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看来你是不打算有话好好说了。”
“有什么好说的，走狗！死吧——”
阮青岚丝毫没有减弱攻势的迹象，一拳接着一拳，不断地挥向伊澜的头颅。
如果实在地披着沉重的衣服，那么躲过这连续的打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在意识空间当中，看起来再厚重的衣装，也完全不会影响伊澜的行动。
因为，在全体意识的集合构成的空间里，决定一个人体术强弱的，当然不是他（她）在现实世界中的体术是否优秀，而是这个人的意志是否足够强大。
对于伊澜而言，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潜意识中的阮青岚无疑是个魔鬼：他的身躯已经只剩轮廓，里面全部被黑色而不可探明的物质填满；而透过他的双眼，也已然看不到哪怕是一丁点正常人的眼白——就连那原本尚且还算清澈的双眸，也早就被代表着不祥和暴戾的漆黑淹没。
在他的头顶，还有两只一丈有余的雄鹰在不断地盘旋着。它们似乎只听从阮青岚的命令，随时都在寻找机会，准备俯冲而下，一爪击穿伊澜脆弱的双眼。
——这是一场失去理智的魔鬼与极其理智的人类的对抗。
虽然伊澜已经是第二次经历这样的战斗了，不过阮青岚反复无常的攻击规律，还是让他有些分身乏术。
“怎么？那些学生会的走狗可救不了你，半仙！”
只听阮青岚猛喝一声，那两只老鹰就像得了命令一样，伴着刺耳的尖叫，向伊澜俯冲而来。
“啧，难缠——”
伊澜当即后撤半步，将双手抵在面前。
这样的动作在阮青岚看来，自然是徒劳无功的。
“嚓——叮！”
然而，当那四只锋利的鹰爪向他飞扑而去的时候，激烈的火花却从伊澜的袖口和利爪之间迸发而出。待到一连串的电光火石终于过去，这两只凶狠的猛禽却是没有突破伊澜的防御，反而像是没了脑袋的苍蝇一样，打着旋儿跌到了两旁。
“嗯……？”
阮青岚面色大变。少顷，他才勉强看清挡在伊澜前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顶在伊澜袖口的，居然是两把血红色的镰刀！
它们锋利的刀刃一齐向外，仿佛两片殷红的下弦月；而刀柄则与他的两个手肘贴合在一起，似乎有筋脉相连。
“噫……又是那股腥味，真恶心。”
伊澜轻轻地甩了甩手，那两柄镰刀便凭空消失了——虽然在意识空间里凭空出现或者消失什么东西并不是稀奇的事情，不过能把这样的把戏玩得易如反掌，也必不是一日之功。
“别猜了。利用阮青岚急功近利的心态，在他背后夺走他最想要的东西，然后让他慢慢堕落成一个随波逐流的废人，或者是一个不计后果的疯子……”
“——你在说什么鬼话！给我上！”
阮青岚依旧怒吼着，但那两只鹰却再没了冲刺的力气，趴在地上不断地抽搐。
“一群废物……”
他猛地向前扑去，想要亲自用遍布全身的黑暗把伊澜整个地吞下去。然而，他刚刚跳到空中，就发觉自己的动作在中途停止了。
“还在躲猫猫啊……就不怕我杀了你这副皮囊吗？真是条自私的走狗。”
在伊澜的右手肘上，那柄镰刀再次由虚空显现。然而，它却并没有刺穿阮青岚的身体，而是绕过聚集在他身边的黑暗，直接刺向了他的后方。
只一瞬间，阮青岚周围的黑暗便消散不见，而他的双瞳也立刻恢复了正常——此时此刻，他的形象只是一个身着燕尾礼服的普通青年而已；而下一时刻，他便像被抽去了全身的筋骨一般，“砰”地瘫倒在了地上，彻底没了精神。
“哈……这都能伤得到我……该说，不愧是巴尔呢，还是果然是巴尔呢……”
一个年迈却有力的声音沿着镰刀的尖端传来。
“阿加雷斯……”
“哟，我们可是老朋友了，巴尔。既然你认得我，为什么还要取我的性命呢？”
在倒下的阮青岚身后，一位身披黑衣、脚踩巨鳄的老者逐渐显出了原形。
“第一，我不是巴尔。”
伊澜收起了镰刀，用凌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一脸无辜的阿加雷斯。
“第二，我认识你，也不代表我就是巴尔。那个怪物和我，永远都没有任何关系。”
