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费了好大力气把夏萝抱回宾馆之后,伊澜终于能躺在宾馆的大床上,好好地为今晚即将开始的委托任务做准备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要确认一些自从来到海都开始,就在反复干扰自己的问题。
“小菲?”他试探性地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哟,还记得屋子里有吾呀。”小菲没好气地回怼,“吾还以为你跟那个傻丫头一样,把自己喝成酒蒙子咯。”
“要是再倒两杯,说不定确实就是这样了。”
鉴于自己并不想再次坐起来,伊澜在裤兜里艰难地摸索了一番,才找到了没什么温度的手机。
打开,上面的锁屏页面显示的是楚璇发给他的最后一条消息:
“我睡了,大概适应一会,你先等我十分钟”
“收到”
简短的回复后,他将手机甩在一边,继续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困了?困了就天亮再说,吾也困了。”小菲抖了抖翅膀。
“酒精可没有助眠的作用,但老子确实没什么精神。”伊澜嘟囔着,“太怪了……海都的一切,都太怪了。”
“当然怪了,因为那个东西居然只袭击你一个晚上就消失了。”
“那个……东西?”
刚才还感觉浑身无力的伊澜忽然从大床上爬起来,“你是说什么?魔神吗?”
“吾看不清那到底是哪位,所以也不要再问吾这种没什么意义的问题了,除非你有更多的线索。”
伊澜耳边传来一阵猛烈啄击鸟笼的声音——这大概算是小菲表达抗议的方式。
“不过,虽然吾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它的动作是很明确的。”
小菲从碟里啄了几粒小米,然后继续说,“就像你们人类发展到今天,已经学会辨别过期的食物一样——它在你的梦里,一见到你,就像见到了过期的食物一样,尝了一口就走了。”
“过期?你说话还真丫难听。”
虽然把人形容成“过期的食物”实在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侮辱,但伊澜早就没了气恼的劲,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啊,抱歉,‘过期的食物’这种比喻并不合适——吾不擅长用人类的观念做比喻。”小菲却是反而退了一步,“换个说法吧,虽然是食物,但是是‘拆封的食物’。当你看到被陌生人拆封的食物的时候,你会想着毫无顾忌地吃掉它吗?”
“当然不会,万一下药了呢……”伊澜背后一阵恶寒,“想老子我也是玉树临风,我这样的男孩子在外面,可是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的嘛。”
“这和人类或者魔神的身份无关——吾作为自主意识体,为你的发言感到耻辱。”
“那老子今晚不给你倒水咯。”
“……是吾失言了。”
“不过——”
一阵插科打诨之后,伊澜才忽然抓住小菲话里的重点。
“既然你一直把老子比作是那个魔神的‘食物’……”他立刻趴在笼子前反问,“那么它到底是想吃掉我的什么?这一点你总能看出来吧。”
“嗯哼,很明显了。”小菲在杆子上跳来跳去,“而且你应该也能得到类似的结论——那个东西,是以你的情绪为食的。”
“以情绪为食……”
在小菲的提示中,伊澜的思绪从昨天的噩梦出发,再穿过今天和原靖原珊兄妹的见面,以及楚璇和自己的组合拳……
“这个魔神,是以恐惧为食的。没错,依然是‘恐惧’,又是‘恐惧’……”
“看起来,你确实按照吾的指示找到有用的线索了。”小菲眯起眼睛,“不过吾很好奇啊,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你也感到‘恐惧’?毕竟你都——”
“你没资格知道这个。”
伊澜的脸登时冷了下来,“等着我给你换米换水,然后就老老实实睡觉。不论它是什么名号的魔神或者恶魔,只要知道它是怎么行动的,剩下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暂时不需要你了。”
“哇,你还真是人类当中最没有礼貌的那一种。”小菲再次猛烈啄击笼子,“你们的公序良俗呢?你连句‘谢谢’都不跟吾说吗?”
“怎么,谢谢你把盛姐变成现在的样子?还是谢谢你把代一维变成现在的样子?”
“嗬,不就是这点事吗,吾跟你道个歉就是了——喂!!!”
伊澜没有理会它,而是取出笼子里的水缸和米盘,径直走向了洗手间。
然后,在小菲总算安静下来之后,他小声念出了那句在嘴边犹豫了很久的话:
“听好了,菲尼克丝。‘不就是这点事’……在老子用更狠的手段处理你之前,不要再让老子听见这六个字!”
伴随着水缸粗暴地塞进笼子里发出的碰撞声,小菲更加彻底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伊澜又用最冰冷的眼神瞪了它一眼,才拖着疲惫的身躯缩进被窝里。
灯,依然开着——或许他真的在因为眼下的某些事情而感到恐惧。
不过,既然那个魔神对自己的“恐惧”产生了兴趣,那为什么小菲还要提到,他的恐惧对于魔神来说,是“拆封的食物”?
“接FM8.16Hz。”
顾不上继续思考这个疑问,他选择了即刻接入意识空间——后面的真相,就算小菲愿意告诉他,他也绝对不可能尽信。
“收到。工作波段确认中……”
伴随着工作波段的提示音,伊澜渐渐被充斥全身的疲劳感覆盖,然后倏地沉入了梦中。
……
“嗯,不早不晚。你是真的玩了十分钟手机吗?”
当楚璇出现在伊澜面前的时候,她的工作装着实把在衣品方面不谙世事的伊澜吓了一跳。
“啊——没,再次确认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而已。”伊澜一边说一边打量和现实中完全不同的楚璇,“这身行头……可以啊。”
抹茶色的鳄鱼皮夹克、紫色的羊毛衫、纯黑的长裤、夸张的牛仔帽,以及留到后颈便被机械地切断的短发……如果不是确认了那双标志性的、令人无端发怒的红瞳,伊澜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这居然和那个载他们到海都沙滩的网约车女司机是同一个人。
“谢谢,不过还是你这身法袍更有味道——令人肃然起敬,很有‘钟摆’的精神。”楚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或者说,很有精神!总部的人看到你这一身,应该会很开心。”
“总部的人?”
“啊——啊哈哈,我的锅,还是不提他们了吧。”
虽然伊澜立刻敏锐地抓住了核心话题,但是它随即就被楚璇十分刻意地跳过了。
“0.05Hz的影响应该不大,除了稍微有些容易困以及真的睡着,其他的都没什么。”她接着说,“就像高原反应和醉氧一样……所以,如果你用了二部的频率,会在短时间内觉得头晕甚至是脑袋要炸开,这都是正常现象。”
“不论是哪种,我都已经领教过了……”
自不必说,那是他和代一维初次见面时,令人不快到甚至能立刻重现在眼前的记忆。
“还是……看看远处的意识空间吧。虽然使用的是三部的频率,但是这里很明显依然是海都的景色。”
在楚璇的提醒下,伊澜才想到离开操作台,到周围的环境中看看。这里乍一看和海都的沙滩没有什么区别——他甚至能听到海浪温和地拍打岸边的声音,嗅到略带咸味却令人心旷神怡的海风。
“就算是在意识空间里的沙滩大海,也是这么漂亮啊……”伊澜不禁感叹。
“漂亮……没错。”楚璇点了点头,但眉头却皱了起来。
“太漂亮了,太美了……以至于少了些什么,没错吧?”
“少了些……等等。”
伊澜突然停下了沙滩上的自由漫步。
“嗯,看来你也感觉到了。”
楚璇将双臂环抱在胸前,似乎是在思考眼前的异状因何而生。
“那个原珊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症状……但为什么,这里连个魔神的影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