秋天的夜晚很是寒冷，只要开口说话便会吐出白气。我裹紧了自己的围巾。
“哎，我说。你看起来像是一个怯懦的女生。但实际上，胆子却意外的大嘛。”
男人忽然开口，吓了我一跳。
不是说别的，只是说他这句话的含义，确实足够穿透我的内心。
“是这样吗？”
“难道你自己没有察觉吗？”
我关掉了眼镜，低着头盯着地面看。
没想到我的伪装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而且还是被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识破了。
当然，单纯的说是伪装也并不正确。或许这种伪装早已成为一种习惯。只要在别人面前，我总是会刻意压低音量，刻意装出一副胆小的样子。具体是什么原因——
或许这样，就能伪装成受害者，当受害者总比当加害者好。
——这大概是唯一的解释。
“公交车来了。”
白色车灯划破夜晚寂静的黑暗，原本几乎要凝固的空气，又扑打在我脸上。
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我们穿过小区的公园，进入小区之后，男人停下了脚步。公园里摆放着各种健身器械。但是夜已深，四下宁静无人。
“那么，再见了。”
“再见。”
我和那个名为欧阳拔的男人告别了。
又穿过了几条路灯照耀的柏油路。
随着电梯来到十五层。
独自一人打开敲响了家门。门很快就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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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后，我很快便向父母解释。
由于遇到了毒气，我被警察所救，在警备室里待了很长时间，总算逃过一劫。由于新闻的报道，我父母很快就相信了这个解释，而且还为我的安然无恙感到安心。
不过，真正救了我的人，却是警察的敌人。
这一点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诶，你的衣服背后为什么这么脏？”
妹妹忽然问我。
“应该是靠在墙上导致的。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心中却在暗暗发誓——
下次如果再来到暗道那边，绝对不会靠在墙上了。
“看在你衣服这么脏的份上，我就让你先洗澡吧。”
“难道你还没有洗澡吗？”
“你一直没有回来，大家都很担心呢。怎么可能会想着洗澡呢？”
不过此时，坐在沙发上的妹妹，与我对话的时候头都没有抬。只是盯着电视看而已。
洗澡完毕之后，我穿着熟悉的睡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立刻便倒在了床上，仰面盯着天花板看。
“城市以外地方叫做低地。低地……”
那个名词在我脑中始终挥之不去。
我忽然想到了，自己前段时间丢掉的skyerV头盔。
里面似乎还有我的游戏存档。
不过现在想要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听说垃圾都被丢到城市以外，那么我那个头盔是否也在低地躺着呢？就像现在的我一样躺在床上？这种事情，似乎永远无法得知吧。
我起身熄灭了灯。
黑暗笼罩着整个房间。
不知不觉中，我便彻底地睡了过去。
在梦中，我似乎隐隐约约的看见了低地，一堆又一堆巨大的垃圾。而我的头盔就躺在其中。但是我从来没有去过低地，所以这个梦不过是一个错误的臆测而已。
梦不断地、不断地涌现在我的夜晚。
似乎无法阻止这个过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