“啊哈哈……寄生在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身上，又记不起什么从前的事情。这样看来，说出这种话来真是太正常了。”
阿加雷斯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在常人的眼中或许无比慈祥，但在伊澜的眼中却与狰狞的鬼面无异。
这鬼面又倏地闪到了伊澜身前：“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攻击手段……那柄镰刀……”
“啧，少跟老子提那个恶心的东西！要不是对付你，对付你们这帮什么‘魔神’的，我还真是一辈子都不想用上这个玩意！”
伊澜当然比这个阿加雷斯还要清楚，手中的镰刀究竟是何种造物——
这是来自他胸前的吊坠的能力，来自那个巴尔的纹章的能力。
象征着巴尔三颗头颅之一的人头，被称为“真实”（Reality）的能力——将一切能够被自我意识合理解释的武器，在意识的空间中转化为实体。
简单地说，只要他知道镰刀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就能在意识空间中凭空地造出镰刀——当然，也包括比镰刀更加可怕的东西。
“看起来你还用得不太熟练，年轻的巴尔……不过有一件事情，老朽很清楚。”阿加雷斯顿了顿手中的黑色手杖，“你啊，肯定比这个傻小子聪明得多。”
说到这儿，他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阮青岚，眼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而伊澜见他一心投诚的样子，忽然便生起一阵疑心来：
“我比他聪明，还用你这老滑头来提醒我么？”
他想起了盛白羽的忠告：“保护意识”。
“保护意识”，不就是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被这阿加雷斯的花言巧语洗脑么！
“嗯……有自知之明，确实不用。”
“可阮青岚没有。不然，他怎么会落到你的手里……”
伊澜将镰刀释放，狠狠地插在地上。
“谁年轻的时候不是桀骜不驯，大开大合？可你空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皮囊，肚里倒满是坏水，专挑这种人下手，不知廉耻！”
“哎哟哟，这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安到老朽身上，老朽可受不了。”阿加雷斯笑着摆手，“不过小伙子，谁说我们魔神，生下来就是为了作恶的？老朽早就对那些小儿把戏不感兴趣啦。”
然而，他又话锋一转：“可这孩子的恶念太强……你说，‘魔神柱’哪里是什么好名堂？还不是人性本恶，非要拉着我们去做替罪羊。既然你真的一身正气，那就到死都和我们扯不上关系，又何必跟我这个老头子过不去呢？”
“本来，我和你们确实没什么关系。”
伊澜后撤一步，将那两把骇人的镰刀拔了出来。
“不过……嘛，老子懒得和你讲什么道理。”
“傻孩子，你当真要和我动手？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呢……”
“臭老头。既然你是个喜欢操纵别人的魔神，那有个人人拼了命都想要的东西，你一定知道……”
伊澜用尽全力，将两把镰刀整个地从自己的身上分离开来。霎时间，那阴森的气息变得更加浓重，简直和恶魔无异。
“——那就是钱！！！”
虽然这里是意识构成的空间，但伊澜的吼声依旧让阿加雷斯受到了不小的震慑——来自心灵的最强音，和来自喉咙的最强音同样感染人心。
阿加雷斯如醍醐灌顶一般，露出了一个轻松却邪魅的笑容。
“哈哈……我明白了。能够继承巴尔的小鬼，说起话来，果然和一般的小年轻不一样……”
下一时刻，两人同时冲向对方。
而真正的战斗，现在才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