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璇坐在病房外，无言地听着监护仪的声音。当连绵不断的“嘀”声数到一千的时候，她终于坐不住了：
“还没好吗？这都几个小时了？！”
“嘘！你小点声……”
萨缪尔一边压低声音和姿态，一边用最快的速度闪到了楚璇身边，一把给她拽回到椅子上。
“这回的情况是怪了点，但是咱们不至于连院长都不信吧？”他接着说，“刚才送他进来的时候，院长就说肯定有办法。就算病情再严重，他也能想办法控制住……不然，不就得转院了么。”
“转院？他的问题，海都的人民医院可以治，省里的反倒不行。”
楚璇的眉头早就拧到了一起，可她还是强忍着不满，用近乎是嗓门呵气的音量嘟哝着。
就算不用她开口点破，两人也无比清楚这个事实：
一旦谢元薇出了什么问题，容得下他、治得了他的，只有这所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海都市人民医院。
而这，全都是因为……
“哗——”
重症病房的门忽然有了响动，门外等候的两人当即应声而起。一个背有些驼的身影从里面出现，被汗浸透的白大褂和颤抖的双臂，无不反映他那根本遮蔽不了的疲态。
“啊——咳，院长啊，”萨缪尔先一步上前，“小薇这回的情况……不严重吧？”
驼背的院长顿了顿，视线隔着沾有水汽的镜片依然十分犀利，扫得萨缪尔浑身不舒服。
“严重不严重，我不好说。”他徐徐开口，“不过，居然出现这种状况，实在是蹊跷了些。”
“确实不一样。”身后的楚璇补充说，“感觉像是被梦魇住了似的，闭着眼睛大呼小叫……这不是刚才您来了，推了镇静给他，他才安静了点。”
“症状严重，不代表这就是病情的严重。”院长的回答模棱两可，“如果只是比平时恶劣一些的症状，首先‘天桥’应该比我们更早察觉，然后告警。可你们也知道了……”
“差点把整个一楼的病人都吵醒，是吧。”萨缪尔苦笑着挠头，“您那俩跟班赶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他们的话太直接了，病人家属往往接受不了。这点是我的不是，我再好好管教管教他们。”
“哎——别呀别呀。”萨缪尔赶忙摆手，“咱们都是特异者，说话就得直截了当，不然没法解决问题不是。”
“唉……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绕弯子。”
院长长出一口气，抬手按住打开的病房门。
“可以往里看，但是别进去，就站在门口。”他抬了抬下巴，“感受一下吧。就像你说的，咱们都是特异者，你们一定感觉得到。”
这回先是楚璇应了一声，然后蹑手蹑脚地蹭了过来。就在她距离门口不到三步的时候，她忽然间止住了脚步，双眼也下意识地闪出了红色。
“嘶——等等！啊，不是，刚才没忍住，不好意思。”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过，这反应也太强了吧？院长，难不成他从进了病房开始就……”
“还要早，从病发就开始了。”院长摇摇头，“他从失去意识开始，就在使用自己的特异者能力，而且是竭尽全力地使用。”
“强到就算我们不在意识空间里，也能感觉到他的扫描。”萨缪尔完全理解了院长的半句话，“平时嘱咐他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透支在这上面，结果现在……”
“我也说了，是无意识的，所以不能完全怪他。”
说着，院长轻轻地合上了房门，转身面对两人正色起来，“就像你们发了烧，也不能要求身体里的白细胞罢工，不能要求体温按照你们的意愿降低下来。
“这并不是他自己的选择……如果能力的目标太多，刻意地控制发动就不太可能了。这，是独属于特异者的‘免疫反应’。”
“免疫反应？”楚璇似懂非懂，“您要这么说，那咱们全都成了抗原了么？”
发烧、咳嗽、头痛，都是人体为了排出致病物质而产生的免疫反应，而抗原正是引发人体产生这些免疫反应的物质——这是稍微接触过一些中学生物知识的人都了解的基本常识。
“抗原，当然不是我们了。”院长又摇了摇头，“关于这一点，我不太清楚，反而是要好好问问你们了，因为你们比我更了解小谢。”
说到这里，他随手将眼镜摘下来，别在白大褂的口袋边沿上。
“在小谢的能力能够接触到的范围里，是不是有恶魔反常增加的现象？”
“恶魔，反常增加……”
就算再不愿意承认，萨缪尔和楚璇也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他们本来不打算相信的可能性。
“难道说——”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
他们当然知道——如果恶魔就是院长口中的“抗原”的话，那么由这些越来越多的抗原引发他的免疫反应，就他就不得不高强度地使用
见他们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院长立刻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别给我讲你们那些代理人的事情，我不感兴趣。总之，不论是什么原因，都要第一时间想办法解决掉。只要解决掉引发小谢反应的那个外物，他的症状自然就会消失的。
“从这个角度上说，这回的情况很明确，对症下药就行了，比平时的周期性癔病反应好处理得多。可反过来，要是你们没办法及时对症下药的话……小谢的预后，就非常不乐观。”
“咕，他明明还那么自信，跟秋以寒说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再说一次，小楚，你们的事我不感兴趣。”院长立刻打断了楚璇的话，“着急的话就赶快去想办法，病情的进展比你们还要急。快去吧，萨缪尔……小谢的情况，最多，只够再撑七十二小时。”
“这、好吧！”
还没等楚璇委屈或者恼火，萨缪尔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向楼梯的方向跑去，还不忘回头抬高嗓门：
“谢了啊老伊，回头请你吃烧烤！”
“嗐，还烧烤呢。”院长惨笑两声，掸了掸白大褂上的尘土。
“还有，到底谁年纪更大啊，张口老伊闭口老伊的。你这老家伙……最好是靠你们就能搞定吧。这种破事，我可不想现在就出手。”
