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意识当中的人并不会有出汗的反应,但伊澜明显感觉,在和阿加雷斯一轮又一轮的拉锯战中,自己的意志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被快速地消耗。
“单是镰刀这一种武器就用得这么出神入化……确实可以。”阿加雷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这一下……你接得住么?”
只见他将手中的权杖横着一挥,所过之处瞬间便被成群飞虫般的小恶魔占据。它们像有思想的风沙一般,向伊澜席卷而来。
然而,伊澜却一点也不慌张,反倒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呵,要的就是你这招,老油条!”
只见伊澜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把镰刀挡在自己的胸前;相反,他将两把镰刀竖着拼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轮盘的形状,并紧紧地握住中间的连接处,用尽全力把它投了出去。
锋利的镰刃和高速的旋转,让那些密密麻麻的小恶魔根本无法接近。它们叫嚷着闪开了一条路,而这条直接通向阿加雷斯的要害之处的路,正是伊澜急中生智创造出的机会。
“就是现在!”
他一个闪身,沿着那条窄窄的路通过了小恶魔的浪潮,随后便在比飞舞的镰刀更快的的速度下,把它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而因为已经被偷袭过一次变得反应迟钝的阿加雷斯,直到镰刀落到了自己的头顶,还在试图用权杖召唤出更多的小恶魔,挡在自己的身前。
“——”
下一时刻,伊澜把拼接成一体的镰刀重新分成了原本的两柄,当即认准阿加雷斯已经被刺透的伤口,再次用力钩了下去。
“咕……咕啊啊啊……”
阿加雷斯身上的伤口不断地涌出黑色的气体。而从他痛苦的表情上很容易看出,这个不可一世的魔王,已然山穷水尽。
而认为自己已经完工的伊澜,轻巧地收起了一把镰刀,拎着另外一把,歪着头看了看这位尚在挣扎的魔神。
“结束了。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我倒是……见过不少为了钱可以放弃很多东西的人类……良知,道德,友情,爱情,亲情……在他们眼里,这些和钱相比简直就是垃圾!”
阿加雷斯挣扎着倚靠在角落里,颤抖着举着手中的权杖,直直地指向伊澜的胸膛。
“……可你和他们不一样,一定不一样。你哪里是什么贪财的小人?几千年过去了,我被杀过几十次,也从来都没见过像你这般一身正气,却还张口爱财闭口爱财的怪胎!”
听到这儿,伊澜忽然摇了摇头:
“有一说一,我是真的喜欢钱。你要现在给我变出点钱来花,我可以立刻想办法把你救回来。”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思忖了片刻,却又摇了摇头。
“——哦,不不不,不管你是凭空给我印出钱来,还是从别人手里给我偷钱来,这不都犯法么。法治社会了,要我和警察叔叔扯什么‘七十二魔神’,他们可上哪儿信去。”
“你——”
“还有啊,等你喘上这口气活过来,怎么也要个几百年;所以下一个对付你的人,肯定不是我了。”
伊澜缓步走到阿加雷斯面前,举起了还未收起的另一把镰刀。
“机会难得,伊某人特供送葬服务,每人一辈子仅限一次——要老子给你个痛快么?”
“呵,用不着!”
阿加雷斯睁大了眼睛,似乎是憋足了最后一口气,用极其恐怖的语气宣示了自己这一世的最后一条警告:
“巴尔,你给我记着——另外两块碎片,你最好直到死了也不要碰!”
说完,他的身体随着一阵剧烈的扰动而分崩离析,化成了一团灰黑色的烟雾,很快便消散在了整个空间中。
……看来是结束了。
“哟吼~收工收工~”
待阿加雷斯彻底消失了以后,伊澜向不远处挥了挥手。只见对面竖起的屏障,瞬间便被外侧的盛白羽解除。
不能上去帮伊澜战斗,这并不是盛白羽刻意的做法。只不过,依据每人的意识负荷,所有代理人都只能单独执行任务——这是为了不让他们精神崩溃而要反复强调的规定。
“完工了?”
“完工了。就是这个臭杠精,好像还没醒……姑且还要再等他一会。”
伊澜见盛白羽担忧地走过来,立刻把另外一把镰刀也丢了出去,双手同时插兜,做出一副十分轻松的样子来。
“我好像看到那东西了……确实是阿加雷斯?”
