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让我想想,从哪儿开始说起呢?”

伊澜一边把玩着阮山丢在地上的手杖,一边品尝着自己刚给自己倒好的热茶。

“唔,不愧是五星级酒店,茶叶都用得这么考究——”

“你到底干了什么?”

一息之间,这套房里歇斯底里的,就变成了本来最不该歇斯底里的庄家阮山。

“说实话……老子确实没干什么。”伊澜用茶杯盖轻轻抚了抚茶杯的边缘,任那浓郁的香气环绕在自己的周围。

“不过是乖乖地从了你的局,处决了弗内乌斯,然后让你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坟,老老实实地躺进去。所以啊,还是你的招数太烂,跟一臭棋篓子似的。只能说……”

说到这儿,伊澜卖了个关子,忽然作牛饮状,把那杯中的热茶灌了个干净。

“虽然大家是一条船上的人……但你们还不够坏。不要了他们的命,也好意思自称魔神猎人?”

“你——咳、咳咳……”

阮山活了六十多岁,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气到血流倒灌的痛苦。他猛地跌向一边,又被身侧的工作人员们慌张地扶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拿你消遣了。不然阮碧没了爹,搞不好更不乐意看见我了。”

“打住,我本来就不想看见你,这件事没有叠加的必要和余地。”

一直冷眼旁观的阮碧,仿佛是戏台下的观众一般和伊澜进行着互动,完全没有考虑过她父亲的感受。

“阿碧!你……”

“二哥那么叫我,行;您这么叫我,还是免了。”

说罢,阮碧又从怀里摸出了一根蓝莓味的棒棒糖——依旧是那套熟悉的程序:取出糖果,收好糖纸,塞进嘴里。

“你!不是叫你少吃糖吗?而且你还叫那个逆子、你还叫他——”

“二哥。您要是听着觉得够爽的话,我还可以再叫他几声。就怕他太开心,总是搂得我上不来气。”

“阮碧,你个——”

“逆女?”伊澜一脸嘲讽地打断了他的话,“不是吧,阿Sir?动不动就逆子逆女的,这么大的帽子随随便便就给人家戴上,谁受得起啊?”

“我们的家事,用不着你来管!”阮山怒不可遏地回怼。

“好好好,老子本来也不是来看伦理剧的。”伊澜也不自讨没趣,“既然你那么感兴趣,那就先从你的疑惑开始——纹章到底是怎么保存下来的呢?”

“怎么保存……哈哈。”提到这个问题,阮山居然又病态地笑了起来,“那逆子偷了你们的统计数据,所以我们能测出最合理的参数,比如仪器的频率,比如魔神的位置,比如处决的时机……只不过数据很理想,所以这一周内,只要你在这里处决,我们都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但你这不还是没得到么?”

伊澜简直替这老者的痴人说梦感到可悲,“不知道为啥了吧?老子来告诉你两件事——

“第一,阮青岚是我哥们。你们拿到的那份数据,不是他阮青岚从我们学校的实验室里偷出来的,而是我故意放出去,拱手送给你们阮氏的四十二所的。

“第二,你们呐,工科都学傻了,遇见个什么数据集,就想拿数学解决所有的问题。数学是自然科学的王冠,这不假,但它并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灵丹妙药……不然的话,大数学家不都是世界领袖了么?”

“你、你什么意思?!”阮山大惊。

“说你脑子不灵光的意思呗!看见长得像条线的数据,就想最小二乘法啊?在数据之外,你们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而老子我,为了找到这个最重要的东西,今天才知道了答案……

“谁也别甩锅,谁也别不认。那些魔神的来源很简单——他们,就来自我们人类。”

“等、等等?”这回轮到盛白羽摸不着头脑了,“伊澜,你还在解释纹章的事呢,怎么突然扯到魔神起源上了?”

“嗐,别着急啊盛姐。”

伊澜的笑容依旧很自信。他转身重新把茶满上,顺便呷了一口,然后继续自己的讲述:

“我说的源自人类,可不是说什么,母亲一朝分娩,没生出个大娃娃,反倒生出个魔神来——不是这个意思啊。”

“哈哈哈哈!!”

夏萝每次都能精准理解伊澜的包袱,但显然经常忘记她所处的场合。在盛白羽的低声提醒下,她才忍住笑意,安静了下来。

“是什么催生了魔神呢?是恶。”伊澜也严肃了起来,“弗内乌斯告诉我,魔神的来源是‘混沌’。‘混沌’是什么呢?老子想了半天,姑且算是得到了一个自己满意的答案——

“无心之善,无心之恶,都算是‘混沌’的范畴。混沌本无心,不论其善恶,只强调无心和无序。而其中的大部分无心之恶,逐渐地催生了魔神本身,让它们形成了自己来自‘混沌’的认知。

“但是,他们不可能知道,‘混沌’的本原是什么,因为魔神的知识虽然广博,但只能覆盖一层;它们本身来自‘混沌’,这就已经是它们知识的终点了。但是,在这个终点上,人类还有最后一公里可以走——无心的善恶,几乎不就来自于能够思考的人本身吗?”

“这……好像无法反驳。”思忖片刻过后,盛白羽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老子知道自己绕了太多弯了,现在就给你们拐回来。”语毕,伊澜又呷了一口茶,然后继续说,“纹章又是什么?纹章,是魔神或者恶魔的能量的浓缩。魔神来自于人类,这一点老子刚才论证过了;而能量天生就有耗散的本性,这叫那什么——哎哟,老子高中物理学得不好,谁帮我补充一下?”

“熵增原理!”夏萝激动地举起了手。

“好!谢谢垃圾夏萝,回去就给你加鸡腿。”伊澜满意地点了点头,“就是熵增原理。所以,一切纹章都是会耗散的,放在自然条件下就会消失……你们阮氏认认真真地研究什么所谓的‘裂化方案’,不过是加速这个自然过程而已,几乎没有什么意义。”

“一派胡言!!!”阮山终于绷不住了,“那你说,既然纹章不论怎样都会消失,你又有什么办法保存它!仅凭你一个伊澜,如何超越阮氏的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