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两分钟，身形弱到即将消失的夏萝就被安置在了大排档后屋的床上——昨晚喝醉的她，就是先在这里昏睡了一阵。
“系统，接8.16。”
让夏萝躺好之后，伊澜以最快的速度坐在旁边，思绪伴随着脑内钟摆系统的快速运作而分散开来——这种进入意识空间的方式比自然睡眠更快，而相对地，对代理人造成精神损伤的概率也大了不少。
“她这是怎么了？”跟过来的楚璇虽然很难说对夏萝有完全的好感，但是也很关心这样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巴尔——是那个时候，残留在她身上的东西。我叮嘱过她千万不要擅自使用这个……她不可能不听我的话，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性。”
说到这里，伊澜轻轻闭上了双眼。
“只有这一种可能性……恶魔，甚至是魔神，袭击了她的意识。”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他的意识重新来到了昨晚的那片沙滩——至少有些类似，但月相的变化和潮汐的涨落，应当是和昨晚不尽相同的。
伊澜茫然地望着这片即将把他的视野吞噬殆尽的沙海。这一次，他连楚璇的帮助都没有，甚至违背了盛白羽一直跟他反复强调的《代理人工作守则》。
然而，这事关夏萝性命的一步，就算是没有二部的任何帮助，他也必须出手。
还好，由于他争分夺秒地进入了意识空间，所以他并不需要越过代理人守则设置的系统限制调节频率，就能在第一时间找到虚弱的夏萝。
然而，夏萝的打扮令他既熟悉又陌生——代理人部门的法袍，露出袖口的短剑，以及和两天前的噩梦完全一样的，那迷乱而疯狂的眼神……
不，这一次不一样！
几乎是在发现破绽的一瞬间，伊澜就抽出手腕中的镰刀，向夏萝身后的存在猛劈下去。
按照他的常规经验，只要切断人类和魔神的混沌联系，被控制的人就能很快恢复正常，这是由人的公序良俗产生的向心力决定的。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那么简单——黑漆漆的联结仿佛是黏糊糊的胶水一般，切断一茬还有一茬，就算像收割麦子一样快刀斩乱麻，也赶不上联结重新产生的速度。不但如此，如果劈砍的方向不顺手，伊澜的镰刀甚至会被这些黑色的物质缠住，如同身陷沼泽流沙一般，难以抽身回逃。
“这……这什么？”
“大懒懒……我……我好害怕……”
夏萝倏地抬起了手，在空中拼命却没有目的地摇动着——看来，她完全看不到伊澜正在奋力切割的样子。
“害怕？果然是恐惧的原因么？”
他早该想到这一点的：既然对方的行为完全符合他事先的猜测，那么自己的特异者能力就是破局的唯一解法——
「精神提取（Psycho Extraction）」！
伊澜的双眼刚刚泛红，效果就立竿见影；那躲藏在混沌中的存在惊叫着躲开，发出如同烈马般嘶鸣的声音；而那些刚才还十分难缠的黑色联结，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便失掉了活力，纷纷从夏萝的背后抽了出去。
“别躲着了。关于你的事情，老子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萨米基纳。”
见伊澜这么说，混沌中的形体这才渐渐清晰起来——果然，是一匹将近两米高的暗色梦魇马，浑身上下不停地迸出紫黑色的火花，头顶还嵌着一块银色的护甲，在月光的影射下明暗不定，令人一眼望去便心神不宁。
“嘶……你们两个，都很难吃。”它猛地向后蹬了蹬后蹄，这便是它表达不满的方式。
“因为我们没有像样的恐惧么？老子确实没有什么好怕的。”
“不……”萨米基纳的口中吐出腐朽的气息，“因为，你们的恐惧，来自不完整的灵魂。”
“豁？老子正要你解释解释！”
伊澜一个箭步上前，一边把刚刚脱离控制的夏萝护在身后，另一边举起镰刀，径直逼向萨米基纳的脖子。
“你们魔神都这么说……到底什么才是不完整的灵魂，哼？！难不成又想说是我们两个身上的巴尔？又是那套指鹿为马的说辞？”
“巴尔……确实，它与你共生，这让我本不应该贸然捕食你，或者是她。你们都是巴尔的一部分——”
“放屁。”
“嘶……不过，你们的灵魂，在此之前就不完整了。因此，不论是你的恐惧，还是她的恐惧，都不能让吾源源不断地吸取。所以，你们不好吃。”
萨米基纳喷了喷鼻子，然后使劲地晃了晃头。虽然它的行为看起来和一般的马没有任何区别，但是伊澜很清楚，这是它准备冲刺的信号。
“你们……不值得吾浪费更多的时间。第七王座之君位花落谁家，帝王位阶的争斗何时停止……那些与吾没有任何关系，除非，你们因此而产生了恐惧，忌惮你们最忌惮的事，进而忌惮我，就像……”
说着，它的背上渐渐浮现出了另一个少女的身影。伊澜仰头一看，差点惊得叫出声来：
“原、原珊？！果然，她已经……”
“她做了亏心事，做了会让自己在恐惧中生活一辈子的事。”萨米基纳笑了笑，“吾最喜欢这样的食物，只需定期取用，进而永世不竭。吾住进他们有漏洞的心，就能成为他们的梦魇……”
“亏心事……等等，原来是这么回事。”
伊澜很快想到了自己的思绪中那条断裂的线索——他在新闻中听说过西清科技大学，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那所高校发生过的一起女大学生跳楼事件。这个可怜的姑娘好像姓萧，据说因为受到室友们的联合排挤，又加上学业和恋情诸事不顺，一气之下在绝望中寻了短见。
不过，由于高校中涉案材料的转发数量并不达标，因此她的室友并没有受到法律的惩罚，甚至在一通心理咨询等关怀手段之后，收获了本来应该属于成绩优异的萧同学的保研资格。
网友的义愤往往持续不了很久——不出一周，这件事就消失在了公众视野里，鲜有人还在继续追踪关注这件事。
而萧同学跳楼事件中的室友，似乎，化名为袁某。
看来……
“哈哈，你好像并非对此一无所知。”萨米基纳又摇了摇身子，那少女的形象便如融化了一般，回到了它的体内，“所以，虽然你是追猎魔神的‘代理人’，但我们可以做一笔简单的交易——
“你看，她并不是无辜的，这一点想必你和吾都清楚。吾继续住在她的梦里，而你也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而吾可以保证两件事——让那对兄妹受到惩罚，而且不再袭击你在意的这个姑娘。
“怎么样……年轻的巴尔，要不要，考虑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