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冤案？！”
伊澜一时之间没能理解为什么这么沉重的词会被用在这里，“命案，而且是冤案，还是她的双胞胎妹妹？！”
“很了不起的概括能力，伊澜。”谢元薇向他比了个大拇指，“这是一场冤案，只不过部长和楚璇姐并不这么觉得。”
六年前的冤案，那么这件事就发生在盛白羽姐妹刚好十八岁的时候。
作为姐姐的她以三部部长和代理人的身份活到了今天，而她的妹妹盛白雪却……
“这是二部唯一一次失败的任务……唉，新世纪以来唯一的一次吧。”谢元薇叹了口气，“谈不上委托，因为那次是魔神主动找的麻烦。
“‘至上四柱’，你知道么？”
“‘知道’？”
伊澜愣了一下，“那你倒是先回忆一下，我身上的能力和武器是从哪来的。”
“呃……好吧，抱歉。”
谢元薇瞥了一眼伊澜附着血丝的双臂，一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巴尔，派蒙，阿斯莫德，还有亚斯塔禄。就算不对照那些记载神秘学传说的书籍，对这四个帝王位阶的魔神，我们也早就熟悉透了。”他摇了摇头，“考虑到你做到的那些，四个魔神还剩个三个半。自从总部出了事之后，代理人不是处理那些日常的委托，就是有事没事都死死地盯着这四个——后来变成了三个半的魔神。
“那段时间，二部的代理人越来越多，日子也过得很平稳。直到有一天，亚斯塔禄突然毫无征兆地找上了门……”
“啊、啊？”
虽然伊澜也不是不了解那些和魔神帝王有关的知识，但是一个魔神帝王居然主动找上了一群像魔神猎人一样行动的人类，不论如何都偏离了它们的行动目标。
“我知道这很奇怪，但是它再奇怪也就那么发生了，而且那东西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说清楚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如果我们二部的四个人和亚斯塔禄正面交手……胜算，应该几乎为零。
“但是，如你所见，除了盛白雪之外，部长、璇姐还有我，都从那次根本赢不了的战斗里活下来了。”
“是因为盛白雪以死了她一个人的代价，换取了你们另外三个人的……？”
伊澜刚想根据谢元薇提供的信息作出合理的推测，他还没说完的话就被毫不客气地噎了回去。
“怎么可能，你以为这是英雄史诗，神话传说么？现实可没有那么浪漫。”谢元薇冷笑着摇摇头，“从后来的结果来看，亚斯塔禄的目的恰好相反。它不是冲着我们四个人乃至整个代理人部门来的——
“它想杀的，只有盛白雪一个人。”
“啥？？？”
加上这条更加令人费解的信息，伊澜不论再怎么假设，都找不到能够说服自己的新答案了。
“还没说完呢，别急着干想。”谢元薇抬手在他茫然的面孔前晃了晃，“它要的，不只是盛白雪死，而且是要盛白羽亲自杀死盛白雪。
“它想要从无法自拔的痛苦里获得快乐，想要亲眼见证姐妹自相残杀的悲剧……而且，它确实做到了。
“部长向你隐瞒曾经发生的事实的原因，楚璇姐不愿意面对盛白羽的原因，就是这一点。
“伊澜。这，就是部长一开始要你从根本没有头绪的地方查起，想让你自己揭开的谜底。”
这一次，在谢元薇的话音落下之后，两人之间只剩下空洞而冗长的寂静。
伊澜再没能多说出一句话，而在他的脑海中，浩如烟海的信息依然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循环闪过——
不知道亚斯塔禄用了什么手段，总之它指使盛白羽杀害了自己的孪生妹妹。
这个魔神帝王的强大，使得二部的其他人都无法阻止听命于亚斯塔禄的盛白羽。
而这个事件被称为“冤案”，则是因为这场悲剧根本就不可能是盛白羽的本意。
“明明是魔神有意地造成了这些，但是在其他人的视角里，那个操刀的人还是盛姐……”
伊澜还是尽可能用最快的速度理清了对话的来龙去脉，“后来她就被逐出了二部，成立了代理人三部，直到找到了我？”
“后面的事情嘛，我又没再联系过她，我怎么知道……不过，你接得上，那就说明讲得通，也可以说明我告诉你的这些，都是如假包换的事实。”
谢元薇似乎是坐乏了，轻巧地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以现实世界中的他完全不可能作出的站姿立在伊澜眼前。
“今晚还很漫长，你有足够的时间消化事实。我可实在不想看见部长继续对你遮遮掩掩的了……这对我们双方都没什么好处。”
谢元薇转身望向平静的海浪和沙滩，眉头和肩头都舒展开来，仿佛卸下了万斤的胆子。而伊澜的神情却恰好相反，紧锁眉头、环抱双臂，仿佛谢元薇卸下的重担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并没有和谢元薇一同望向那深邃无穷、由集体的意识构筑而成的景色。少顷，他叉起腰来，似乎是已然确信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别诓我了，小薇姐。你大费周章地给我讲这么多，根本就不是为了解答萨哥给我留下的谜题。”
然后，他两手一摊，自然地在谢元薇的背影旁来回踱步。
“关于盛白雪的事，我各方打听收集资料，已经查了一周多了。如果你早就知道我卡住了，那你早三四天就该告诉我。”他若有所思，“虽然这么说有点无耻……不过，用这么私密的方式来通风报信，应该不是施舍，而是交易。
“所以，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小薇姐。你都告诉我这么多了，我要用什么来交换？”
“如果你抱着头装作无法接受，然后一声不吭地走掉，那我会觉得你更无耻一些。”
谢元薇的脸上没有一丝讶异，仿佛他早就猜到伊澜会立刻接受事实然后提出利益交换一样。
“‘琶音化’这种不常见到的现象，是揭开当年真相的天赐良机。”
他胸有成竹地回过身，“我需要你身上的触媒——正好是我刚才忘掉的东西，是我们本来就习以为常的东西，也就是你身上巴尔的力量。”
不等伊澜赞成或者反对，谢元薇继续开口：
“小恶魔和一般的恶魔被天然地复制，除了被削弱成更弱不禁风的恶魔之外，什么事实都不会改变。但复制一个和亚斯塔禄地位相等的魔神帝王……哪怕是复制它的力量，我们也能离真相更近，然后彻底弄明白，为什么当年的事情会那样发生。
“我不像部长和璇姐那样有什么具体的观点，更不是想为盛白羽翻案。我看了这么多的书，查了这么多档案和资料，只是为了弄清这件事本来的面貌而已。
“而你，拥有巴尔的力量的你，是找到真相的唯一钥匙。”
语毕，他一个箭步上前，顾不上伊澜略显骇然的表情，死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今晚不会有任何魔神来干扰你的决定。这是你也想了解的真相，所以不用犹豫，用不着再做什么选择上的踌躇了！
“你会答应我的……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