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前方到站是，东客站。需要换乘三号线或乘坐高铁的乘客请从本站下车……”
“啊——好像没过多久的样子，真好啊。”
少女挎着闪亮的紫色提包，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地铁的车厢。对于她来说，来到这里就意味着，从前的回忆终于不会再追上她了。
然而，一阵急促的铃声很快就打断了她的幻想：
“嘀——”
“哎，好烦啊老哥。这又是给我发什么东西……”
打开手机，最顶端的消息来自一个名叫“原靖”的联系人。
“珊珊，上车前记得把药吃了”
“好啦好啦，我在地铁上就吃过了，放心吧”
不等对面的哥哥回复下一条，原珊就毫不迟疑地把手机收回了包里——她已经向自己保证，不会让从前的事再影响她半分。
“不过，老哥找的那些骗人的货色，再让他们勾搭在一块，总归不太安全……吧。”
这样想着，她还是咬牙把手机重新取了出来，一口气读完了剩下的未读消息：
“下次不让他们碰你了，哥已经准备去找他们了，一半钱客气解决
“你也别多想了，不是你的错，好好玩吧”
“一半钱是便宜他们了吧，能不能都要回来”
“不太好吧，那老板和我有点交情，给他剩点面子钱”
“行吧，不过那个流氓是不是也能分点”
“看他识趣不识趣吧，不识趣老哥替你弄死他，不用你操心”
“[动画表情]”
看到这里，原珊会心一笑，终于一脸轻松地收起了手机——
就该这样！她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是自己有问题，实在不对劲的话，就是自己的学业压力太大，按照精神科医生的指示按时服药调节心情就好了。
这样想着，她一边走向地铁站的出站口，一边尽力让自己不去听旁边公路电视的新闻节目：
“西清又爆女大学生遭欺凌跳楼事件，宿舍关系如何成为新时代高校学生新难题？‘小皇帝’一代该如何快速适应集体生活？今天我们请来了教育专家祁先生为我们详细解答这一问题……”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只是说了一句那支口红是不是她用的……我只是为了自己方便委屈了她一下……一下下……谁知道她刚和男朋友分手啊，谁知道她那门课刚巧就挂了啊，谁知道老师不回她邮件啊，那些不都是她自己处理不好的事情吗？再说了，导员也说不是我的问题，另外两个人也不觉得是我的问题，他们还给我安排心理疏导了，心理老师也说不是我……不是我……怎么看都是她自己不会应对压力吧？怎么看都是她非要寻短见我们拦不住的吧？还直播跳楼，这不是她想报复社会吗？怎么着也不是我故意要害她的吧？不是吧？”
随着离海都东站越来越近，原珊的思绪也越来越乱——
她做了什么？她不过是把自己用过的舍友的口红说成是她用的，然后以匿名的身份做了长图，投搞到了学校的挂人墙上——仅此而已啊！这种事如果不是自己做的，那就去评论区底下解释啊！和她原珊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不想自己被舍友误会罢了。
“小姑娘，包放一下，进站要二次安检。”
一旁的检查员提醒着她，但是她却仿佛听不到那个检查员从耐心到焦躁的声音。
“姑娘？你看什么呢？”
几位安检员和路过的乘客们，同时发现了原珊的异样。而原珊已经僵在了原地——在她的背后，另一位少女身形和她的故人相仿，隐藏在漆黑的迷雾中。
“亚、亚萍……我……”
她不可抗拒地自动走近那个身影，而身边人的惊叫声和一个又一个的安检通道，已然随着迷雾的扩大而渐渐融化、消散。
两股战战的原珊，再也忍受不了终于追上自己的回忆了——
“萧亚萍！给你脸就要点脸，老娘给你赔个不是就得了。不是说互联网没有记忆的吗？不就是让你帮我忍几天那些人絮絮叨叨的事，就过去了。宿舍生活不就是这样吗，你忍忍我我忍忍你，咱们四年相安无事的，多好！你要是自己死了还要怨老娘，那可就休怪我——”
迷雾中的少女，并没有让原珊把话说完。直到最后一秒，原珊才看清那扑上来的少女的样貌：短发，红眼，熟悉的唇边朱砂痣，以及留给她的一句唇语：
“这样……你才能，付出代价。”
……
“啧！”
猛地从床上坐起，摸了摸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谢元薇知道，他又做噩梦了。
“这次又是什么原因……大中午的，能不能不要再让我摊上这种破事了啊。”
他艰难地转向病床边，按了按床头的白色按钮。很快，对面的电动轮椅有了反应，一边发出“滋滋”的声音，一边开到了他的床前。他勉强地支撑自己起身，不出三秒就又浑身无力，刚好倒在了轮椅柔软的坐垫上。
“天桥，带我去吃个午饭，然后回来看书。”
“正在分析请求……前往海都市人民医院住院部餐厅，三十分钟后回到一二九病房。是否确认？”
“确认。”
“收到，正在录入请求。天桥将在十秒内开始行动，请扶好把手，踩好脚撑，注意安全。”
“知道了。”
虽然身下的轮椅并没有智能到回复他这句“知道了”，但是这已经成为了谢元薇多年以来的习惯。于是，住院部的病人们又能在清晨看到这样一副光景：一个穿着深绿旗袍、戴着单片眼镜的短发少女，摇着滴滴作响的电动轮椅，安稳地从病房出发前往餐厅。
——只要不开口，就没有人会怀疑肤如凝脂的他不是女孩子。这也是他早就习惯的事情了。除非……
“嘀，天桥收到了来自联系人楚璇的紧急消息。是否阅读？”
天桥的声音很大，引得周围的病人频频侧目。
“别，不是在这——”
而谢元薇中性偏厚的声音，让侧目的病人变得更多了。
“天呐，能不能……”谢元薇纠结了许久，终归还是放弃了挣扎。
“算了，我就该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里的，一个人出门还是不习惯……读吧，但是要小点声。”
“正在分析请求……确认，请使用耳机接收信息。”
谢元薇熟练地从轮椅左侧的收纳袋中摸出耳机，插在了旁边的耳机孔上。
“楚璇 给您发来了一条微信消息。”天桥的机械音在耳机中变得格外清晰，但感情几乎没有任何起伏。
“三部的委托出了问题，你能不能帮个忙。叮——完毕。”
“三部……代理人三部？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