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都给忘了啊，小老弟？”
在晚上的选修课上，伊澜一巴掌拍在了秦宛正敦实的后背上。
对于发现自己和秦宛正居然选了同一节选修课这件事，伊澜也是今天才发现的。
至于为什么前两天刚刚经过了那么多恐怖的事件，今天居然顺顺利利地就出现在了晚课的课堂上……
但愿是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都忘记了秦宛正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伊澜是这样想的，但又有点不希望事实的确是如此。
“说实话，阿澜哥……你说的那个‘超低频通信系统’的项目，我确实有点了解。”木讷的秦宛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我也只是了解那么一点点而已。就连要不要参加这个项目，我都还没想好。”
“咳，那这样的话……”
伊澜张望了一下教室的四周——距离上课还有将近一小时的时间，应该不会有人为了一节无关紧要的选修课而这么早来抢位置。
“我给你点提示吧。这个项目的数据，你应该是经手过的，是吗？”
“数据、数据……”
秦宛正反复地念叨着这两个字，似乎在反复咀嚼着里面的意思，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应该——没有这件事吧？”
“你说了‘应该’。也就是说，到底有没有这件事，你是不知道的，对吗？”
“这……我……”
秦宛正看了看干净的黑板，又看了看面前的伊澜，竟然一时语塞，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位同学？”
就在他陷入思考当中无法自拔的时候，一个稍微有些冰冷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还把一旁的伊澜吓了一跳。
“呃，你是……”
秦宛正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有些害怕面前的少女，连声音都变得颤抖了起来，和他高大的身材形成了极其明显的反差。
“我不必，也不想和无关的人做自我介绍。”
少女的声调，让刚刚放弃循循善诱的伊澜再次想起了被冰冷如铁的弩箭支配的恐惧。
“那个……一维同学啊——”
“敬称也免了。不管你现在想干什么，‘请’先把手头的事情放下，跟我出来一趟——可、以、吗？”
面对代一维的微笑，伊澜一时尴尬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过了好一会，他才挤出一个赔笑，然后不好意思地说：
“那就改天再说……就下周吧，到时候请你吃饭啊！”
秦宛正也回应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不过伊澜倒是能感觉到，秦宛正的手仍旧在不断地颤抖。
“明明之前连跳楼都试过了，学校还放心他一个人到教室来上课……”
直到被代一维拽出教室以后，伊澜还在因为刚才这魔幻的一幕而不停地感慨着。
“微信给我一下。”
“啊……？”伊澜一愣，“你要干嘛……主动加我？”
“本来我也不想加一个疯子。不过，我不怎么用支付宝的，所以那两千块微信付你。有问题吗？”
伊澜没有说话，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现实当中的“代一维”——齐耳的黑色短发夹带着一些天然的紫色，身穿米色的羊毛衫和印着黑格的长裙，和盛夏的五月格格不入……
如果不是那已经刻在伊澜DNA里的声音和五官，他怕是真的认不出来，眼前的这个充满乖乖女气息的文学少女，居然是在意识空间里一箭断生死的代一维。
至于裙子底下的袜子究竟是过膝袜还是连裤——咳咳，他不应该，也没必要关注这件事情。
“咳，你说是，那就是。”伊澜笑了笑，“二维码在这儿，直接转给我就行了。”
“这——‘飞翔的企鹅’……”代一维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你是在暗示什么事情吗？”
“哦，没有没有，只是我微信用不惯，所以想让自己的微信有点QQ的气息而已。”
这倒是实在话——如果家人不用微信，那么伊澜就不用微信；如果老师不用微信群，那么伊澜就不用微信群。至于老一辈的人们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个扁平——难听点说叫缩水——到极致的软件，这一点伊澜也始终想不明白。
大概是因为，人们对自己不了解的内容下的结论，总比了解的内容下的结论，要斩钉截铁得多吧。
“好的，转过去了，你确认一下。”代一维依旧面无表情。
“啊，看到了，两笔一千……说起来，你真的一点都不肉疼的吗？”
“数字而已。两千，也就是给这个数字做一个减去两千的运算罢了。”
“那你怎么不直接给我转十万？”
“……会有不必要的麻烦，而且麻烦并不是数字。”
代一维转过款以后，就把手机放回到了自己的包里，其他的消息一条都没有看。
“当面转钱，只是确保你收到了而已。所以，我暂且先走了……”
“嗯？”伊澜又是一愣，“那你刚才怎么摸到这个教室来的？不是因为和我们同一节选修课吗？”
“不是。我今晚确实有课，不过教室在你们楼上。”代一维并没有转身，“所以我上楼了——当心周围。”
“当什么？”
伊澜没有听清后面的话，于是追问了一句。然而，也许是因为没有听清，亦或是走得太急，代一维的身影已然在伊澜的视线中消失，空气中也没有任何声音留下。
“这屑女人怎么说话声一会大一会小的……”
伊澜摇了摇头，然后仍旧打开微信，选择了一个名叫“暖阳协会”的联系人。
“在吗麒麟hhh我的款项到了，拿去给山区的孩子买书的”
他敲下了这样的一条消息，并发送了出去。然而，他等了两分钟，都没有人回复。直到他打算直接收起手机去教室上课的时候，微信的提示音才响了起来。
“行，到时候约饭转我们社团的账户吧（滑稽）”
“约饭。。最近没什么时间了，好些事忙”
“没事，反正暑假才给他们学校送款，端午闲下来再说”
“没问题”
放下手机以后，伊澜先是露出了一个放松的微笑，却又觉得全身的肌肉都有些紧绷。
他使劲地晃了晃脑袋，确认自己已经完全清醒了以后，把双手揣在裤兜里，一边哼着不着调的旋律，一边向教室的方向走去。
“Hey Young blood! Doesn’t it feel like our time is running out...”
大概因为确实有些五音不全，所以伊澜究竟在哼什么歌，应该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吧。”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