“有一说一,确实。和你提供的情报一样,嘴皮子挺溜,不过打起来倒是不太行。要是再犹豫几分钟,搞不好我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你要是真信了,我刚才就该翻进来,把你们俩的命一起给结了。”
“哇!说好的人性化钟摆保护员工呢?”
“你是员工,我也是员工啊。为了保护状态正常的员工抹杀状态异常的员工,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记着,代理人可是高危职业。”
“你们真的有从业执照吗……”
“有啊,不过我们的主业不是这个,不然代理人部门怎么可能只有咱们两个人。”
“抹杀魔神,拯救世界,这都算不上主业了吗!”
“拯救世界?你还真是中二得很。”
盛白羽回到下降走廊的出口处,放松地倚靠在墙边。
“这份工作,并不是拯救世界……而是,拯救自己。”
“拯救……自己?”
“好啦好啦别想啦,那货醒了。”
伊澜刚刚逐渐深刻的思考,当即被盛白羽的提醒打断。他猛地一回头,才发现阮青岚已经坐了起来,呆滞地看着刚才互相吐槽的两人。
“这里是……”
“是哪儿不重要,我们俩是谁也不重要,不要再用这种失忆角色的标准发言公式了,老子听腻了!”
伊澜俯下身,一把给阮青岚的衣领揪了起来。而一下子被如此粗暴对待的阮青岚,牛脾气自然也涌了上来。
“你干什么!我有怎么你了吗?”
“你现在,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啊,你不是那个半仙似的大二老流氓吗?我警告你,再敢接近我女朋友,小心我把你脖子给——”
直到快说完这句话,阮青岚才意识到,两个人的角色,似乎和自己预料的完全相反。
“哈……哈哈哈……”
听了阮青岚的一通讨伐,伊澜不仅没生气,反而一下子笑了出来——从忍不住的偷笑到放声大笑,剧烈的变化让身后的盛白羽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有种!这他妈不就对了吗!”
伊澜把揪着阮青岚衣领的手松开,向后的作用力让这刚刚清醒的小青年差点跌坐在地。
“我告诉你。咱们男人,都是顶天立地的种。哪管你自己有什么困难,受了什么委屈,跟自己的小对象发脾气,那特么就不叫男人!不就是几个方案没过吗?有问题说问题,让改什么就改什么,一次交不上就交三次、交十次,老子真就不信他们还能难为你一辈子了!还有你这身衣服——”
伊澜用力地给阮青岚转了个身——阮青岚的意识体穿着一身考究的燕尾礼服,在假想的光照下十分漂亮。
“瞧你这斯文的样儿吧!说你不好面子,那可真是鬼才信!不就是小脸蛋儿被打疼了吗,不就是那帮大佬瞧不上你了吗!你要真想撅他们,真想把面子要回来,就踏踏实实地给自己充电去!”
伊澜一顿连珠炮般的责骂,不仅把盛白羽吓呆了,更是把正面迎接这狂风暴雨的阮青岚给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呼……跟你憋一肚子气,老子真丫亏得要死。下次再遇见这种事,就不是在这个地方教训你了!”伊澜像个大家长一样叉着腰,“给我像个爷们似的活着,听见了没有!”
“喂……说过头了吧!”
盛白羽眉头紧锁,不停地摇头,示意伊澜点到为止。相反地,阮青岚听了一通骂,居然愣了半晌,然后浑身紧绷,正经地给伊澜鞠了一躬——
“谢谢学长!!!”
“你谢也没用。反正过了今晚,你什么都不会记得……至少,不会记得曾经见过我们两个。”伊澜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走廊,“沿着那地方爬楼上去,剩下的事就是让闹钟叫醒你了。至于你能记住多少我说的话,全看你自己。”
阮青岚木讷地点了点头,然后按伊澜指的路登上了走廊的楼梯,消失在了另一侧的光里。那认真却又有些笨拙的神态,和方才暴戾的他判若两人。
“伊澜,我还是觉得你说过头了。”
盛白羽有些恼火,说话的声调都抬高了八度。
“你这不就是顾着自己骂了个爽吗?而且我们只负责清理恶魔。那些人生大道理,从一开始就轮不到我们来讲。”
盛白羽也无法判断,伊澜究竟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总之,他看了看走廊的另一头,又看了看面露怒色的盛白羽。
沉默了许久过后,他才说出了一句自己憋了有一阵子的话:
“那个——啥时候结工资啊,盛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