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意识?”

伊澜歪头思考了片刻,“这是什么迷惑发言?”

“七十二柱魔神作战的方式各不相同。”盛白羽一本正经地解释,“有的能够在现实当中直接破坏你的肉体,但更多地还是在意识空间里侵吞你的思想,让你一点点被他利用,最后自己走进他的陷阱里。阿加雷斯就是这样的魔神。”

“他倒不像个恶魔,反而像个贤者一样,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你觉得很有道理。不过,要是跟着他的思路走,那么结局,就只有变成疯子……”

“——就像心灵毒鸡汤?”

“那些网上疯传的毒鸡汤,作用起来也需要个两三年。不过被这些魔神洗脑的话……可能当场就会起作用——就从你发现了他正在操纵其他人的那一刻开始。”

盛白羽的这句话,让伊澜想起了夏萝饱受折磨的那一天:

上一场冬雪仍未化尽,万里无云的满月之夜被裹挟在刮骨的寒风中。

而那原本十分可人的善良少女,下一秒就变成了歇里斯底的恶魔。

从双臂当中生发出的镰刀仿佛螳螂的双爪,却又比那锋利千倍万倍,似乎只需轻轻地摇摆几下,就能把伊澜切成碎片……

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常人,只会在第一时间选择逃跑。可只有能够被选为代理人的伊澜知道,在背后操纵着夏萝陷入疯狂的,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又想起那件事了?”

盛白羽抬手在伊澜的面前晃了晃,把他的思绪带了回来。

“别这样嘛……最近上头是真的没给我批经费,又不是我真想欠你的。你一想起去年冬天就这副表情,搞得像PTSD一样,这样我很不好办啊。”

“那……我的阴谋,被你发现了!”

伊澜笑着耸了耸肩膀,“这么蛇皮的操作还是恰不到钱,原来是真的没有啊?”

“面包早晚都会有的!总之,确定一下什么时候把阮青岚的事情解决,工资给你一起结了好吧?”

伊澜愣了一下——说的倒也是,两个人谝了老半天,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没定下来。

“那就……”

他以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所有思绪,然后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

“——三天以后吧。差不多,也算是这周内了。”

“啥?”

盛白羽的眼睛睁得老大,“好歹是个公爵位阶的魔神啊!我们掌握的情报就这么点,还得观察一段时间才行吧……三天就要出手实在是太——”

“我知道,三天太着急了。”伊澜打断了她的话,“照着程序办事,怎么也需要一个星期。不过嘛,至于为什么三天就要解决问题……”

伊澜把放在一旁的书包拎了起来,果断地从里面取出了一本最厚的、而且夹满了各种复习材料的教材,扔在面前的桌上。盛白羽定睛一看,才发现那蓝紫色的封皮上,写着“信号与线性系统分析”九个白花花的大字。

“对哦……你们信号要期中考了对吧?”她会心地笑了。

——信号与系统,这可是大二工科生眼里的魔鬼课程。

复杂的计算和大量的知识点自然不必说,单从老师努力降低期末考难度挂科率仍然很高这件事上来说,这门课就对得起“神课”的威名。

“是啊,你都研究生了,肯定不用复习——可我要啊!!”

“哦?研究生就不用复习信号吗?”

“研究生还要吗?!”

“……咳咳,不说这个。”

盛白羽忽然把视线尴尬地投向别处,不安地咳了两声,侧面宣告了这个话题的结束。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理由啊。”

“提前工作,腾出复习时间来,这怎么不叫理由?”

“看来你是真没把这当成要命的工作。”

“要命的工作不也是工作吗?”伊澜笑出了声,“你给我钱,我给你办事,这是最简单的雇佣关系,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就这一条理由?不见得吧。你要真把复习看得那么重,还能吃下那顿火锅?”

“当然不啊。要说最重要的理由的话……”

伊澜大大咧咧的笑容,逐渐凝固了下来。

“我可不喜欢一直欠着别人的人情——那种感觉还蛮糟糕的。”

“哈哈,明明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还要吃人家的火锅;明明忙着期中复习,还要特意接下这份工作……”

盛白羽再次重重地合上了自己的书,用纤细的左手捏着它,而用略显粗糙的右手把书包挎在了自己的肩上。

“伊澜学弟……你这个人,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哎?盛姐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懂我这么简单的人。”

两人同时起身,面对彼此,会心一笑。

“好,那就满足你的愿望。今年的五一是周一连休,所以周一晚上准备上工。这样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

和两人预计的一样,八点半一过,门口那溢满了咖啡浓香的队伍很快就消失了。望着那逐渐被图书馆大门吞没的队伍,伊澜由衷地感叹,自己度过了一个极其漫长的早上——虽然对于他还在睡觉的舍友们来说,大概只是短暂的一瞬而已。

“打算进馆了?”盛白羽随口说。

“当然啊,不然还背着这么沉的书出来做什么。”

“好啊,那祝你期中稳过。”

“嚯,那我应该祝你什么……”伊澜挠了挠头,“论文进I区?导师给放假?要不就是……钟摆给你涨薪水?”

“呵,你倒是蛮懂的。”

盛白羽慢悠悠地走到了咖啡厅的门口,最后在那窄窄的店门前停了下来。

“哪有那么多愿望……祝我天天开心就行了。”

说完,她便继续向前走,身影逐渐融化在了门外温暖的阳光里。没一会,伊澜也背上了书包,走出了那扇被一个又一个清晨耐心打磨过的小门。

“嗯……你不也是个看不懂的人嘛,盛姐。”

……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滚开!”

终于,所有的回忆,在伊澜面对冲刺过来的阮青岚——或者说,是阮青岚的意识的那一瞬间,全部连接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