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你们是不是在围攻一个女孩子啊？”
这句让伊澜顿时清醒起来的话，出现在了他的形势与政策课上。
给他上课的，是他们的辅导员“卡姐”——大家都这么叫，第一是因为这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小姐姐名字就叫伊卡；第二，则是因为这位伊导员，确实有让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学生为之信服的大姐范儿。
果然，虽然针对楚麒麟的围攻事件刚刚过去，但是大家都面面相觑，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就这件已经定性的事大放厥词了。
是因为列拉金消失的缘故吗……每次想到这一点，伊澜便禁不住觉得胆寒。
“总之，我是希望，大家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一定要擦亮双眼，谨慎地甄别谣言。”伊卡面色铁青，“让我失望的是，咱们学院有一位同学居然积极地参与了这场毫无意义的围攻——他已经受到学校的处分了。”
是吴鑫——虽然伊卡没点名，但是伊澜却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从他和代一维完成了楚麒麟的委托开始，学校就针对这次反常的围攻事件展开了调查。毫不意外，最先发出“楚麒麟检举到了学校物业”这一言论的学生被留校察看；而跟着人肉她的个人信息的吴鑫则被记了大过，从此便成了导员的重点关照对象，永远地和事不关己的肥宅生活告了别。
“学校的规章制度，就算不在明面上，也要在大家的心里。”伊卡继续严肃地说，“这一点，和做人的规则也是一样的。从来没有人写过《做人法》，但是不遵守公序良俗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早晚都是。”
说到这儿，伊卡忽然在不被察觉的时候轻声叹了口气——这一瞬间被坐在前排的伊澜看了个一清二楚。
“好，我们继续上课吧。”
不知道是不是伊澜的错觉，从这一刻开始直到下课，他的导员上课的声调始终有些沉闷，不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只不过，在这种大多数的人都不会认真听的课，就算伊卡认认真真地长叹了一口气，也不会有几个人察觉吧。
……
“麒麟刚做完心理疏导，已经回宿舍了。”
会面的地点，依然是两人熟悉的艾丽莎咖啡。
但这一次，伊澜也认真地点了一杯多加牛奶的曼特宁，然后一边欣赏着窗外的秋景，一边和对面的代一维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楚麒麟的事情。
“希望别给她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吧……不过，按照我们的做法，她应该什么都记不得才对。”伊澜笑了笑。
“自然不会有太沉重的阴影，这是你的功劳。”代一维略微有些不情愿，“虽然是我自作主张，绕过你接下的委托……不过没有你在的话，这件事也没办法顺利解决。总之还是谢谢你了。”
“哦？谢谢这种事，单是嘴上说说可不行啊。”
伊澜忽然饶有兴致地将咖啡放在一旁，然后往前探了足足一个身位。现在，他和这位自己又爱又恨的少女的脸，只有不到两尺的距离。
“你——你该不会又要钱吧。”
代一维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热，连忙把自己的座椅也向后挪了一个同样大的身位。
“要钱？老子的确是个庸俗的人，但是再庸俗，也不会天天把这个挂在嘴上吧。”
伊澜惨笑两声，“这回不一样，我是有别的问题想要问你。”
“问题？这次的事不都办完了，你还有什么问题？”代一维不解。
“楚麒麟的事的确是办完了，不过……”伊澜搓了搓手，“你和楚麒麟认识才多久？她的事情，你好像显得比我还关心。别告诉我是——”
“她帮我收集了好多东西，我欠她的，自然要关心她。”
“奥利给！就知道你会拿这个理由搪塞我！”伊澜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巴掌，“代一维啊代一维，你是真把老子这个‘零号代理人’当傻子耍哦？”
见伊澜露出了如此意味深长的笑容，代一维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只得尴尬地抿了抿嘴，然后把头别了过去。
两种略有不同的香气在两人之间环绕着，愈发浓郁却难以散开。
“后面的事……确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请你不要问了。”
代一维忽然严肃了起来——这一幕把胸有成竹地猜测“是不是有什么意外的情愫”的伊澜也吓了一跳。
“这样吗……”伊澜的笑容也逐渐消了下去，“好吧。如果是和你的私事有关系，拿这个打破砂锅问到底，也确实不合适。”
“总之，我是一定会保护那个孩子的。”代一维把头转了过来，坚定地盯着伊澜的双眼。
“不是任何你能想到的原因。但是，我必须要保护她。只要她和我都还在西清大学——不，只要我们都在西清城，我就会尽我所能地保护她。”
“呵……这蠢麒麟的运气还真好。有你当她的保护伞，她倒是可以想干什么都无所谓了。”
伊澜像模像样地用勺子搅了搅自己的咖啡，然后一口灌了下去。
“噗咳，苦，真特么苦——”
“这还是加了牛奶和糖的曼特宁……真不知道如果你这么喝纯的黑咖啡，表情会是什么样。”
代一维面无表情地摇头，“唉，这种需要用心体会的事，还是不指望你能现在就正经起来比较好。”
“咳，倒是不用管我。”伊澜勉强地维持住了自己的表情不被苦到崩坏，“刚才的话当我没说。不过，楚麒麟的事你倒是可以接着讲讲——她帮你跑腿的时候也是那么风风火火的吗？”
“这个……在听我接着讲之前，你最好还是再点一杯曼特宁，而且这一次……”
代一维转身从包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记事本，然后倚靠在了舒适的座椅上。
“保持矜持，一口一口，慢慢喝完。”
……
“喂？哎哟哎哟，我没事啦，别听我导员瞎说……好着呢。”
入夜，楚麒麟独自靠在宿舍的阳台边——得益于围攻的效应终于解除，她也能忘记那个自己也不记得是哪里的地方，回到宿舍正常地生活了。
“不是什么大事啦，哦——什么，你说我表姐？”
正在接听电话的她忽然发出了很大的声音；意识到这件事的她又飞快地把自己的嘴捂了起来，因为女生宿舍通常都是比男生宿舍更讨厌大喊大叫的舍友的。
“我表姐来西清啦？不是，你们是不是嘴欠啊？我都说了不会留下心理问题了，专业的心理医生都说我没事了，你们怎么——哎哟，我那个神叨叨的表姐，信得过吗？”
“你们啊，病急乱投医……什么，恰巧路过？都到这份上了还说恰巧路过，谁信啊。”
“好好好，我信我信，反正别让她来学校找我就行了，省得别人以为我和神棍来往，搞不好还真以为我脑子不对劲，再把我扣起来送到校医院去。”
“我再确认一下——就是那个楚璇表姐，没错吧？行，只要她不来学校，让她找我干什么都无所谓，我就当给她做实验了。我说真的，千万、千万别让她来学校找我，她要是被门禁卡住了那是我的麻烦，明白了没？好好好，身体好着呢，不用担心，也不缺生活费……挂了啊。”
挂断了来自父母的电话，楚麒麟望着夜空中间窄窄的月牙，不由得哭丧了起来。
“怎么又是她啊——妈妈咪呀，老娘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